《我眼中的一对亲密同志》惠不予

50、第五十章

　　白岳说，那天我所说的话让他妈妈很是感慨。
　　他说他妈想起了曾经有一次来劝说立夏跟他分手的时候立夏的态度（说到这里白岳很迷惑也很恼怒，我这才想起来他妈妈来找过严二的事情我们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结果白岳把我们俩好一通数落），然后说我和严立夏拒绝她的理由都那么让她哑口无言，真不愧是兄妹。
　　我呵呵的笑。
　　那天大概是我的态度让白岳的妈妈震惊了，到后来她似乎都忘记了她曾经那么不喜欢严二，她为我们布菜，问问我的学业，问问白岳的生活，甚至问了小哥的工作，态度平和就像这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的家庭聚餐。
　　不过我知道这就是白岳所说他父母的转变，不能谅解也好，不能接受也罢，但是因为白岳，他们全都包容了。
　　从那天以后，似乎就没再听说过白岳的爸爸妈妈对他们横加阻挠了。后来白妈妈甚至也会来我们这边，帮白岳打扫卫生烧烧饭，有时候遇到小哥，她还会问问他们的工作情况。
　　我虽然也不知道白岳的父母是怎么想的，但是照情形来看，他们大概算是默许了。
　　白岳在玩具店工作的很愉快，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的职别已经升了一级。
　　夏天的时候小哥做了一台很成功的颌面部缝合手术，得到了业内外的一致赞扬，在他们医院口腔科他开始崭露头角了。
　　阮蓝成了一名时尚杂志编辑，并且有了男朋友，猜得到是谁吗？大家一定想不到，竟然是湛东的上铺兄弟何维铭，我很为他们俩高兴。
　　阮蓝的杂志社离吉米的餐厅不远，于是餐厅如今又变成了我们小聚的地方，有空的时候我们就会去吃饭聊天。
　　吉米比过去开朗了一些，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我们无法抹去，但是人活着总是向前看的，吉米虽然不说，但是我们看得出来他已经能够平静自己了。只不过看着他的笑容，我们都还是忍不住心里的那丝恻然。
　　湛东依然是那样，加班的时候昏天黑地，不加班的时候就陪着我念书。我毕业后没有找工作，开始为考研做起了准备，每天在家念书的日子真的挺枯燥的，不过还好有湛东时不时的陪伴。掐指一算我们在一起竟然也两年多了，时光如流水匆匆，一去不回头，那个曾经一脸中学生模样的人如今蓄起了小胡子，头发长的像流浪艺术家，整个人显得颓废然而却平添了成熟的气质。
　　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其实心里眼里都装满了这个人，可是我还是不想告诉他，我真的很爱很爱他。
　　这大概是我们严家人的通病，总是爱在心里口难开，不过我想湛东会明白我有多爱他的，就像白岳明白自己对于小哥的意义。

　　小哥他们租住的这个房子的房东要移民了，于是在中介出售这套房子。小哥他们在这里住的已经很习惯，大哥和老妈听说这事后过来仔细看了房子，也觉得可以买，于是小哥他们付了首期买下了这套房，两个人一起还起了贷款，做了这个城市里一对平凡的有壳蜗牛。
　　我依然跟着他们当超大瓦灯泡，因为老妈现在已经完全住在了大哥那里，还把她自己的那套房子租了出去，租金正好帮小哥他们贴补贷款（其实是当做我的生活费~）小哥无奈的接受了我这个包袱。
　　男男们的同居生活还在继续着，如今他们有房子，有事业，小哥还与白岳商量再买辆车，只不过白岳还未首肯。
　　我们现在经常去大哥家吃饭。老妈开始对白岳唠叨：“小岳啊，你头发好剪剪啦，太长啦，像流氓……”巴拉巴拉的很啰嗦，却很温馨。
　　有一天从大哥家吃过晚饭回家，我们居然看到白老爹的车子停在了我们家楼下，白老爹和白妈妈站在车子旁边。
　　小哥和白岳紧张的迎了上去。我落在后面，心里也有些着慌。
　　从上次见过白爸爸之后我也大半年没有见到这个老头了，他面色依然很威严，但是看到白岳和小哥，却没有不愉的样子。
　　他淡淡的对小哥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白岳：“吃过晚饭了没有？”
　　白岳神情虽然有些紧张，语气却轻松：“吃过了，去立夏大哥家吃的。”
　　白老爹皱了皱眉说：“你们这么大人了，也要自己动动手，做做事。”顿了顿，他又说，“有空也回家里来吃饭，你妈整天一个人在家。”
　　白岳点点头：“我知道，我前几天不是回家陪我妈吃饭的么，我妈还给你烧了鱼，你倒是没回来。”
　　白老爹顾左右而言他：“我不是说你，那什么，严立夏，你有时间也来家里吃饭吧！”
　　小哥吃了一惊，他转头看向白岳，两个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惊喜的表情。
　　白妈妈就亲切的多了，她在一旁对小哥叮嘱：“听白岳说你医院里很忙，但是再忙也要多注意身体，你们当医生的肯定比我们懂，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小哥受宠若惊的又点了点头。
　　白老爹既然对小哥开了口，似乎再说些什么就显得自在多了，他又问小哥：“你们买房子的事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小哥说：“不想给您和阿姨添麻烦。”
　　白老爹哼了一声：“我们难道不是爹妈？白岳说付首期的钱是你家拿出来的，贷款是你们两个自己还，那我就给你们买个车吧，想好要什么车告诉我，不告诉我的话我就随便买，买的不中意我也不管。”
　　小哥想说话，白岳拉了拉他，又笑着对白老爹说：“那谢谢老爸了，我们商量一下就跟你说。”
　　小哥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可是结果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跟着白岳点了点头：“谢谢叔叔。”
　　白老爹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却不像是不高兴。
　　我猜小哥本想拒绝的，他这样强势的人怎么会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但是白岳比小哥明白多了。我在心里偷笑。
　　白老爹和白妈妈说完话便准备走了，白岳为他们拉开了车门。白老爹的表情依然有些冷淡，但是看着白岳的举动，脸上终于再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那是一个父亲的笑容。

　　故事说完了，但是生活还在继续着，我们的，小哥和白岳的，还有所有人的。我很想说，同性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他们宽容一点，不要拿他们当成洪水猛兽。
　　他们其实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相爱，生活，过着琐碎平凡的日子，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每一对白头到老的人，都是这样走过一生的。

作者有话说

　　写这个故事的动念，源自朋友处一个听来有点凄凉的故事。朋友有个小学同学，自小就是c，纯正直男的朋友一向不喜欢他。毕业多年以后，有一次竟在公交车上遇见，这同学和他坐在前后座位上，对着小镜子涂脂抹粉，令朋友毛骨悚然，末了，这同学忽然转头对朋友笑了一下，问他：我漂亮吗？朋友吓的屁滚尿流，满面厌恶立刻起身下车，连话也没与他说一句，过后提及此事，只觉得恶心。
谁知不过几年，就传来这个同学因病去世了的消息，得知消息的时候，朋友默然不语良久。他查了查同学的死因是肺部感染，又查了查AIDS的并发症之一就是肺部感染，他说，这同学大概是同性恋吧！用着大概的措辞，语气却是深信不疑。
他一直都不喜欢这同学，公交车上的偶遇更被他当作一件可怕的事情，但是有句话说，人死万事消，他仍然于辗转不知多久才得知同学死讯的那一刻觉得难过，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此离了这个世间，再不能欢笑悲伤，总是一件让人觉得刺痛的事。朋友没有再提起这同学，我却总记得他说的这个故事，也许称不上是一个故事，不过是这直男人生中与也许是同性恋者的一次偶然相遇，却反映出社会对这个群体的观感，冷漠，反感甚至是厌恶，无不体现着大多数人对他们的排斥。
朋友后来不再那么抵触同性恋者，提起来总是有一些同情，但却不可能抹去那时的冷漠与伤害。于是我常常想，如果总要等到经历生离死别才会明白很多事，这样的领悟未免代价太大，可是死亡又往往令人生出太多感慨，成长这一生总会遇到这不可避免的现实，于是只好想成遇见生死是步入成熟的必经之路，会痛也会有所觉悟，于无法躲避之际，只有哭泣着接受，然后好好的活下去。
这样想着，就动笔构思了这个故事，然而写到瓶颈处，我忽然写不下去了，那是大约八年前。我想得再多，说的再好听，其实我那时仍然是个小孩，受不了这些生生死死，所以我弃了坑，足足八年。这八年我长大成人，结婚成家，经历了亲人的离世也经历了成长，再翻出此文，忽然感到了当年没有过的体悟，关于人世中无可避免的这一节，我终于明白了面对它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又是怎样的明白活着才是最值得珍惜的事，于是我奋笔把这文完结了。写的时候本想大修一番改成更成熟深沉的文笔，最终前段还是大量保留了当初那些青涩的行文，于后段完结的部分，就尽量让文中的“我”思考更多关于自己关于人生的内容。也还是谈不上成熟，回过头看看依然觉得文笔滞涩，结尾匆促，可是却觉得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尽，似乎停在那里就正合适了，于是就这样写成了终章。
不过受视角限制，很多情节并未展开，以后会写番外，交代文中没有说清的故事，希望能让文中的人物形象更丰满一些。只是关于老板的故事，我回天乏力，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转回来，那么就想象成看了一场也许不怎么好玩的电影，咿咿呀呀曲终人散后，剧中的人物不在了，现实中那个扮演者却仍是活生生的鲜明存在着，这样一想好像就连我自己也觉得不那么悲伤了，毕竟写完舒为那一段，我用尽全力去感受了死亡的哀惧，于是也为此流了很多眼泪。
如今看起来，就像是看了一幕剧，结束后，还能看见演员们出来谢幕，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