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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遥夜沉沉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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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她在他的怀里泣不成声,她有好多好多与他无关的话却只能向他倾诉,这不能不算是一种悲哀,但她又是否能体会到他的悲伤呢?
最好她体会不到——简单得好似一张白纸的她若是知道自己的坏情绪会在无形之中传递给无辜的人,给旁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就一定会粉饰悲伤,将自己真实的心情湮没在与别人虚情假意的寒暄中,眼看着那个最真的自己一点点无力地死去。
他不愿看她这样。
只要她还是真实的她,那么无论在什么时空,总有一天他会找回他的绯樱。
她对自己心上人那种无怨无悔的爱本就无可厚非,如果真要有一个人伤心的话,就让他来充当这个人吧。不管多么难以承受,只要是为了她,温柔的他就都能够做一棵大树,坚强地为她撑起一片独立的天空。
他可以阻止她和他相遇,也可以通过操纵她的梦境来让她爱上自己,但他不愿意这么做。他已经无数次地见过她为那个男人痛苦,他知道这是天意,是他们必须经历的故事,而他也从没有一刻忘记过自己对她的承诺。
——他必须践行。
夕沐貌似无奈地叹口气,微笑着说:
“能被你这么傻傻地爱着,我真羡慕他。”
“夕沐……”
“傻丫头,”他用他那细而长的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笑容宛如他指甲的颜色那样苍白,“你要记住,不论到了哪个时空,夕沐始终是你的夕沐。无论你在哪里,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夕沐,夕沐,夕沐夕沐夕沐……”她不住地唤着他的名字,淘气地往他的怀里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单只是念到这个名字就足以让她温暖,让她柔弱的心灵充满勇气,给她疲惫的身体注满力量。
她真的好庆幸在这拥挤嘈杂却冷漠的人世间至少还有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温柔的人,只属于她,且永远不会变。
绯樱,我爱你。——我知道你一定听得到。
只要能让你幸福,只要是我能做的,就算是亲手将你送到别的男人身边……
我唯一担心的是——
风。
你真的相信那个男人能让你幸福吗?
她没有再说话,只觉得他的怀抱这么温暖,那么让人想要依靠,就像是专为自己准备的一样。
“夕沐,你好温柔。”
他笑笑,问道:
“不过要是真的回去了,你会怎么选择呢?是王子潇,还是我?”
她颦着眉心沉思许久,还是如实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夕沐,我喜欢你,可是……”
“这就够了,你喜欢的是我,我很开心。”他笑,就像月光下温柔的梧桐树。
夕沐,我喜欢你,可是我已经答应要嫁给王子潇了,我不能不兑现承诺的……
对不起,夕沐。
他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
因为他的小公主实在是太傻了,傻到不懂得骗骗他。
“我的小公主该睡觉了。”夕沐笑着将眼皮都快抬不起来的青蓝轻轻放下。
“我真的可以在这里待下去吗?”她调皮地眨眨困倦的双眼。
“嗯。”他的话语永远轻轻柔柔,就像夏夜的小雨点点滴滴地落在碧绿的梧桐树叶上,在人们香甜的美梦中悄悄地跳着欢快的舞。
“谢谢你,夕沐……”她在他温柔的微笑中安然入眠。
谢谢你带我来到了他的身边。
如果这次他再负了你,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带你走。那时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绯樱。
另外一边,雨瓶正架着林风疾走,林风完全不受控制地对她动手动脚,像是已经坚持不住了。
“你……再忍忍!”雨瓶红着脸推开不断凑上来的林风,后来嫌麻烦干脆将他一掌打晕,以最快速度几乎是足不履地地向府里的冰窖赶去。
“呼……终于到了。”她如释重负地将他扔进最底层的冰室里,“对不住了,公子。就请你先在这儿冷静一下吧。”
意识到自己待在这里会很危险,雨瓶随即起身离去,可她才刚刚背过身,裙角就被林风用力地拽住了。
她惶恐不安地转过头,还好,还是正常的样子。
“谢谢你,雨瓶。”他低着头,不知道现在是何种心情。看来在寒气的刺激之下,神智已经有些恢复了。
雨瓶觉得这个在外人看来无比完美的男人实在是很可怜。明明是血气方刚如狼似虎的年纪,却不得不拼命克制男人本能的欲望。
“别想太多。”她说着又走回来替他穿好衣服,架着他的两只胳膊将已近脱力的他拖到冰室的角落以舒服的姿势靠坐下来。
“我明儿一早再来瞧你,你自个儿保重吧。”
林风感激地看着这个清楚知道自己所有秘密却守口如瓶并且不求回报帮助他的女子的背影。
谢谢你,雨瓶。
不然的话真的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想起十年前还是不懂事孩子的自己在丫头的勾引之下与她做出了苟且之事,醒来后那个下贱的丫头早就成了一具尸体。
要不是父亲拜托莫家专门研制了克制自己体内毒素的药物在进行亲密接触之前给对方提前服下,他现在应该对所有的女人都敬而远之吧。
隔日,莫太医仔细诊断了青蓝的病情,发现经过凝之开出药方的调理,她的身体已无大碍。
“姑娘体内的毒已经消解了,待老夫再开几副调养的药,吃了便好。不过姑娘以后要谨记切勿过于焦虑,以免心火旺盛导致大病啊。”
“心火旺盛?什么大病?很严重吗?”林风连珠炮似地问。
“其实也无大碍,只要姑娘放宽心就行。”
林风看看床上纱帘中青蓝绰约的身形,瞧不见她有何表情。
“谢莫太医叮嘱,在下会多加留意的。请走这边,与我去抓药。”
林风与莫太医离去后,在门外徘徊许久的月塘踌躇着步入房间,面带愁容直接在青蓝床前跪地不起。
“对不起,鹤小姐……”
“姐姐这是做什么啊,快快请起。”青蓝闻言立即掀开床帐起身扶她,却一个没留神不小心跌到了床下。
“哎呀……”她挤着眼睛揉揉在床沿上磕得生疼的肩膀。
“青蓝妹妹对不起!看看我,真是的!……”月塘自责地将青蓝重新扶回床上,“妹妹快躺下,可别再为月塘伤了身子。”
“不要紧,我已经好了,你看!”青蓝说着便神气活现地动动胳膊。
见她执意不肯躺下,月塘只好拿了垫子倚在她的背后让她靠着。
“月塘姐姐,坐在这里。”青蓝用轻微的命令口吻说道,说时死死地牵着月塘的手不放,于是月塘只得更加内疚地坐在她的身边。
“姐姐,从青蓝刚到府上时就是你一直在照顾我,青蓝从没说过谢字还经常给姐姐添麻烦……”
月塘抬起头准备说什么,但是她马上便又接着说:
“我知道姐姐一定会说这是应该的……”
月塘喟了一口气。
“也许身为侍女你是应该负起照顾我这个客人的责任,可是没有人要求你真心待我,如同对待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青蓝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们是姐妹不是吗?”
“可是……是我没管教好自己的妹妹,让她对你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
月塘说着用双手掩住憔悴的面容,可怜的她为了妹妹的事情连续两天夜不能寐,再加上她没有化浓妆的习惯,现在的她面色铁青,眼袋浮肿,嘴唇发乌,看上去很是骇人。
青蓝伸出双臂亲热地搂住她的脖子,安慰她道:
“没关系的,星池是姐姐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呀。她只不过是因为年纪小不懂事,如果她了解我的话,一定会很喜欢我的,难道不是吗?”
月塘看着青蓝谅解的笑容,十分感动。
“而且啊,星池不是马上就要进宫了吗?以后见面就没这么容易了,要珍惜在一起的最后时光啊。”
青蓝干净的眼神不含任何杂质,月塘念及她平时待人真诚,这一次又如此宽宏大量真心实意地恳求雨瓶不要把星池下毒的事情告诉林风,不禁感触良多。同样身为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这样一想,不知道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让星池入宫的计划。
“即使这样也还要送她进宫吗?”月塘问道。
林风斟酌许久,还是无可奈何地说:
“没办法,皇上那边不好交待。”
“唉……”
果然还是不行啊。
“月塘,对不起。”林风深感内疚地抱歉道,其实他几乎从没跟人道过歉。
如果自己真的侵犯了星池,最对不起的人不是皇上,而是月塘。
“就算她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月塘的语气出奇的冷漠。
林风不答。
“那么,我先出去了。”月塘说着行礼准备退下。
“别走,今晚留下来陪我。”
当月塘在身侧熟睡下后,林风满含柔情地轻抚着她伤痕密布的皮肤。
换做是其他男人,一定会被这些怵目惊心的伤疤吓坏,可是他却不会,他忘情地吮着这些只属于他的伤痕,回忆着他们的过去。
“小姐,请你不要打公子,要打就打月塘吧!”年仅六岁的月塘伸开双臂挡在十岁的林风身前。
明明是比自己还不如的黄毛丫头,逞什么能啊?!
“哼!”林风生气地拂袖而去。
“看吧,他走了,谁要你多管闲事!”手执皮鞭的慕容嫣嘲笑她道,本来应该雨点般不轻不重落在林风身上的鞭子却狠狠地打在月塘身上。
她不怕嘲笑,不怕挨打,她只要能够保护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
腊月间飘起鹅毛大雪,即使是门窗紧闭的书房里,空气仍旧冰冷刺骨,书案前的林风冻得通红的小手几乎握不住笔。
“公子,奴婢拿了炭盆来,这样公子就不会冻坏了。”小月塘捧着刚燃上不久的炭盆笑意盈盈地说。
“你放在地上我怎么感觉得到?”小林风就是看不惯这个无论自己怎么折磨她都不会生气的小丫头。
“不然放在桌上吧?”月塘还是笑着问。
“那我怎么写字啊?”
“那就拿个凳子来放。”月塘已经习惯了这个任性小公子的挑剔。
“不要,会把凳子烫坏的。”林风还是不依不饶。
“那……”月塘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想。
“你捧着它站在我身边,这样我和你就都暖和了。”林风挑衅地看着她。
快认输,认输我就饶了你。
“好啊,公子真聪明,这样的话公子就暖和了。”月塘端起炭盆一动不动地站在林风身边。
只要是公子要我做的事,月塘什么都可以做。
炭盆中的炭越燃越旺,月塘的小脸被烤的通红,明明是寒冷的冬天,却不断有汗水滴落到炭上,瞬间便被蒸发成了烟雾,刺鼻的煤烟味让她很想打喷嚏,却又怕打扰了正在专心写字的林风只能极力忍住。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随着炭的不断燃烧发热,即使是隔着垫子也会被烫伤,手中的炭盆已经无法握紧。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为了公子。
就这样一整个冬天下来,林风的书法进步神速,而月塘的双手却再也无法光洁如初了。
可是傻傻的月塘却只知捧着公子扔掉不要的废作当做宝贝一样地看了又看,虽然自己什么都看不懂。
“真的吗?公子真的愿意教月塘写字吗?”听林风主动说愿意教自己写字,月塘开心地笑了起来。
虽然真的不是很有天赋,但她真的很努力。
林风也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该对她好一点?
如果仅仅是这些,还不至于让林风对她的态度与其他女人不同,身为仅次于轩辕皇族的慕容家大公子,对自己低眉顺目,极尽讨好之能事的女人比比皆是,更何况月塘虽然温柔贤淑,却既无姿色也无才艺。
林风之所以看重她,是因为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
自己的第一次是个看似永远不会终结的噩梦,如果没有月塘挺身而出的话,也许直到今天他也还是不愿意再碰任何女人吧。
当父亲以复杂的眼光将命中注定陪伴自己一生的药物交到他的手上时,林风迷茫了,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矛盾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药的功效有待考证,如果运气好管用了,那么对方就平安无事,不然一旦失败……
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他有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的月塘。
“月塘,你真的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吗?”
“当然啦,只要是公子要我做的事,月塘什么都可以做。”年幼的月塘并不知道公子要她做什么事情,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林风的眼中闪烁着不该属于他那个年纪的邪恶光芒。从此,他自私地将这个无辜女孩的终身幸福与自己牢牢绑在了一起。
那年他十八岁,她十四岁。
“公子……快休息吧,明天不是还要早起出席很重要的殿试吗?”月塘揉揉惺忪的睡眼。
“月塘,我在想……等我成了亲,就给你个名分吧。”林风的眼中柔情无限。
这一定是在做梦,千万……千万不要醒来!
林风深情地吻着热泪盈眶的月塘,将她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她是他的女人,只属于他的女人;他是她的王,唯一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