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前世约》拂晓夜

21、如此良夜何

　　潮湿阴暗的山洞里奇异的生物发着淡淡的蓝光，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偶然滴落的水声在这静谧的空气中微微荡漾。
　　林风望着怀里如婴儿一般熟睡的青蓝，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我想我可以信赖你。”
　　那可爱的笑容多么令人温暖。
　　她信赖我——
　　所以才可以这么安然地沉睡吧。
　　“嗯……”青蓝皱了皱眉，睁开了双眼。
　　“你醒啦？”林风的脸凑得很近。
　　“啊！——你在干吗？！”青蓝连忙推开他闪到一边。
　　“好过分……人家好歹是美男子的说……”林风低下头用食指戳着眉心，佯作苦恼地道，”就这么看着人家英俊的脸大叫，真是失礼……”
　　“你没对我做什么吧？！”她又羞又恼。
　　“哎？——如果做了什么又怎么样？没做又怎么样？你先说说，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怎么回答你……”他一脸坏笑地向她靠近。
　　“去死！”青蓝看看自己发型衣服一点没变，又见林风色迷迷的样子，便随手掀起他裹在自己身上的披风揉作一团狠狠砸向他。
　　“好痛！”林风假装被砸得很重，夸张地揉着脑门。
　　“痛关我什么事！去跟你的红蝶、绿蝶、彩蝶说啊！”她无所谓地将双手抱在胸前，气呼呼地拧过头去。
　　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他掩嘴偷笑了起来。
　　青蓝眉心一颦，瞪着他道：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林风干咳一声爬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问：
　　“敢问青蓝姑娘——你是在吃醋吗？”
　　她愣了一愣，反应过来。
　　“胡说八道！”
　　“哦……”他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门。
　　“干嘛？！”她蹙着眉心斜眼看他，像看着一个外星人。
　　“原来真是吃醋了啊！”林风说完后立即飞身跑掉。
　　“你？！……让你胡说！”青蓝反应过来后也马上站起来追着他打，”看你还说不说啦！”
　　柔软的粉拳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突然站定了脚步捉住她的手腕，那么突然，突然到她毫无防备，只是眼睑一合一张的刹那，就发现自己已然停靠在了他的怀里。
　　林风借着惯性大把将青蓝拥入怀中，用一贯的深邃目光注视着她的眼睛，不同的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坚定。
　　“你……”她的脸骤然升温。
　　这次她却没能赌气似地看回去，而是低下头拼命逃开他灼热的视线。
　　“还说不是！以前我要是这么看你，你一定不会躲。”林风斩钉截铁地道，语气既直接又肯定，竟让她感到有些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找个沙坑，像鸵鸟一样把头埋进去。
　　她渐渐停止了挣扎，无力地待在他的怀里任由他将自己的身体越箍越紧。
　　他颤抖着抬起她的下巴，紧张到不能控制手的力度，将她绯红的脸蛋捏的生疼。
　　她用力掐住他的手腕，他的手才慢慢松开。
　　原谅我的粗鲁，但我实在急欲得到你的回应。
　　他俯首含住她的唇。
　　这次是热的……
　　这个令她觉得可耻的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形成还不到一秒的时间就立即被他排山倒海般汹涌袭来的热吻给淹没了，而她竟然也沉醉其中，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多想就这么一直义无反顾地沉溺下去，哪里都不走，永远停留在你的怀里。
　　可是……不行，不可以！
　　我不是青蓝，也无法成为青蓝。
　　“夕沐……”她摆脱他的唇含着热泪喃喃道。
　　她口中居然念着其他男人的名字！
　　林风感到胸口被利刃毫不留情地刺中，当下便觉得头晕目眩，手上残存的力气已不足以将她握紧。
　　她终于清醒过来使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她知道自己必须适可而止，她不能任由自己放纵下去。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以后也不会属于这个世界。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处处留情的浪荡公子！夺走了我的初吻不说，还夺走我第二次初吻！臭流氓！”青蓝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歇斯底里地转身冲着前面发光的洞口跑了出去。
　　“等等！小心——”
　　本来黯然神伤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她口中所念情郎名字的林风忽然显得十分紧张，慌忙足不点地地用轻功追了出去，轻而易举地超过她并闪到了她的正前方，用自己厚实的胸膛将她拦下。
　　“看看！多危险！”他异常严厉地冲她大吼。
　　茫然的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可怜的惊弓之鸟，在他毫不留情的斥责中显得那样卑微。但当她呆呆地抬起头来，看到的却还是他眼中快要溢出来的隐忍的柔情。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

　　过了好半天青蓝才渐渐地平静了心绪，踮起脚尖借着明亮的星光越过他宽阔的肩膀看过去，下面竟是望不到底的万丈悬崖。
　　要是刚才他再慢那么一点点的话……现在自己已经坠落悬崖，粉身碎骨了……
　　“呜……”
　　她情不自禁地将自己一头埋进他的胸口，不停淌出的泪水又弄湿了他的前襟。
　　他的胸膛紧张地起伏着，呼吸也跟着粗重起来。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是该将她抱住还是放下，犹豫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用力地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我答应你，永远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不管你爱的是谁，只要你还停留在我怀里，谁都别想把你夺走。

　　“青蓝……”
　　良久，林风将已经停止哭泣而转为沉默的青蓝稍稍推开，用因长年练剑而结满老茧的右手轻轻拭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
　　“不要叫我青蓝……”她略低着头，眼神愣愣地不知看向何方。
　　“嗯……？”
　　“我……不是……青蓝。”她蠕动着双唇好不容易挤出这几个字。
　　“你是谁无所谓，名字只是个代号，我只知道，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我认识的你……”
　　是我爱的你……林风在心里悄悄说。
　　可是她爱的人却不是自己。
　　她终于重新抬起头来，十分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
　　“就算我不是鹤家的人，就算我没有尊贵的身份吗？”
　　“我从来不认为鹤家的人有多尊贵……”他照实说道。
　　看着面露怯色，缓步后退的青蓝，林风急忙拉住她说：
　　“我也从来没把你看作是鹤家的人。”
　　他温柔地将她圈入怀中，躬着身子将下巴轻搭于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
　　“我喜欢的是你，而非你的身份。你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小姐也好，丫头也好，只要是你……
　　“不过要是有可能的话，你若是哪天不小心成为了慕容家的少夫人……”
　　林风拼命忍住内心的悲痛，仍抱有一丝期冀地看着她会如何反应。
　　“瞎想什么呢！……”青蓝使足力气朝他肚子上挥了一拳，然后立即丢开他，走到一旁的石头上坐下。
　　在那个臭男人的怀里又哭又笑的，真是丢死人了！我伊诺什么时候被男人耍的这么团团转过。
　　她自嘲地摇摇头。
　　“起来。”他表情痛苦地揉着肚子冷冷地说。
　　“干嘛？”她坚决地把脸侧向一旁故意不去看他。
　　他也不再废话，而是拉着她的后领硬是把她提了起来。
　　“哎——你干什么呀？！”青蓝一脸的不情愿。
　　林风紧皱着眉头并不答话，自顾自地拿起刚才她丢回给自己的深蓝色大披风对折了好几下，整齐地铺到她刚才坐的石头上，才又把她按坐回去，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来。
　　“晚上有露水，石头上凉。”林风避开青蓝的直视，眼瞅着前方淡淡地说。
　　“……谢谢。”
　　他的心沉了一沉。
　　难道说自己这么些天来的辛苦努力就又都白费了吗？

　　两人无言地坐了许久，回想起才刚发生过的一切，都觉得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变化着。
　　“不要走。”
　　他莫名其妙的发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什么？”
　　“留下来，和我在一起。”他忽然将手伸向她，淡淡的凉意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急忙抽回手来。
　　他的眉心又开始纠结。
　　“对不起，我……总之我是一定要回去的。”
　　难道是条件反射吗，为什么她现在一见他皱眉心里就紧张呢？
　　可是就算我现在留下来，终有一天还是会走的……
　　不是鹤家，不是心然居，而是真正属于我的时空，一个你永远触不到的世界。
　　对啊，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本来就不该相识。这一切，都只是个偶然……
　　但为什么想着想着眼泪就出来了呢？真没用！……
　　她悄悄地擦去泪水。
　　可也正是在那一瞬，她怎么会有了就这样吧，就留在这里，陪在他的身边，直到永远……这样的想法。
　　他对她是那么的坦诚，坦诚到她甚至可以不问缘由不顾一切地相信在自己所剩无几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是想要去努力争取的。
　　她承认”夕沐”这个名字在她的心里始终无法抹去，可她现在却在为眼前这个风流纨绔的男人而感到茫然无措，而且他明明就是她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一切的一切归结到一起，到最后就是——
　　“我已经……订婚了。”她低头默念道。
　　尽管她说的很小声，可他还是听到了。
　　“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你们曾经怎样相爱，我只要你以后都留在我的身边，只爱我一个人！”他突然站了起来，挥拳向一旁的山石上击去，激动得满面红光。
　　“我不会放弃的。”最后他说。
　　你是我的。
　　她默然地望着他，像望着一个素未平生的陌生人。她从没见过他这么认真，这么激动的样子。
　　他不应是冷漠深沉的么？为何现在却又这样热烈呢？

　　“你相信天意吗？”他忽而问道。
　　“……”她感到莫名其妙。
　　“我很相信，”他似乎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我自出生以来，就在不停地寻找着一个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
　　“在我的梦境里，她似乎总是藏身于浓雾之中，每次当我快要触碰到她的时候，她就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她的心莫名地惊悸。
　　“明明近在咫尺，却还是握不到……”他看起来有些失落。
　　现在还不能直接告诉她——他梦中的女子，很像她。
　　可那是因为娘亲的缘故吧。也许那个梦境，不过是因着他多年以来对娘亲的思念而造成的梦魇罢了。
　　她似乎也总是在做这样的梦，只不过她不是一个会迷信梦境的人，她只信实实在在的现实……
　　但眼前的现实却让她如此地不敢相信，她一直以为这是梦境，可就在刚才他吻她的时候，她内心中汹涌澎湃的热情，那既缭乱又矛盾的心绪，为何那样的真切？
　　两人装作俯瞰山下京城里繁华街道上整夜不灭的灯火，各自想着不同的心事。

　　他是迫切想要得到她的，可是——
　　为什么在吻她的时候，他的心情竟会这样复杂？他对于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也会犹豫？
　　他知道自己很在意，在意她和普通女子一样贪恋他的英俊，在乎他的地位，一样被他对待女人游刃有余的翩翩风度搅得心荡神驰。他一边处心积虑地让她爱上自己，一边又害怕她爱得如同寻常女子那样轻易。她既然是他想要娶回家里的女人，就算是对他，也该保持应有的斯文与矜持。
　　但眼下令他百般思索终究无法释怀的是，他竟然看不透她是否已经爱上了他。如果她不爱他，为什么要纵容他吻她？可如果她爱他，为什么心里还藏着另一个男人？
　　而且……
　　她是鹤家的人。
　　仅仅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足以使他放弃所有的努力……
　　但他不。
　　在他慕容林风的生命里，绝对没有“放弃”这个字眼。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
　　“……嗯？”青蓝从自己的世界中被惊醒。
　　算了，还是暂时不要告诉她吧。
　　“晴日的白天在这里可以俯瞰山下的整个京城，夜里可以看星星……”林风转而说道，并下意识地望向天空。
　　果然有很多璀璨的繁星，而且每颗都像伸手可及的样子。
　　“这里的星星很像我的梦想。”他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握成一个圆，在自己的视线里圈住一颗最近的星星，并试着握紧……
　　“总以为这样就可以摘到，可是总是以失败告终……”他收回手，无可奈何地冲她笑笑。
　　青蓝苦着脸回以一笑，心想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
　　林风看似生气了。
　　“别总苦着脸对着我，我这儿还疼呢……”说着他便揉揉自己肚子，”没想到你人不点儿，力气还不小！”
　　“很疼吗？”青蓝不相信地按按他的肚子。
　　“当然了！”林风装作生气地抱怨道，可是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这就够了，这样足以给我继续下去的勇气。
　　“星星是摘不到的。无论怎么努力，总是会出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最后总是白费力气……不是我的始终也得不到……”他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她的心提了起来。
　　怎么好像在说她？还是自己太敏感了吧……
　　“所以我想是时候该放弃了……”
　　“林风——”青蓝终于插了话。
　　“嗯？”他打起了精神。
　　“我听过一句话，很受鼓励，我希望能将这鼓励传达给你。”
　　“什么话？”他感到很突然，在他的印象里，她几乎从不主动发表自己的观点。
　　“即使没有向上的动力，也要保持向上的姿势。”
　　青蓝说着便泪盈于睫，这是夕沐曾告诉她的。
　　在跟一个男人约会的时候，居然还会想到另外一个男人，她心想自己真是没救了。
　　“是吗？”林风开心地说，”嗯！林风说他收到了！”
　　“那他还说了什么？”青蓝费力地将泪水咽回肚里，强笑着跟他玩起小孩子的游戏。
　　“他说谢谢你！还有……”
　　林风扭过脸去，用孩子般单纯的口气不好意思地道：
　　“……他说想跟你一起迎接明天的日出。”
　　怎么都好，至少你现在是只属于我的。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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