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前世约》拂晓夜

18、崇峦雨过碧瑶光

　　这日是个久违的晴天，那日的雨声却犹在耳畔，热情的阳光越过窗棂照进屋内，也照在那株来之不易的菖蒲花上。
　　那天青蓝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将满肚子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便又心情很好地在小瓷瓶里灌上了新鲜的山泉水，将蓝色菖蒲花小心地插了进去，每日换水。眼看着花儿马上就要开放，她心里说不出的喜悦。
　　林风仍旧只是每日写词，青蓝从未见过他在书案上做任何有关朝政的事情。
　　真的很奇怪，听月塘说他是朝廷大员，难道是不用处理政务的武官吗？这倒是有可能，因为这间屋子里的书除了岚词集子以外，最多的就是兵书，而那些教人勤心向学的书，好像从来没被翻开过。
　　“写作岚词……很重要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那天他冷酷暴戾的样子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她真的好怕看他皱眉，生怕又做错了什么事情惹来他的突然爆发。
　　“对你来说也许不重要，不过对我来说很重要。”林风口气虽然缓和，却并未抬头。
　　“为什么？”青蓝很好奇。
　　“因为当今皇上喜爱岚词。”
　　“喔……那为什么要叫‘岚词’？”
　　对于这点，她一直感到疑惑不解。
　　“因为已故的先皇皇后擅长弹奏古筝和词曲创作，她十分喜爱这种有着抑扬顿挫的音乐美，错综变化的韵律，长短参差的句法以及能够抒发出浓烈深挚感情的唱词。你也看见了，这些集子里的词大都是她与先皇一同创作的。而她深蒙先皇宠幸，得先皇御赐‘岚’为名，百姓皆称其为‘岚皇后’，对她的美德和才华赞不绝口，于是从那以后这种唱词统称‘岚词’。”
　　林风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她问：
　　“你也会写岚词，而且岚皇后是你鹤家出来的女子，怎么连这么简单的常识也不知道？”
　　“我……”青蓝显得有些不自在。
　　该怎么跟他解释呢？要是他问得更深，又该怎么搪塞过去？也不知道他了解鹤青蓝到什么程度啊……
　　她偷偷抬眼观察着他的脸色。
　　林风倒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从见到她的那天起，他的脑子就再也不受他自己控制了。只要一闲下来，一合上眼，他脑子里出现的就只有她，就是在鹤家长大的她的一切。他想她想到几乎快要发疯，尽管每天都能见到她，他也还是觉得不够，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她死死地攥在手心里。然而他越是想要亲近她，就越是不敢靠得太近，就越会让她误解他性格冷漠。
　　这些天他详细分析了雨瓶探来的情报，对青蓝生性驽钝的描述感到十分疑惑，苦思冥想才得出了她在鹤家是故意将自己的光芒掩盖起来的结论。
　　她和他一样。
　　不想因为才华出众而被送进后宫也是在情理之中，岚皇后只有一个，后世大概没有哪个女子能够超越她了，后宫不过是为出色的女子提前挖掘的坟墓而已。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效焉。所以你要写好岚词来迎合上意，对吧？”青蓝岔开话题道，别有用心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林风。
　　他的表情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只用鼻子轻哼一声表示赞同。
　　“那么我……”青蓝坐直身子笑着说，”也要写好岚词来迎合你。”
　　调皮而又认真的语气值得玩味。
　　林风顿了顿，将笔稳稳地停在一旁的笔架上。
　　本就正襟危坐的他更加挺直了腰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只有上位者才具备的孤傲气质。
　　“你不用迎合任何人。”他义正词严的态势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转变给镇住了，嘴唇嗫嚅着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用迎合任何人。”林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就是你，你不必费尽心机去迎合任何人。”
　　他喜欢真实的她，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她。
　　青蓝脑中一片空白，她没想到这个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会突然变得这么一本正经。
　　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了数分钟之久，两人都没有稍微移动一下或者眨眨眼睛，四周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半晌，她才回过神来慢慢地说：
　　“我想我可以信赖你。”
　　她如是说，伴随着发自内心的微笑。
　　这次换做林风感到诧异。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戴着虚伪或者欺骗的面具活着，我们甚至不能窥得其真正面目的一二。即使这样，我还是认为——”
　　“我可以信赖你。”
　　他松了口气，绽出笑颜。
　　青蓝还是第一次觉着，这男子的微笑，如同雨过天晴的阳光，如此炫目却又让人向往。

　　自那以后两人之间的话就多了起来，独处的时候也轻松了很多。
　　差不多是时候了……一定要成功！
　　青蓝大早起床在香儿的帮助下穿戴整齐，郑重其事地踏进凌云轩。
　　“林风……”虽然演练了很多遍，可她还是羞红了脸，这还是她第一次尝试直呼他的名字，果然很难为情。
　　“嗯？”他停下手中的笔露出阳光般灿烂的微笑注视着她，这使他本就英俊的脸看上去更加有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动人神态。
　　他专注的神情给了她莫大的鼓励。
　　“我想去心然居。”青蓝一鼓作气地说完，煞有介事地长呼了一口气。
　　“好啊，什么时候？”林风弯弯的眼角堆满了笑意。
　　“哎……？！”她一脸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
　　他答应得也太容易了，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呵呵，”他无所谓地笑笑，”以后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或者你需要我做的事，我都只会一一做好不问为什么。”
　　她心存疑问地面对他突然的转变，不置可否。
　　青蓝，我不仅想困住你的人，更想赢得你的心。

　　“上来！”
　　迎着刺眼的阳光，她仰头望向骑在枣红骏马上向她伸出右手的他，突然想问问自己以前为什么从没发现他竟这么高大帅气。
　　也许早就发现了，只不过打死都不肯承认而已。
　　看着踟蹰不决的青蓝，林风不容分说地将心仪之人抱上马来坐在自己前面，一把搂住她的腰。
　　“放手……这样不舒服……”青蓝羞得满脸通红却也不好直说，只能试着挣开他的手臂。
　　“不这样你会掉下去的，乖乖坐好，不然不带你去了！”
　　果然还是改不掉霸道的本性。
　　不让我接近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啊？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坏笑。
　　青蓝听罢也只好任他去了。
　　“驾！——”他的得意坐骑一阵风般地飞驰而去。

　　一路上林风故意走走停停将速度控制得忽快忽慢，不仅给两人留出了足够的空当用来赏景和聊天，也不至于耽误了去心然居的行程。好在心然居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就算以现在的速度慢慢走下山，在傍晚开业之前也一定能赶到。
　　夏季的苍龙山是与世隔绝，回归自然的清静之地。牵马漫步在苍龙山中，但见群山拱翠，山脉绵延，万木葱茏，云霞弥漫，不知名的草木花卉五彩斑斓，美不胜收。
　　途经一处佳境，山泉倾泻形成瀑布，飞流直下的泉水与潭水撞击的清澄曲调让人如闻天籁。
　　鸟儿的歌喉婉转声声传入耳中，不但不觉聒噪，反而使人更加体会到世外的宁静。
　　行走于树阴下星星般的阳光中，感受着不时袭来的阵阵熏风，嗅着山林中树木泥土的天然香气，夏日的暑意与烦恼就都荡然无存。
　　种种绮丽景致，纵然是绘画大师的丹青妙笔也难以描摹。
　　青蓝虽从小生活在乡间小镇，却也不曾见过这么原始自然的美丽风景，不觉间便瞧出了神，连路边无名的野草小花看着也觉异常可爱。

　　正午时分，两人在山里的一片松林边上坐下来小憩，微风拂过，松涛阵阵，青蓝不失时机地大口呼吸着山中的新鲜空气，被林风看在眼里，不禁觉得好笑。
　　真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小姑娘。
　　“这么高兴？”
　　“嗯！”青蓝用袖子拭着额上的汗珠，一脸笑意地说，”成天待在你家，都快把我憋出病来了！”
　　“想出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也就一句话的事儿。渴了吧，拿去。”他说着便将水壶递给满头大汗的她，看她累成这样，他还真有点心疼。
　　什么啊……我又不是没说过，是你自己不同意的，这会儿又来怪我？！
　　青蓝看看他，又看看水壶，半晌才迟疑着问：
　　“你……喝过了吗？”
　　“哦，还没。”林风说着便收回水壶，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才心满意足地用袖口抹了嘴。
　　“喂！”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咧咧地把水都喝光了，眉心一蹙，气急败坏地怒道，”你故意的吧？！”
　　“怎么？我又哪儿招你了？”林风感到十分莫名其妙。
　　“我还没喝呢，你好意思先喝啊？”
　　“你不是让我喝吗？”他一脸茫然地摇了摇水壶，听壶里的水叮呤当啷的好像还剩了不少，便又推给她，”给你，还有好些呢。”
　　“谁要啊，你都喝过了，我才不喝呢，哼！”青蓝赌气背过脸去。
　　“我喝过怎么了啊？”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男女之间是不能共用水壶的！”她生气地埋怨道。
　　“为什么？”
　　“笨蛋！因为那样就会间接接吻啊！”
　　真服了他了，明明是贵族公子，每天穿得人模人样的，怎么连这么点基本的常识都不懂！本以为他在女人堆里胡混了这么多年，应该会善解人意一点的，没想到还是和普通男人一样粗枝大叶，都不会为女孩子想想，真头疼。
　　正当青蓝万般苦恼之际，林风却突然发起呆来。
　　“接……吻……”他的口中不断念着这两个在他看来别具匠心，形容得极为贴切恰当的字眼，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升上心头。
　　“是这样吗……”
　　他英俊的脸突然就离她很近。
　　“干嘛？！”青蓝迅速闪开，自从上次被不明不白吻了之后，她就时时刻刻提防着他的突然袭击。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大的个子，怎么就能这么既迅速又不动声色地凑到人跟前来呢？
　　“是这样吗？你说的接吻。”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问。
　　“哼，装什么傻……”她小声嘀咕道，忽又想起这是在古代，他可能真的不知道什么是接吻。
　　“嗯，这就是……接吻。”她白皙的脸颊突地泛起红晕，慌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不断用手摸着自己发烫的脸。
　　该死，怎么跟他说这个。
　　她的脸蛋好像将开未开的樱花蓓蕾，粉润洁白的色泽中透出少女才有的绯红羞涩。如果不是想到”接吻”这个词可能是她和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专属用语的话，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吻上去。
　　也许是觉察出她的窘迫，林风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别过头。
　　“先吃点东西吧。”他掏出干粮递给她。
　　“可是好干，吃不下去……”青蓝委屈地撅起小嘴。
　　从没离开过慕容府邸的她带着重获自由的喜悦，一出来就被山上的美丽景致迷住了，根本就忘记喝水，现在已经口渴的不行了。
　　“你怎么这么麻烦，唉……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啊。”
　　林风轻叹口气，拎了水壶系在腰间便悠然自得地走向松林深处，等到青蓝完全看不见他了，才快步朝山中小道跑去。

　　“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呀……”她的心里直犯嘀咕。
　　水声这么近，应该离这里不远啊，只是打水的话，早就该回来了……难道他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我最近好像也没得罪过他吧，刚才他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对呀，更何况他的马还拴在这里呢……不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吧？这山里会不会有老虎啊？……
　　青蓝越想越坐不住，心里不停地打起小鼓，她本来就很能胡思乱想，何况是到了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还是在荒郊野外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她忧心地朝着他的方向凝望，可他消失的地方现在除了偶尔被山岚摇晃的松枝，完全不见他回来的身影。
　　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
　　她终于打定主意起身朝林中深处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林风正提着满满一壶水气喘吁吁地往回赶，不忘在远远的地方先且站住擦干汗水，待呼吸平稳了以后才慢慢走回来……
　　咦？人呢？人上哪儿去了？
　　“青蓝！——”他异常紧张的呼声在松林里随风扩散。

作者有话说

　　两人开始打开心门，等待对方住进来。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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