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军（BL）》夜茶

53、第五十三章

　　出门买菜的阿明回来了，晓军的堂哥就推门走了进来，让晓军出去帮忙。
　　我和晓军走出门的时候，看到经理已经不在了，我问了晓军的堂哥才知道，经理是去讲课了，还说经理不住在这里，他有自己住的地方。我刚刚心里冒出来想把晓军的东西给偷出来的想法瞬间熄灭了。

　　晓军让我回房间他的床上躺会，说我坐了一夜的火车肯定困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了他，就又回到房间，稍稍整理了一下晓军的床就躺了下来。
　　枕头下有个东西咯了我一下，我伸手就摸了出来，原来是我高中毕业时候给晓军的随身听，居然至今他还留着，心里顿觉温暖。
　　我把耳塞戴上，没看里面的磁带，就按下了播放键，“超越梦想，一起飞，你我需要真心面对……”。熟悉的旋律瞬间把我的全身包围，我像是被人固定在了床上，被惊得动弹不得。心底里像是有块石头，压得我透不过气。
　　晓军，你还喜欢这首歌吗？你还保留着我给你录的这盒磁带干什么？你还把他就放在你的枕头下，你每天都会听吗？听到这首歌你是不是会想起我？

　　我听着熟悉的旋律，想到了那个痴痴傻傻在街头找寻的自己，想到了那个蹲在满堆磁带里的自己。眨眼的功夫，原来已经过去了几年，可是时间啊，你为什么不能带走我对他的思念？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磁带里响起的晓军的关门声，几年前收音机里男女主持人的调侃声，继而又听见那首曾经鼓舞我、安慰我的歌曲，“我一定会勇敢一点，即使你已不在我身边……我的坚强和自信，是因为相爱才上演”。
　　是啊，因为爱你，我变得坚强，可是，你依然是我的伤。

　　我翻来覆去地听着那盒我曾经深爱的专辑，磁带的声音因为年代的久远已经变得模糊，但是我却可以分清到底丢失了哪一个音节。那些熟悉的旋律里，我可以闻到我原来住的房屋里的鞭炮的火药味，我可以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叫着我的小名，我可以看见我的英语书就躺在我的枕边……
　　人说情歌都是老的好，原来好的不是情歌，而是那段听情歌的岁月，和那段岁月里的人。如今，那段岁月里的人再次出现在我的世界。晓军，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保证！

　　陆陆续续地有人开了外面的大门，我听到有女人的声音。我平复一下复杂的心绪，用手指轻擦眼角，打开了房门。
　　“哟，我们家来客人了啊”，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看到我，脸上展现出温柔的笑容。
　　我看了眼客厅站着的另外几个人，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一个穿着劣质藏青色西装的中年人，一个看起来年过半百的老人，还有两个洗头房女郎模样的女人。他们虽然年龄各异，打扮各异，但是看到我时，无一例外的满脸堆笑。这些笑容和我上午看到的那些几乎一致，像是经过了专门培训似的。
　　我朝他们分别点了点头，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硬生生地挤了两丝笑容挂在嘴角。
　　“他是我同学”，晓军从厨房探出头来，对着客厅里的人说了一句。
　　“哦，那阿军我们该恭喜你了哦”，一个洗头房女郎模样的女人朝着厨房喊了一句。我想，她肯定是把我当成晓军发展了的下线了吧。

　　几个人各自地搬了小塑料凳坐了下来，把自己折成三段，然后从口袋里拿出小本子，开始在上面写着什么。
　　我看着这样复杂的“家庭”构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就走进了厨房。
　　“你进来干什么，这里脏死了，回到床上躺着去”，晓军看到我进了厨房，连忙把我往外赶。
　　“我看看怎么了啊？”我没理会晓军，趴在门上往里面看了一眼。
　　厨房不大，墙上也没经过粉刷，地上也还是水泥地面。厨房只有一个小窗户，还被一小方排气扇给挡住了一半，所以光线特别暗。窗户下面是一个独眼的灶具，连在一个浑身乌黑的煤气罐上。厨房里没有灶台，只是放了一张折叠的简易桌子，上面放了些酱油瓶和醋瓶之类的调味料。墙角放了一个红色的水桶，里面正泡着阿明买回来的青菜。阿明正在灶台前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坏了柄的铁锅在炒着什么。晓军站在桌子边使劲地搓洗一只玻璃碗。
　　“看了你还想吃吗？”，晓军抬起头看向扒着门框的我。
　　“你能吃我也能吃啊”，虽然我心里的确如晓军说的一般，立即倒了胃口，但是嘴上却还是和他保持统一战线。其实即便厨房里再干净，但是这个屋子整体的环境让我也无法在这里用餐。
　　“你堂哥呢？”我看外面的客厅里没见到晓军的堂哥，就问他。
　　“另外一间房间躺着呢”。
　　“哦”，说着我就折出了厨房。
　　走到外面的客厅，那几个人依旧都在低头忙活着自己的事。我看了看另外两个房间，门都紧闭着。我想推门进去看看，但又觉得不妥。

　　我在想，这时候如果拉上晓军冲出门去，凭厅里这几个人应该也追不上我们。那个阿明看起来也还算斯文，总不至于拿起手里的铁锅砸晕我们吧！
　　我的思绪被开门声给打断了。经理带着两个身穿灰色西装的人，手里夹着文件夹，走了进来。
　　“阿东，来，我给你看看我们公司的经营模式”，经理看到我站在客厅里，招手就让我过去他身边。
　　“哦，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们的讲师，李老师和王老师”，经理分别指了指身边的两位三十出头的男人，又对身边的两个人说，“这是阿东，阿军的朋友”。
　　我和那两个人互打了声招呼后，经理就带着我们进到了中间的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没有床，也比晓军他们房间稍大。房间里摆满了圆形的小凳子，逆着窗户的墙上挂着一块白板，上面写着几行字，“今天坐地板，明天做老板；今天不要脸，明天挣大钱”。我看到后，心底又笑了笑，但是没敢出声。
　　“阿东，坐”，经理示意我坐下，他自己就站到了黑板旁边，“这是我们的临时课堂，有时候晚上我们会在这里给我们的家庭成员补课”。
　　“哦”，我依旧没有坐下来，杵在墙边看着经理。另外两位所谓的讲师拉开了窗帘，开了窗，正在抽烟。我看到那扇窗户上不是玻璃，而是钉着厚厚的硬纸板，而且窗帘也是油毡纸似的厚粗布。
　　“坐啊，阿东”，窗口两个人的其中一个先抽完了烟，把烟头在窗台上揉灭，然后就随手丢在脚边，然后踢了脚边的一张凳子给我。
　　我看实在拗不过去，就拉了拉裤脚，坐了下来。我的裤子有些紧，而且面料很薄，在没有空调的房间里如果坐久了，屁股上就会湿掉一块。
　　“你看啊，我们公司所有员工一共分为十三个级别，其中又分为高级、中级和初级三级。我们的高级业务员月收入可以达到30万人民币，你没听错哦，是30万”，经理边说边在白板上画着金字塔样子的树状图。
　　“我呢现在属于这个级别”，经理用手比划了一下金字塔的中段，“你同学他哥哥呢位于这个级别”，他又用手指了指比他稍低的一个层级。
　　“我想你肯定会问我们的收入是吧？其实这属于个人隐私，但是我们大家都是一家人，就不妨告诉你，我现在的月收入大概是10万多”，经理故作平静地说，“当然，这只是暂时的，随着我的下线的增加，他们发展的人再发展别人，我的收入还会增加，我的层级也会提升”。
　　我有些怔怔地看着经理口若悬河的讲着，心里在想，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拉我入伙的想法，今天拉这两个所谓的讲师来不会是说客吧！
　　“当然，我早上也说了，你加入我们公司不需要加入我们的直销队伍，还可以走另外一条路，就是像他们”，经理指了指我身后站着的两个人，“做我们的讲师，有固定的月收入，还可以从你的学员身上提成”。
　　我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他两看到我看他们，肯定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收入也很可观，李老师，你不介意透露一下吧？”，经理说着抬头冲着一个年龄稍大一点模样的男子说。
　　“哦，当然不介意，都是一家人嘛！我的收入和王经理大概差不多吧”，李老师说。
　　“我也差不多”，另外一个男人搭腔。

　　这时候，我不由得心生一计，那就是将计就计。
　　“这么高的收入啊？比我们老板收入还高”，我故作吃惊地对经理说。
　　“是啊，而且我们的工作压力比普通的上班族小很多，我们口号的是，‘工作就是生活，生活就是工作‘”。
　　“那我要是加入得多长时间才能达到他们的级别啊？”
　　“很快，一两年吧，但是我们首先要对你进行考核，你也得修完我们的课程”
　　“你们还有课程啊？”
　　“有啊，我们都有详细的授课计划，还有教案，什么都有”，经理边说边接过我身后两个男人递过来的文件夹，又伸手递给了我。

　　我接过来打开看了看，其实完全没看进去，脑子里只是在想怎么才能让经理相信我。我假装着看手里的文件，用余光瞄了瞄他们三个人，他们正在故作正经的看着我。
　　我还在看文件的时候，阿明就推门进来叫我出去吃饭了。经理和另外两个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又忍住了，就示意我跟着阿明先去吃饭。

　　我走出房间，看到刚刚客厅里的那几个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买了盒饭在吃，而且客厅窗户旁边又多出了两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已经吃完了饭，饭盒就丢在脚边。
　　晓军走过来把我拽到了他的房间，“你真的吃啊？”他神神秘秘的问我。
　　“有毒啊？”
　　“没毒，你不嫌脏吗？”
　　“将就着吃点吧”，我说着就把晓军往远离门边的窗口拽了拽，“晓军，那个经理对我还没死心，还在劝我，我打算将计就计，我等会答应他先去听课试试，但是吃完饭我就借口说出去买点东西，你就陪我去，我们到超市人多的地方就跑”。
　　“真跑啊？”晓军压低了声音，问我。
　　“你跟不跟我走？”我看晓军还在犹豫，就假装生气的一脸严肃。
　　“那我放在经理那的那些东西呢？”
　　“我们先跑了，然后用钱赎回来”
　　晓军还在犹豫的时候，他堂哥就推门走了进来，“晓军，带你同学吃饭了”。
　　我和晓军对望了一眼，似乎是对刚刚的对话达成了共识，然后就跟着他堂哥走了出去。
　　阿明把厨房里的那张折叠桌搬到了客厅里，准备当饭桌。晓军看到阿明在忙活，连忙跑了上去帮忙。
　　晓军拖了一个塑料凳子给我，又连忙跑回房间拿了件衣服出来，“凳子上有些脏，你那裤子颜色太浅，脏了就看出来了”。
　　我看了眼晓军，他冲我笑了笑，手里还在给他刚刚洗的一个玻璃碗里添着饭，“你吃这碗”，晓军把饭递到我的面前。

　　看着晓军的这些举动，我心里自然很高兴，但是又觉得我们彼此之间多了一丝陌生的酸楚。我们也曾同吃同住，但那时候的晓军显然不是这般关心我的模样。也许在晓军的心里，我已经不是那个农村少年，也不再是和他在一个“层次”上。
　　我又想到了自己。其实这餐饭虽然是从那个黑乎乎的厨房里端出来的，但总还是比我小时候的家里做出来的干净。那时候家里的饭菜我吃得幸福香甜，但此刻的饭菜着实让我觉得难以下咽。

　　桌上的两个菜分别是炒的白菜和青菜，青菜里丢了点豆皮而已。我看着眼前的晓军，端碗的姿势还是没有改变，拿筷子的方式也没有换，只是比以前吃饭快了很多，每一筷都夹很多的菜，然后堆到饭上，把碗端到嘴边，向嘴里扒拉着。
　　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以前淡定从容的晓军，还是因为看到眼前有些落魄的他，我竟一时的觉得鼻子发酸，嘴里的饭怎么也进不了喉咙。

　　我草草的吃了几口饭，就搁下了碗筷。晓军倒也没有坚持着让我吃完，显然他是认为我吃不习惯。他把我剩下的饭端起来，几口也就刨进了嘴里，吃完还冲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我不知道他冲我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我眼里的泪花。

　　晓军，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吗？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对现在没有留恋，只是对未来依然迷茫，但请相信我，在我那，至少我可以给你一个来去自由的空间。

作者有话说

　　晓军，现在这样就是你想要的生活吗吗？跟我走吧，我知道你对现在没有留恋，只是对未来依然迷茫，但请相信我，在我那，至少我可以给你一个来去自由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