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薇歌大陆定居记》酒熏

4、被遗忘的约定

　　“老师，听说您找我？”敛蓝站在二号实验室的门口，随手敲了敲已经敞开的门。
　　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挤满了各式实验仪器的房间。
　　在这个不小的实验室里，一个个刻着繁杂精美花纹的仪器正静静地摆放在黑堤石桌面上，复杂而神秘。房间的四处角落分别立了一个高高的、顶部尖锐的类似塔状的黄铜色物体，它们的上面此刻正各自跳动着红、黄、蓝、绿色的火焰。在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钟样圆盘正微微亮起光芒，两侧各有一个齿轮在慢慢转动着，发出轻微而准确的声音。一个身穿灰袍的长发男子正专注地观察着圆盘的变化，沉醉于自己的世界完全没有注意周围环境。
　　“老师？”见状，敛蓝又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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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知道就带本书来打发时间了。敛蓝叹气，百无聊赖地靠在门上。
　　她的这位引导老师莫斯奇，生平唯一的爱好就是研究魔法。这让他在学院的地位愈发崇高的同时，他自己的生活也完全乱成了一团。在研究的时候，别的东西他都意识不到。他甚至有过忘记吃饭饿晕在实验室的记录。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他照管的持剑者们消息都很闭塞，有什么行动完全不知道。
　　所以，鉴于这样的情况，学院打算找人代替他的引导者身份，不过，那是从下一届开始了。至于敛蓝所在的这一届，被他照管的十几名持剑者……还将继续这种倒霉生活。
　　真是没办法啊！
　　敛蓝轻轻放低手中的剑，使剑的另一端触到地面，这样能稍微减轻她等待的压力。
　　至于打断莫斯奇老师的实验，曾经有学员勇敢地尝试过，之后……所有的知情人对此事都只有四个字“后果自负”！因此，这个后果……她是完全不敢负一负的。
　　就在她心里抱怨这样的苦日子还有多久的时候，只听一声巨大的轰鸣从房间里传来，紧接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敛蓝想也没想，身体直接做出了反应。侧身就地一滚，脱离了爆炸范围。
　　还没等她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动作同样敏捷的人也迅速冲出了房间，三两步就来到了她的面前，背对着她，一阵明显的喘气声。
　　敛蓝定睛一看，这好像是刚才还在做实验的莫斯奇老师？
　　呃~只是……还是有点不一样。
　　只见那人着急地拍打着身上已经被灼烧了几个大洞的灰袍，企图把还在燃烧的小火苗扑灭。而他那原本垂至半腰的长发此刻短了一大截，发梢有几处还冒着轻烟。所幸他的五官没有被熏黑，尚可辨认出他到底是谁。
　　“莫斯奇老师……”敛蓝怔怔地望着他，然后以一种旁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我早就想说了，你的长发迟早会被毁的。”
　　“啊！是敛蓝啊！”完全没有听见她后面的话，扑灭火苗后松了一口气的莫斯奇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女生，惊讶道。然后又自顾自地说，“幸亏最近做实验的时候我都没关门。”
　　“对了！你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吗？”他突然凑过来一脸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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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想起来了！”没等敛蓝无奈地开口提醒，他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我去订购原材料的时候遇见西宫缓悦，就让他帮我给你带了话。你来找我是因为这个吧？”
　　敛蓝点头。
　　“哦，那我们另外找个地方谈谈吧！”莫斯奇回头望了一眼尚在冒黑烟的实验室，然后右手手指曲起，作出一个手势，口中同时流利快读地念出一串咒语。很快，实验室的上空凭空出现了一场水，哗哗落下，将火势抑制住。
　　“去我的休息室好了。”莫斯奇走在敛蓝前面带路，“不过我很久没去了，估计……有一点脏。”
　　这叫有一点脏？
　　敛蓝退后几步，面无表情地听着莫斯奇一打开门就被灰尘呛得咳嗽声。
　　仅从被莫斯奇高大身躯挡住后露出的缝隙看去，这个通常代表“干净整洁”、“环境舒适”的教师休息室，此刻终于有了别的含义。
　　而这个新的含义，往往是被用来形容垃圾堆啊，下水道什么的。
　　“呃，我看我们就在这外面说吧！”莫斯奇转过身面对敛蓝，挤出一个微笑。“你在外面稍微等一下，我进去拿点东西。就站在门口千万不要跟着进来哦！”说完，莫斯奇几步跨了进去，在一个因为灰尘堆积都看不出颜色的方桌上找了一会儿，然后又急急忙忙拉开抽屉翻找，最后从一大堆文件中抽出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咳嗽着走了出来。
　　“我忘了关窗户，呃，这边的风沙……还是蛮大的。”莫斯奇一边‘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一边干巴巴地解释着。
　　敛蓝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回答他的话，只能带着一种古怪的表情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到室外一棵落双树下，莫斯奇停下了脚步。“我就在这里简单和你说一下吧。”他在树下站定，对敛蓝笑了一下。
　　“你知道学院每年都会挑选一部分学员进入沉默森林试炼这件事吧？”
　　“知道，不过，了解得不多。”
　　“嗯，你知道就行。”莫斯奇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老师经常展露的温和微笑，“沉默森林是这片大陆上少有的几个神力不能发挥作用的地方。在那里，身为神信者，不能从神处获得力量。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自身的身体素质和使用武器的技巧。而这一点，恰好是你们持剑者最为擅长的一点。因此，在进行试炼的时候，为了保证学员的安全，学院在派遣老师跟随的情况下，同时会请你们一起行动。嗯，这个是轮换着来的，今年下半年，刚好到你。虽然你才来学院半年，不过……”
　　“持剑者人数不够？”
　　“嗯，是的。毕竟相对于神信者庞大的数量，你们的确太过稀少了一些。”
　　“我明白。”
　　“那好。你……愿意接受吧？”莫斯奇的神情带着认真，也带着期待。
　　“愿意。”
　　“太好了。”莫斯奇松了一口气，“毕竟这个是有风险的。”
　　“还有别的事吗？”
　　“哦，也没什么了。试炼的时候，一个队伍十四名学员再加上一位教师。每个持剑者要保护好两个队伍。你可以任选一队跟随。另外一队呢，也不会离开你很远，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时会有魔焰升空，你需要尽快赶到他们身边。”
　　敛蓝默默点头。
　　“其他的，比如一些沉默森林的资料，别人留下的经验，都整理好在这本书里，你回家后一定要把它们熟记。相信这会对你很有帮助。”莫斯奇伸手把小册子递过去。
　　敛蓝持剑双手接过，没有立刻翻看，而是微微仰头继续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没有了。”莫斯奇微笑起来，像一个长者一般轻轻拍了拍敛蓝的头，“多谢你对学院作出的贡献。”
　　“嗯……”她有些不习惯这种当面的称赞，微微偏头，“那老师我走了。”
　　“好。我也要继续我的研究了。”说到研究，莫斯奇愉快地笑了起来。
　　……我还是快走吧！
　　想到刚才那次爆炸，敛蓝再也不敢在这个面貌和善的老师面前多呆，被他拉去做实验助手的后果是很可怕的！
　　回到工作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阳光带着热度照在窗棂上，和煦的微风顺着木质窗户吹进房间，带着白菱花的淡淡香味，一直把这股安逸悠闲的感觉送到正坐在书桌前发呆的敛蓝身上。
　　静静地呼吸着甜味的新鲜空气，敛蓝睁开了眼睛。
　　双手交叠平放在平滑的木桌上，她的目光从眼前有着鲜艳封面的一堆书，到摆放着一盆小花的床边矮柜，再到打开着的透着一股静谧之意的窗户，一直到窗外广阔而温柔的蓝天。
　　这个世界……比她从前的那个世界美丽得多。
　　但是，那里有着她深深爱着恨着的人啊。
　　把她从路边捡回来的厨房陈姨，教导她日夜练剑严厉的师父，每每晚饭后特意为她留馒头的师妹，长相凶恶但性情温顺的黑狗白米豆。还有总爱刁难她的三师叔，对她不怎么关注的掌门，她永远也追不上的剑术天才冷瑶师姐……
　　敛蓝微仰起头，把几乎控制不住的泪水强行留在眼眶。
　　还有……当她犯错时用淡淡的语气苛责她，当她夜晚练剑时站在一旁凝视她，当她累极时安静抱着她，当她嬉闹时自顾自练剑不管她……那个不爱说话的男子，那个从未正面承认喜欢她的人，那个独自带她叛离门派的身影，那个漠视万物却偏偏爱上她的一代翘楚。
　　敬亭，我很想你。
　　敛蓝用十指捂住眼睛，泪水不断从指缝间滑落。
　　那时候，你到底怎么样了？我还来不及察看你的伤势，自己就倒下去了。那道似乎刺穿了你心脏的一剑，是不是，已经将你从我的身边带离？
　　而当我醒来时，才发现真正失去了你。
　　在这个美丽却陌生的大陆，一个十三岁少女的身体，住进了一个陌生的灵魂。
　　“我想回去。”她啜泣着轻声道。
　　回去看你。看你是不是还在当初的那个地方等我。
　　“砰砰砰！”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然后一个声音从小变大，从远到近，“敛蓝啊，再过两天就到假期了，我觉得我们该提前收拾行……李！你觉得呢？”
　　直接进门的晨宫自顾自地说着，说到“行”字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看着刚把手从脸上放下的敛蓝，立刻停下脚步，脸色却丝毫不变地继续把话说完。
　　“嗯，我还是先回自己的房间整理东西好了。”说完，她马上转过身去，刚把背影留给敛蓝，身后便传来一个轻微而带着疲惫的声音，“你先留着这里，看看有什么需要整理的。”
　　晨宫的身形顿了顿，转过头的时候已经摆上了一幅笑眯眯的表情。
　　“这样哦，那我可要好好帮你看看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敛蓝，最后蹲在她的椅子旁，笑着仰头对她说，“你的脸上有脏东西哦，我给你擦擦。”
　　然后在敛蓝怔怔的目光中若无其事地替她擦干泪痕。
　　“好了！”她站起身，笑道，“都说好了这个假期我到你家玩，到时候马车和路上的行程都交给我来安排好不好？”
　　啊？敛蓝有些迷茫地望着她。到她家玩？
　　这种事？她什么时候答应的？
　　“唉，就是一个月前啊，那天晚上你困得不行的时候答应的。”晨宫领会了她眼神的含义，笑嘻嘻地解释。“哎呀，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
　　是吗？她这么一说，敛蓝好像也有了那么一点印象，那个她练剑练到体力透支的夜晚。
　　“我真答应你了？”
　　“当然！要不要我再举一些具体细节？”晨宫振振有词。
　　“……不用了。随你吧。”敛蓝有些倦怠地俯身趴到桌上，一副什么也不想理会的模样。
　　太好了！晨宫捂着嘴笑了起来，终于恢复了一点她平常在人前的温柔形象。
　　“那么，一切都交给我啦，我会选择一个管家专门负责这次出行的！”她一脸认真地宣布，然后微笑着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出了房门。
　　早就想去敛蓝的家乡——温格尔，那里有常年覆盖着冰雪的古老之山，保留着远古以来风情的蛮荒之野，一个传说中埋葬了巨龙的危险之地，一个让冒险者们趋之若鹜的宝藏之乡，真是……让她激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