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者》偶尔停泊的岛屿

9、第 9 章

　　FD了，没有天空霹雳一声响，没有闪亮登场，没有系统“叮咚”然后全服公告“XXX与OOO玩家成功完成隐藏剧情任务BOSSA与B之首杀，系统将根据其任务完成度奖励神器C一件，经验D千以及声望E百”云云，所以她准备好的“隐藏玩家姓名”选项完全派不上用场。
　　不过据少年所说，真有公告时根本不会走这道程序，系统直接就把名字播出去供人埋伏打靶……这世界，人权越活越回去了。
　　在公平、公正、公开的平和、热烈气氛中，两人协议瓜分完毕两BOSS掉落的一蓝四绿二白（装备品质划分：粗糙-灰、普通-白、优秀-绿、精良-蓝、史诗-紫、传说-橙、神器-金）装备共七件，她卷走了布衣职业用的唯一蓝装，一件绿装，其余悉数交由西曼自行处理，出售也好自留也罢，钱看着给，但不能不给！
　　西曼少年苦笑着问她，那么喜欢钱怎么不自己经手去AH（拍卖行）卖？亲眼看着不是更稳当些？
　　她理直气壮回答：“我是喜欢钱，喜欢数钱和花钱，却不喜欢赚钱。”把人气得直翻白眼，末了还补充“以后这些善后活都交给你处理，MM我看好你哟！”
　　两人一起到南山翁处交了任务，各得了两件蓝装，经验声望自然少不了。临走前，西曼实现了自己诺言，“顺路”带领红月澪用麻袋将南山翁一套，狠狠敲了一顿闷棍。
　　离开犯罪现场，他们就要在城郊暂时各别东西。少女要没日没夜刷怪攒经验，少年要入城拍卖装备、交流信息、勾结势力……
　　当西曼半开玩笑般表示忙完这一段后要投靠少女蹭吃蹭喝争当家养小米虫时，红月澪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照她的想法，反正全身上下那么多张经验口都在嗷嗷待哺，所谓债多不愁，她就当多养了一只近战猫。
　　“何况，从这次FD双BOSS来看，我们之间实在需要好好磨合，免得日后撞到硬茬被一锅端。既然我们都同意谨慎挑选同伴，看情形短时间内也不会有新人加入，作为同样走轻灵游击路线的脆皮，我认为我们应该就进击、防守、援助、掩护等配合方式研究几套作战方案。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相信一个出色的团队绝不会仅仅表现为抱有侥幸心理者临场的灵机一动。”
　　“明白明白，这种事，小红月你决定就好。”西曼懒洋洋地舒展了个懒腰，一副提不起干劲的睏倦模样，语气间完全是敷衍口吻。红月澪却下意识懂得他确实将意见记在了心上，绝不会含糊推诿。
　　原来相识不过一日，就可以相知到心有灵犀的地步？这是从前那群同伴都做不到的事。是由于他与旧人太过相似而她刚好有跟这类人相处的经验所致，还是他同她契合度更高的缘故？
　　无论何种因由，相处以来，少女第一次认真把他的长相纳入眼中仔细打量，同时第一次发现，少年的发色、瞳色、身形相貌种种，都神似印象中的劳德•斯特莱夫。
　　一张笑得如同狐狸般猥琐又狡猾的邻家男孩脸倏地凑到她面前，鼻尖顶着鼻尖，距离近到能清晰感受彼此呼吸一冷一热不间断的交互。那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好像嫌动作还不够暧昧似的，鼻尖犹自上下蹭了蹭，险险擦过她鼻下唇菱。
　　“嗯哼？怎么？看我看呆了？小红月要小心别迷上我哟，会受伤的。”
　　她错了。这家伙从头到脚连毛发，都和那位号称“全世界最性感游戏男主角第一名”的沉默BOY完完全全没有可比性！他连骨子都钉着“猥琐”的标签！
　　皱起精致的眉头，她毫不客气地将那张脸推出一臂开外，微抿的粉嫩樱唇含着不满。“你想做戏给谁看？”见对方闻言只顾发愣没有回答，她眼中更是蒙上层薄怒。“请不要擅自把我当傻瓜对待，你一直注重跟他人身体保持一定距离，交谈也向来有分寸，突兀做出这种逾礼行为是想借助我掩饰什么？我拒绝成为不明真相的群众演员，而即使你告诉我原因，我也有拒绝卷入你个人麻烦中的权利。”
　　他垂眼沉默了片刻，再次迎视她眼睛时，少女在少年眼中感觉到难得的真诚。他说：“我为我方才行为道歉。大概是因为我进入游戏时没有修改这张脸，被熟人认出，我想借动作向对方传达一些意向。”
　　“我原谅你。希望以后任何涉及我的行事，你都会事先考虑征求我意见。那么，没事的话我想离开了。”这只是告知，不是询问。语毕不待他反应，红月澪掉头就走，没有任何留恋之意。
　　“等等。”再次喊住少女，西曼饶有兴致地视线在少女身上逡罗，好像刚刚在阁楼发现了有趣宝物的孩子。“既然小红月订了规矩，那我就确认下：这场FD、以及日后拍下的DEMO能否让我挂到论坛上？当然，得到的联盟币我们可以平分。”
　　她偏偏脑袋，“联盟币？”
　　少年忽然又垂下了眼帘，气息渐渐变了，表情也有些模糊不清。“嗯，就是四大帝国联盟的通用币嘛。对了，我来自兀尔德□□第七区，小红月呢？”
　　失策了……若非以为是与游戏有特殊兑换联系的论坛币之类，她不会直接问这一句。不过，四大帝国联盟通用币？那就跟欧盟的欧元一样性质吧？DEMO能赚钱让她有些意外，看来这些年版权意识在民间普及率更高了，可惜她身为无户口无身份证的一员黑户，对现实币无福消受。心底盘思着，对少年状似随意地提问随口答道：“我来自地球。”
　　曾经玩游戏或者聊Q时有人问“MM你是哪里人”，她都一概回答“我是地球人”应付。养成惯性后，如今听闻人再问起，自然而然也就照从前一般回答。
　　“真是调皮，明知道母星地球已经无人居住了就拿来搪塞我。”
　　红月澪脑中好似骤然炸开一个响雷，震得她眼前发黑，耳朵更像被厚棉裹住了，一时间除了某种如同电波干扰的“嗡嗡”声，什么也听不到。她茫然望着少年，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苍白得像幽灵，梦呓般轻语：“没人了？”
　　撇撇嘴，少年带着被人忽悠后有些孩子气的不满嘟囔。“哦，不对，正确来说，还有些穷得走投无路的人居住在那里，从事地表废弃垃圾回收销毁工作。要知道尽管地球现今环境不太适合人类生活，但各国政府提供的工作报酬还是挺诱人的，就是合同规定的工作年限太长了些，听说卖断终身。”
　　他眼珠滴溜一转，“我还听说，由于母星上留存一些‘大移民’后军方废弃转为民用的旧式空间信号站，所以‘三千世界’玩家里确实有地球居民存在——莫非小红月真是母星居民？这确实能解释为何你对殖民星上的事一无所知，不过，小红月似乎对母星了解也不深哦。”
　　这个人正出于不明原因挖坑等她自愿往下跳——混乱不堪的大脑中，闪电般掠过这条认知。
　　乍明真相的一瞬间，她对人生唯余迷惘。
　　心就像在无边无际的云雾中漂浮着，脚始终踩不到地面，伸出手也抓不住什么，空虚得难受。
　　依稀间回想起，还生活在人类世界的某日，打开Q后所看到陌生人发送来的某个消息：“这是个诅咒，看后如果不转发给50个好友，你就会变成网络贞子！”
　　当时她的反应是关闭聊天框，一笑而过。
　　该死的一笑而过！若能让她重回那一天，她愿意把那条消息发送给500个好友！
　　即使理智早已经认了命，接受可能永远离开父母亲人，永远离开朋友知己的无奈命运，并认清所有深爱之人、爱惜之物、珍藏之誓言最终会随着分离而从她生命中彻底消失的残酷现实，内心某个小小角落却从来坚持否认着自己非人属性。坚持认定自己身体还安静沉睡在那张被她抱怨过无数次的病床上，自己只不过在人生道路上暂时迷失了方向，回家的道路始终都在。
　　如今，隔着足以让那具身体化为飞灰的时间长河，甚至连埋骨之所都不复存在，她要怎么继续欺骗自己？
　　她，现下应该是个鬼魂了吧。
　　一个化为游戏专用数据的游魂，一个寻不到鬼门关、过不了奈何桥、登不上望乡台的杯具野鬼，莫说转世投胎，就连删号都做不到。
　　少年的开口让她清醒过来。
　　很多人说她不像个女人，因为她的理智总是排在感性之前。比如现在，感伤不过几秒钟，稍缓过气来，想到的首先是“提防陷阱”，接着是“小心骗局”，再次是“将骗就骗”。关于存在的问题，被抛到了哪个爪哇国谁还记得？
　　相比之下，少年的目的更勾起她兴趣。对方刻意挑起居住地问题，并着墨在地球居民身份上，地球居民这个他口中的贫民聚集体有什么是他想图谋的？
　　这时红月澪已经能重新控制自己情绪，皮肤也恢复少许血色。从她平静的声音里绝对察觉不到先前其内心的天崩地裂。
　　“我身体不好，一直待在家没出过门，家人也很少跟我说外界的事。”
　　所以环境封闭到连货币名称和地球现状都不知道？
　　面对少年怀疑眼神，少女回以面无表情。
　　有本事你找到我拆穿我，不然只能老老实实相信我。——by.红月澪少女。
　　少年显然也想到这点，无可奈何一笑释然。没有再进一步深谈，他挥挥爪子爽快告别，留下一句：“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最后也没有把意图说出吗？是发现她没有他预想中的价值，还是放长线钓大鱼？
　　不过这些眼下都不重要，他免费为她提供了一个获得情报的渠道，有她提供、他脑补的理由在前，她可以斟酌着向他咨询关于这世界的问题，效果绝对比自己到公共场合听壁脚来得好。就冲这点，她感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