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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湖路远碧水长 青山依旧人易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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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江湖上最快的刀,叱咤江湖三十余年,杀人无数。
他拥有江湖上最有名的杀器,妖刀影修罗,寸宽,三尺长,寒光闪闪见血封喉。
一入江湖岁月催,三十年弹指即过。红颜化了枯骨,英雄见了白头。
他从来不是懂得风花雪月的男人,他有过一些女人,却没有一个留在他身边。
他杀人的样子太过恐怖,没有几个女人能够忍受。
只有一个女人,不离不弃的守着他,只可惜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三十年漂泊路,戈壁黄沙他走过,冷月孤灯他对过。他听着西风在夜里呜咽,孤狼对月长啸,也曾寂寞。终于,这一切已经到了终结的时候。
昆仑山之巅,寒风刺骨,冰封万里,雪树银花好似琼枝玉叶。
在一片冰封的平地上站了两个人。
“你为什么不出手?”
对面的少年眉目冷峻,稍带稚气的脸上沾着几滴鲜血。
“我累了。”
他胸口被少年的长剑贯穿,鲜血慢慢的渗出来,将胸前的衣服染得鲜红一片。
“哼!江湖第一快刀也不过如此。”
少年说完就要拔剑,他却伸手一把抓住了剑身。少年拔剑的动作被他制止眼中凛冽的神色又浓了几分。
“死到临头还要做无谓的挣扎吗?”
他摇摇头:“不,我死之前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少年冷冷的问。
“找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把影修罗和我埋在一起。”
这个要求使少年的脸上挂上了几分轻蔑的神色,“你这辈子一颗心都用在了这把妖刀上了,可悲。”
他没有辩解,只是反复重申:“把影修罗和我一起埋葬。”
少年冷哼一声,一把抽出了长剑。鲜血喷涌而出,像一道艳红的河流在洁白的冰面上蜿蜒,在这片银装素裹的天地里,这是唯一一朵用生命作为代价开出的妖艳之花。
他渐渐的感到冷,越来越冷,视线开始模糊,冰冷麻木的感觉从指尖开始蔓延,他能感知的世界持续缩小。在最后一丝光明里,他看见了她的脸。于是他笑了,‘谢谢,你给了我这个结局。’
往昔:
十年前的某个十五月圆之夜,逍遥庄庄主即将荣登武林盟主之位的前一晚,逍遥庄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全庄六十七口除了逍遥庄少庄主行踪不明,其他人无一幸免。
一年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名叫单孤行的人,他拥有那把江湖中人闻之色变的妖刀,影修罗。单孤行年少冷僻,性格怪异,不喜与人接近没有人知道他的背景。可他出现后不多久,江湖上就发生了几宗血案。
崆峒派:
常在心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他卧房里溅满了他的血,倒了的香炉、被扯破的幔帐、残破的圆门,搏斗的痕迹四处遍布。
“常掌门,这把刀你熟悉吧?这是十五年前你送我的,你还记得?”
常在心躺在地上无力回话,只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手里被血染得妖艳莫名的影修罗。单孤行跨站在他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刀尖对准了他的眉心:“你也算死得其所。”
世界陷入黑暗。
七伤拳:
残月夜霜般的光照进了黑暗的房中,房中血腥味遍布。
‘滴答、滴答’水滴落地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跟着月光慢慢延伸的痕迹,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惨淡的月色下令人不寒而栗。
柳梦岚被一把三尺长的刀钉在了墙壁上,一双手被人剁了下来,鲜血从他的残肢中滴落地面。‘滴答、滴答’
单孤行站在他的尸体面前,踢了一脚那被他砍下来的手。就是这双手,当年在他父亲身上打了七个乌黑的掌印。
单孤行一把抽下影修罗,柳梦岚的尸体应声落地。他用一块白布擦净上面的鲜血。刚才柳梦岚的叫声很惨烈,却没有一个人前来营救,看来白笑鹤的药很有用。
走出柳梦岚的房间,单孤行行至院中,在一棵大树下停了下来。
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树下有一个人影在随风晃动。
单孤行能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于是他露出一个冷笑:“别着急,轮到你了。”
话落刀至,那个人影落在了地上。只是落在地上的只有下半身,上半身却还在树上抽搐。
白笑鹤,你的药果然厉害。只是你没想到,十一年后故景重温,却要了你的命。
青城派:
年迈的老人端坐在院中,他白须飘飘面色安详。面对拿着妖刀的少年丝毫不惊慌。
“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轻叹道。单孤行拿了刀,第一次手微微颤抖。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经过了十一年,他才有机会质问他。
“为什么?不过是趋名逐利,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我父亲和你们结拜十几年,我从五岁入青城门下,整整十年的师徒情分,难道还抵不过名和利吗?”
老人摇摇头:“心魔难平,心魔难平啊。”
单孤行脸色铁青沉默了片刻,突然大吼一声,举着刀冲向了老人。
“萧儿,毁了这把刀吧。”
老人临死前这么对他说,面对死后依然端坐的师傅,单孤行,不,李碧萧色如死灰。
毁了?他还有什么?只有这把刀了……
从此,江湖上多了一个性格乖张的魔头。各大门派发出追杀令,单孤行所到之处无不掀起血雨腥风。这场正义与邪恶的纠葛一经数年难以平息,可就在自称正义之士把绞杀魔头的事情闹得喧嚣尘上之时,单孤行突然间消失了。
阿璃:
她遇见他的时候她十六岁,比他小了整整十五岁。她被人砍伤只剩一口气,原本他不打算救她,却在临走的时候被她抓住了脚踝:“不要走,救救我爹娘……”
他看了看不远处直升天际的浓烟,抱起她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
她醒来后没有问她的爹娘是否还活着,而是身体一能行动就开始洗衣做饭,帮他料理生活中大小事情。有一天深夜,她进了他的房间,他没有拒绝。
两人从此便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他的话不多,但是时不时的总会送她礼物。他们的生活并不阔卓,无非是木头雕的簪子,鲜花编的花环,或者只是她爱吃的松子糕。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他便会消失不见。回来的时候身上总有浓浓的血腥味,有时候还带着伤。她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帮他把伤口包扎好,然后静静的守着这个家。
他经常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像孩子一样默默流泪。这个时候她的胸膛便涨满了爱意,她知道他杀了很多人,在世人眼中是不为正义所容的邪恶之徒。可是在她眼中,他只是她的丈夫。他救了她,爱她,他(她)们彼此依赖。
时光匆匆,他们在一起已经七年了。三年前她生下了一个男孩,从那以后他便不再在月圆之夜出门。而是每到此时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让妻子和孩子靠近。每个月圆之夜她便心痛如绞,她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和孩子。
意外发生在孩子四岁那年,那个晚上月如银盘。她(他)们的孩子晚上起来解手,经过了父亲的房门口,孩子很好奇,为什么每个月的这一天父亲都要把自己关起来?于是他敲响了房门。
房里的人听见敲门声的时候苦苦压抑的心魔终于吞噬了他的心智,他拿着影修罗慢慢走到房门口打开了门。
“不——”
她凄厉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那把泛着幽蓝光芒的影修罗刺进了她的胸口。他终于醒了过来……
单孤行看着躺在血泊里的妻子,痛苦的不能自拔。他跪在她面前不停的用头撞向地面,直到头破血流也没有停歇。
妻子气若游丝,吃力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单孤行抱起她,搂在胸口:“阿璃……对不起……对不起,阿璃……”
阿璃虚弱的笑了笑:“夫君……我不怪你……能和你相守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只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单孤行脸上血泪横流,他握着她的手哽咽的问她:“你说……我都答应你……”
“你要……好好活着……其实……我很自私……我希望我爱的人好好活着……就算你再难过,再痛苦,也要给我活着……”
单孤行胸口像压住了一块巨石,鼻子里如同堵上了黄泥,让他呼吸困难,他只能更加用力的握住阿璃的手,点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今天不是月圆之夜吗?我怎么看不见月亮……很黑……”
阿璃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她在单孤行的怀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抱着她,他将脸埋进了她的胸前,像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只是,再没有一双温柔的手会抱着他了。
为什么,他的亲人都会死在他的手上……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历历在目。
药是白笑鹤下的,他父亲是柳梦岚打伤的,影修罗是常在心给他的,他的师傅传给他绝世武功,只是和别的师兄弟不同的是,师傅让他倒着修炼青城派的内功。那个时候他一无所知……
一切加起来,便造就了那场惨祸。那个晚上,就是练功走火入魔被妖刀所迷惑的他,拿着它把逍遥庄六十六口全部杀害。他们全部被下了药,死的时候都不明不白。他的父亲内功深厚没有被迷倒,无奈却身负重伤,和他搏斗了八十几个回合最终命丧刀下。
而今天,他又一次杀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可是她临终前唯一的要求,竟然是让他好好活着。
单孤行看着缩在院子槐树下早就吓得不会说话的儿子,拿起影修罗走到他面前,蹲下,把带血的刀举到他面前对他说:“你记住,你的仇人名叫单孤行。他杀了你的母亲和父亲,你要为他们报仇!”
从此,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和出鞘必见血的妖刀同时消失在世人眼中。
昆仑之巅,少年依单孤行所言,把他埋在了昆仑深处。连同妖刀影修罗一起。
将他埋葬后,少年望着这片无垠的天地,胸中郁气一散而空。
“父亲、娘亲,孩儿给你们报仇了,你们安歇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