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异城》墨晓水

7、受伤刺猬

　　当夏雨打电话来时，易晨刚把衣服洗完，还没来得及晾起来，手机在桌子上一边动着一边发出好听的音乐•••
　　易晨看看表，微微笑着，刚好就是这时候，夏雨到了吧！
　　接过电话，那边便传来夏雨歇斯底里的吼声，“易晨•••你搞什么啊？这•••”
　　“你到了•••嘿嘿，给你一个惊喜啊！”易晨慢慢得说
　　“什么惊喜？我才不要这样的惊喜•••你什么时候买的？”夏雨在那边一点都不改生气的语调，大声的喊着，“老娘还没死呢？不用那么破费！！！”
　　易晨没好气的说：“瞎说什么呢？乌鸦嘴！就是给你买件衣服吗！下个星期就是你生日了呀丫头•••”
　　电话那头顿时安静了下来，易晨只听到那头轻微的呼吸声•••
　　良久，易晨先开口说：“是不是这件？喜欢吗？”
　　“易晨•••我•••嗯，喜欢！谢•••谢谢易晨！”夏雨在电话那头说得很郑重，很肯定。
　　“跟我不要说谢谢啦！”易晨假装生气的说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一时间易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像个犯错的孩子•••
　　这次是夏雨先开口的，似乎鼓足了勇气，“易晨，你知道的，我现在不需要这样的奢侈品，它太贵了，还不适合我，即使我喜欢，你也•••”
　　夏雨顿顿了，深吸了口气，说：“所以，你只需要照顾好你自己，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好看的鞋子、精致的饰品，不要管我•••”
　　“对不起•••夏雨，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只是个礼物•••我在挣钱了•••”易晨小声的说。
　　夏雨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在电话那边大声地骂着，“谁他妈的硬要你送我礼物了•••我早不过生日了•••你脑子是不是灌水了•••这衣服那么贵，你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
　　“”夏雨吼着吼着，声音渐渐哽咽，倒在床上哭了起来，一边捶着床一边哭着说：“你懂不懂？呜呜•••我不需要这么贵的衣服•••妈的•••你还要寄钱回家•••呜呜•••你是不是想饿死•••这一件衣服就差不多你一个月的工资了•••你想死啊•••混蛋•••你给我滚过来！我把你包在床单里！锤死你•••呜呜•••”
　　“夏雨•••别哭了•••我会挣好多钱•••”易晨犹豫地说。
　　“我告诉你•••我不会穿的•••呜•••我气死你•••我不会穿的•••呜呜•••”夏雨在那边赌气的哭着说。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呜呜•••”
　　夏雨说着、骂着、哭着，易晨在这边沉默着，睫毛被泪水浸湿，微微颤着···
　　电话里空白了好久，易晨不再听见电话那边的哭声，小心翼翼的喊道：“夏雨•••”
　　“•••”
　　没有夏雨的回应，易晨又紧张的喊了一声，“夏雨•••我•••”
　　欲言又止时，夏雨终于开口了，声音哽咽的说：“易晨•••我心疼你•••真的好心疼这样的你•••大学时你是这样•••现在还是•••”
　　“我知道•••”易晨语调极低，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年了，夏雨一直把自己当妹妹心疼，虽然她比自己还小几个月，但•••
　　“我懂•••”易晨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

　　大三，当易晨接过家里打来的电话，易晨便变得更加沉默起来，依旧喜欢每天挂着耳机，但脸上不再写满舒适，而是焦虑、烦躁，还有深深的无措•••
　　每天，易晨都会出去接会儿电话，然后回来就是长长地沉默，坐在椅子上，不说一句话，挂着耳机•••
　　一天，易晨好晚没回寝室，天好黑了，易晨还是没回•••快十点了，易晨还是没回•••寝室的女生开始焦虑起来，夏雨早就感觉到易晨的心情起伏，只是易晨不说，夏雨也就一直没问，“你们谁看见易晨了？”夏雨问着寝室里其他两个人，顾雅和余烨。
　　余烨摇摇头，说：“是哦，好长时间没看见这丫头了•••”
　　顾雅从电脑前抬起头，说：“我下午打水时，看见易晨在楼顶上晒太阳”
　　“应该是她•••不会错•••”顾雅嘀咕着，又继续玩着电脑。
　　顾雅这两天迷上了一种游戏，就开始没日没夜的奋战，连吃饭都要其他三个人带，就差喂到她嘴里了，还时不时的喊着，“夏雨，帮我带杯水，谢了！”“哈哈，又过了一关”•••今天要不是大家都有课，忙得都懒得动，她才不愿意挪窝呢•••
　　夏雨没理会顾雅的唠叨，冲出寝室，往楼顶上跑着，易晨应该在那，她喜欢去那乘凉•••易晨，你一定要在那•••
　　夏雨不敢多想，只管往楼顶上爬着，上楼的窒息感让夏雨有些害怕，易晨是懂事的孩子，应该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易晨紧紧地抱着腿，缩成小小的一团坐在楼顶光光的地板上，连影子都只是小小的一团，脑袋枕在腿上，一动不动，像个流浪的孩子•••
　　夏雨看着易晨蜷缩的身体，有些心惊，更多的是心疼，她在这里坐了多久？到底出了什么事？让她这样把自己包起来？
　　夏雨走到易晨身边，自己的影子斜斜地和那一小团影子重叠着，易晨似乎感觉到有人走近，但始终未抬头，坐在那里，有种很飘渺的距离隔在易晨和夏雨之间。夏雨把外套搭在易晨身上，然后挨着易晨慢慢坐下来，仰着头看着夜空，突然自言自语道：“好久没这样安静得看夜空了•••好美的夜！纯净的黑•••”
　　“人的一生会有无数坎坷，但总会解决的•••就像这夜，灯光污染太严重了，天上的星星都看不见了，但天却黑的更深邃了•••”夏雨像在梦靥一样，将手掌轻轻放在易晨肩上，握了握，给她力量，“有什么事，说出来，或许比憋在心里要好受些•••”夏雨望着易晨的侧脸说。
　　沉默了一会儿，易晨还是没动一下，却喃喃道：“为什么？自己那么讨厌吗？为什么自己最爱的人都要•••”易晨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夏雨从一边抱住易晨，轻轻地拍着易晨的后背•••
　　易晨终于调整了姿势，反抱着夏雨，头枕在夏雨的肩上，小声的哭着，“你知道吗？爸爸出事了•••他撞到了别人•••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
　　易晨说着，哭声慢慢大了起来，由开始的极度压抑到最后的完全的释放•••夏雨是最见不得别人哭的，别人一哭，她也会跟着哭，她拍拍易晨，哽咽的问道：“那现在怎么样？”
　　易晨的泪水像爆了闸的水库，压抑许久终于得到完全释放•••夏雨肩上的衣服被完全浸透了···
　　易晨哭得有些使不上劲了，就完全靠在夏雨身上，夏雨不停地拍着易晨，一言不发，任着她哭•••
　　后来，夏雨才知道，那是一场意外事故，易晨的爸爸被撞成重伤，住在医院里，可他是肇事者，赔了别人很多钱，家里的经济一下子变得很紧张，妈妈一边照顾爸爸一边工作，有好几次易晨都想不上学了回去帮妈妈照顾爸爸，可得到的却是妈妈的责怪和爸爸在病床上声嘶力竭的怒吼···
　　夏雨总会安慰着易晨，跟她讲这道理讲那道理，有时气急了，就骂她，骂到自己都哭了起来，易晨会抱着夏雨，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得说：“对不起•••我•••不这样了•••”
　　夏雨反抱着易晨，哽咽着说：“你知道吗？我心疼你•••你总像个刺猬•••安静的可怜•••什么都不说•••对谁好也不说•••安静的躲在自己的牢房里•••身上长着无形的刺•••”
　　“易晨•••我心疼这样的你•••”
　　“易晨•••你并不讨厌•••那些都是意外•••段涛的事是•••你爸爸的事也是•••他们都很爱护你•••不怪你•••段涛也一定不怪你•••他只是消失了•••终有一天他会出现的•••告诉你他不怪你•••所以•••你要好好对自己•••好不好？”

　　易晨只说过一次段涛的事，但夏雨知道这一直都是易晨心里的一根刺，永远都拔不出来，伤口也长不住•••
　　易晨总是把伤口弄出血来，她是想自己折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