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海弥大碗

3、为你努力

　　于踏从没有深思过哥哥于康离开的原因，在他看来，无外乎就是舍不得和朋友离开，又觉得外面的环境更好，毕竟国内最好的大学摆出去的话，也会失了光彩。他就是这样，自己以为的事，就拿来当现实看，就像家里从不提他是被捡来的事，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买来的，于妈妈出的钱。

　　他原本和奶奶爸爸的关系就不好，自从于康走了以后，关系便更糟了，原来可以大胆一点演演戏装作和他们很亲的样子，但热脸去贴冷屁股久了，冷屁股的温度还越来越低，再去贴就没必要了。

　　时常会去想念于康还在家时的日子，会去他的房间偷待一会。会偷他的漫画书看，会把他的课本带去学校用，认真看他的笔记，找一个本子照着他写的练字，最后写出来的字和于康的越来越像，老师都开始叫他去出宣传栏了……

　　于踏一直羡慕于康活得自自然然的样子，自由得像是风一样。

　　于康总是家里最后起床的，他洗漱好时，家里人都坐在客厅开始吃早餐了，这时他习惯性的会说上一声：“哟，都在呐。”然后走到饭厅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可乐，转身就把易拉罐拉开，脚踩开垃圾桶把拉环投进去，转身潇洒的走出饭厅走到客厅喝一口可乐，拿起茶几上的遥控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放下可乐拿起一个包子咬一口，往沙发上一坐，指着电视说道：“嘿，瞧瞧他们又在怎么骗咱老百姓了。”

　　所有的话和动作一气呵成，顺畅得无可挑剔。

　　在于康走后，于踏学着于康的样子做过，但他起床下楼时发现客厅只有奶奶一人，早餐还没买回来。进饭厅拿起可乐的时候心里就想做贼一样，还没拉开就发现于康他奶奶正用咒怨的眼神看着他，最后又把可乐放回了冰箱，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这时爸爸也下楼了，他看了看放着的电视两眼，有些不开心的把眼睛又望到了别处，于踏只好小心翼翼的把电视关了。

　　吃了早饭以后马上退回房间。

　　这里不是他的家，他知道自己原本是有一个家的。

　　2006年。于康大二的假期，他买了巴黎飞北京的机票，打算到北京以后再转机回家，两年没有回家了，心里有太多的辛酸和想念。

　　飞机上他开始胃疼了，开始只是轻微的一点点，后来越来越严重，冷汗顺着两鬓向下流。轻轻的几下呻吟把坐在他旁边的姑娘吵醒了，那人问他怎么了，于康咬着牙冒出胃疼两个字。

　　姑娘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找出了一小包药，掏出几片要了开水给他喂了下去，于康迷迷糊糊的就喝了下去。接着两人又一起吃了一点软面包，胃疼慢慢的就缓过去了。

　　等睡了一会醒过来于康才好好去打量坐在自己边上的这个女孩子，好家伙！还真是个可以娶回去当老婆的货，有模有样，知书达理，可以介绍给庄建层。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天，都多少知道了一点对方的事。于康读的是巴黎九大，女孩子叫陈莲则是巴黎五大学生，隔着几站车的路程，也是大二，蛮有缘的。北京女孩蛮贫的，没讲多少话，

　　却连着把于康逗乐好几回。

　　于康下了飞机以后拖着行李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你儿子要回来了。

　　讲了一会儿两人却吵了起来，于妈妈甩出狠话，你回来也好，一家人都可想你了，但是你想清楚，只要你在家中出现，就说明你放弃了与小踏之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于康最终什么也说不出来，木木的坐在了行李箱上。电话里于妈妈却哭了，一向坚强睿智的她哭了。

　　但是，要他放弃？做梦吧！他于康从来就是个自私的人。

　　坐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背后有人，抬起头偏朝一边去看，嗬，原来是陈莲则，她跟着自己？刚才自己丧门星的样子她也看到了？成！这回丢人丢大发了。

　　“你不回去就找个酒店住下来吧，别逮这大街上坐着，丢咱留学生的脸，这首都的啊。”陈莲则一脸无谓的说道。

　　得，这丫头真是什么都知道了。还嫌自己丢人呢。

　　于康买了三天后回巴黎的机票以后就找了个宾馆住下了，没想到陈莲则本地人也不回家了都，陪着他开了间房在隔壁住下。“够哥们啊你。”于康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简单的调侃了一句。

　　心里满满的都是回家，于踏，一点出去逛的心思也没有，于康最终还是在酒店里待了三天，陈莲则陪着他待了三天，两个人坐在于康房间的大床上打扑克，看到于康箱子里有个魔方以后，陈莲则又缠着叫他教。闲下来又打开电视看了看国内的……额……广告。

　　脑白金里的两个老头老太跳了这么多年了，一点也不嫌累，越跳花样越多……

　　爸爸妈妈也应该还是保持着他们年轻态健康品的样子吧，奶奶一般越骂人越精神。小踏他……不知过得咋样。

　　一时间于康起了杂念，恍恍惚惚的，于康和陈莲则说我们交往好不好，挺有缘的……陈家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过了许久才砸吧砸吧眼睛，认真的点点头。

　　于康刚说完就后悔了，他是想带着陈莲则回家，这样的话妈妈肯定不会问自己什么了，也不会逼他说什么是他决定放弃的话，又可以见到小踏。

　　但是，妈妈不是说么，出现在家里就等于放弃了，妈妈是不问不逼，但老天看到了怎么办，让他真的永远和小踏分开了怎么办？

　　他最终还是没有回去，三天后登上飞机离开了祖国。

　　回到学校却受到了庄建层为首的哥们伙的调侃，“有能耐了哈，回国不回家，反而领个媳妇来。”

　　转眼到了2010年的春天。

　　妈妈在外企给于踏找了个实习的工作，说是实习其实就是给整个大办公室的人当小弟，送打印件送信送水还附带送上可爱的大微笑，听说实习完毕后看表现可能会有留下来的机会，所以讨好一下大家什么的他都不在乎，从小做到大，这些都快成他的特长了。

　　于家祖上都是经商的，有着作为商人的良好遗传基因，当年改革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于爸爸就响应邓爷爷的号召，从操老本行，成为了中国第一批下海的商人，当年一起的同志开的公司已经升成集团在纽交所上市，08年跑到欧洲抄底了，于爸爸还守着他的六间店一点儿也不羡慕，六间店，够他养孩子养老婆偶尔奢侈一下了。火锅店在全城最繁荣的建设路，占了大厦的一至三层，从48元一位到

　　5888一桌，高中低档实惠且不掉档次，装修华丽，到饭点客人就坐得满满的，而且大厦的地基当初就是他老店铺的，少了地租之类的烦恼。

　　其他的店也是越开越大，但也就是大而已，于爸爸除了开店，还真的就没没动过别的念头。

　　人各有福，他觉得他的福气就是做做小生意，但是对于于康，他就不知道了，他不想强迫自己的儿子，再说老婆是这么有主见的人，她说送出国，那就送好了，又不是没钱。等他回来，这店他要是

　　想要，就直接交给他，他要是不想要，就卖掉给他钱，最多自己留点养老的。

　　大家都知道这些店是给于康的，就连于踏也知道自己没份，但各自心照不宣，反正也没必要说出来。

　　但于康回来以后，店却被于妈妈紧紧抓在手里，丝毫没有要交给他的意思，他连家都没有回过一次，被于爸爸骂了无数声的不孝子。

　　从他毕业以后，家里就断了他的生活费，于康只好在工厂附近一个93年盖的小区租了一间房住。

　　这些在大家看来怪里怪气的事，只有于康和妈妈两人心知肚明，反正耗着，谁先低头谁就输。

　　于康回来以后就联系了一个做皮鞋出口贸易的朋友，去他那里打工。他在巴黎就和庄建层商量好了，等半年后庄建层回国，他们就自己开公司做贸易，就做皮鞋的出口生意，也做来外国品牌皮鞋的来料加工的代理。于康先回来把形势调查好，做一些准备工作。

　　一直以来，中国鞋企在国际市场尤其是在欧洲市场频频遭遇贸易摩擦。1995年至2005年间，欧盟曾对中国皮鞋实施长达十年的配额限制。2005年，欧盟对华发起涉及金额高达7亿美元的反倾销官司，这场官司持续多年，中国政府和企业一直在据理力争，今年4月8日，中国政府还就此上诉WTO，就中国诉欧盟对华皮鞋反倾销措施案提起设立专家组请求，正式启动世贸组织争端解决专家组审理程序。

　　日常用品玩具之类的货物出口生意本就难做，鞋类更是，自2004年发生了西班牙暴徒焚烧华商鞋店暴力事件以后，事件重重，庄建层本是不同意于康的这个计划，无奈于大公子就下定了决心要做下

　　来，还具体的规划，设定，数据一堆的摆给他看，甚至预言道：“要不我们打个赌，欧盟对华皮鞋反倾销措施在明年三四月份就会终止，就是有困难的事才适合我们做，只有脑子坏掉的人才会想着简简单单平平安安的赚钱。”

　　那时他的想法还比较简单，觉得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妈妈就算这么着，也该原谅他了，好好哄哄三个老头老太太，和他们要点钱，然后好好赚钱，好好和于踏过日子。

　　这是一个实际得不能再实际的社会，白手起家的故事似乎只属于自己父亲那一代，骑着三轮车摆地摊起家已经变成了笑话，于康他需要钱，很多的钱，大把的钱。而他得和家里要那些钱。

　　不说别的，光光建一个出口监管仓库，政策规定注册资本就要在300万元人民币以上，而且他们这类出口配送型的仓库面积不得低于5000平方米，这些钱不可能全部叫庄建层出，他家就算再有钱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也够呛。

　　而于妈妈说得也很清楚，他想要，家里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要他放掉那些龌龊的念头。两个极端的选择。

　　现在这样，其实和断绝关系也没什么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