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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夏虫语冰
夏如冰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被妈妈接到坊城上职专,正式结束她15年住姥姥门的日子。
去学校看成绩拿毕业证,夏如冰考的怎样心里是有数的,不过去学校走个过场,好多同学早已经办完了手续,学校里的学生并不多。学校也放了假,办公室里零星的几个老师,有些个同级不同班的学生聚集在教室外的空地上。她剪了短发,左闪又躲的不希望被人看见,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成绩如何,只关心有没有人会说她的头发难看。
考上的同学自然大方的扬着声音说话,满脸笑容,能继续上学当然是好消息,只是这时的她不懂得,大家都不懂,年轻不懂,懂得已错过退不回,生活的疲倦会压着你不停的走,有迟疑但也只能继续。
早晨五点半,夏如冰、姥爷、妈妈三个人就站在村口等车,行李堆在脚底的黄土路上,风很冷,天黑却有星星点点,远处山丘影影绰绰。她第一次做汽车,车里的味道很难闻,她不清楚是什么味道,只知道肚子很难受,喉咙苦涩,头很疼。她无师自通的让头贴着冰凉的车窗,颠簸的路况把她的头甩来甩去,撞得发麻,却奇异的缓解了她的头痛,但胃里依然难受。她疑心自己是否感冒,这种感觉她只在感冒的时候体会过。
不知开了多久,车窗外好多红红黄黄的灯不断晃进眼睛,她直起身子催促妈妈下车,她直觉到地方了。妈妈笑着说“还早着呢,这才到镇上,咱们要到终点站下车”。
车子前小半段路程不断地停住,有人上车,没有那么多的座位,好多人一手拿行李一手扶着座椅的靠背站着,上车的越来越多,司机师傅让带行李的把行李集中到一起,好多上几个人。司机刹车发动都很急,一路上不断大力地按喇叭,生怕路上拉下人上车。夏如冰胃里翻江倒海,只能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压迫着胃,
她知道自己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从姓氏上就不同,姥姥家是穆家村,她却姓夏,老师写点名册写了一堆穆XX,到了她这儿,得改。都是“爹娘”的叫着,只有她叫“爸妈”,嘴皮子利索点的孩子说她是爹妈不要的孩子,到了她这儿,也不反驳,不是难受的说不出口,而是她没觉出没爹妈有什么不好。
进了汽车站,好多类似的汽车进进出出,喇叭长鸣,司机大力快速的转动方向盘迅速的倒车入库,车未停稳还在晃动司机就催促着下车,车外已有等着上车的人。虽说先下后上,但已有人开始往上挤,挤不进去的就从开着的车窗往里扔行李,企图让行李占个座。司机又扯着嗓子大声的说了几个时间点,是下午返程的发车时间,试图拉拢回去的客人做自己的车。
夏如冰也算是被姥姥娇养着长大,舅舅们对于一直住着的外甥女从来也没有多为难。记得她拿着醋瓶子去小卖部打醋,回来时碰上在自家门前翻晒麦子的三妈妈(奶奶),跟她说“你爸爸来了,快回去看看”,在三奶奶讶异地眼神中,她依然不紧不慢的走着,还尝了尝瓶子里刚打的醋,身后的老人嘟囔着“自个的爸爸来了都不着急…不是自已养的,就是不亲…”,夏如冰之所以不急着走,是因为她在思索父亲的长相,那时她多大,估计也上小学了,可对父亲脸孔的记忆一丁点都没有。
她的生活不需费心,甚至连父亲的长相都没上心过,不长记性自然也不长性。
夏如冰在推推搡搡中挤下车,夏天炙热的温度眼前白晃晃的,满眼都是人,汽车站又是水泥路,夏天温度升得快,炽热的太阳蒸腾的热气混合着汽车尾气给了她迎面重击,吐得稀里哗啦。妈妈说她这是晕车,随我。
后来,夏如冰看了好多书,看到一个词“夏虫语冰”,典出《庄子集释》卷六下《外篇•秋水》:“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 ,立时明白自己真的是个既没脑子又不动脑子的傻孩子,安逸的在老人身边长大,孩子间的话语机锋打不明白,学业上也不出息,老人絮絮叨叨的话语也只是“去了听你妈的话”,可是一个人存活于世,总需自立,这么一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姑娘,真是让人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