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紫玄/紫霄）》moxiruoling

1、有所思（紫玄）

　　题记：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道窗前疑似君。
　　——唐卢仝
　　烈日炎炎，毒辣的阳光仿佛要将整个人间烤成焦炭。知了有气无力的鸣叫，树木稀疏，兼之半丝风儿也无，这般日子，实在是让人热的难熬。
　　山路尽头出现一个小点，慢慢变大，是一个老年人。
　　咦，不对！
　　道旁的小茶馆里正趴在桌子上无聊观望的少女小米蓦地睁大了双眼，那人虽然白发，可是看面容分明是少年的样子。
　　合身的蓝白长袍略微有些褪色，但干净十足。袍子长长垂下，只露出一双脚，灰褐色皮质的鞋，一点也不像中原人所穿的布鞋。身后是蓝底白纹的巨大剑鞘，小米看着，忽然觉得那双肩膀竟然如此有力，可以托付起这样的重担。
　　人，很瘦。从修长的身材上移，便是一张俊美的脸。瘦削，皮肤白皙，一双眸子湛然有神，只是神色淡淡，还带着些疲惫。
　　走近了，小米连忙站起来，带着些兴奋的凑上去：“这位客官，大热天的赶路一定很累了，来这里喝杯水再走吧！”
　　眼转了过来，眼波清凌凌的，仿佛秋水，被这眸子看了一眼，小米就觉得一下子清爽起来，似乎天也不热了，自己也有精神了，心里大叹神奇，看，这一定是传说中的剑仙！那么大的剑匣，除了剑仙，谁又用的起？不过，剑仙会屈居来此吗？
　　衣袂轻轻的拂动，步伐交错间，人已经进入小客栈，坐在一张椅子上。
　　小米兴奋的取出一直没舍得用的毛峰，这可是名茶，不过是黄山的特产，小米倒也有点。
　　茶水清亮，虽然不是最好，但来人仍旧品了品，他可以看出对方的期待，便不忍拂意。蓝白的衣裳是琼华的门派服装，哪怕离琼华覆灭已经过了许久，慕容紫英仍旧不想换其他衣服。
　　一是没必要，二来……舍不得。
　　海边凉爽，这里倒有点不适应了。
　　“刚才进门之时，曾见贵店门牌之上簪有金花，不知道这是何意？”
　　小米脸刷的红了，低头揉了揉手中的抹布，低声道：“这是有未出阁女子的意思。”
　　“抱歉！失礼！”慕容紫英连忙道歉，心里却有些好奇，以往并未听说黄山附近有这风俗习惯啊。
　　似乎是看出对方的疑惑，小米定定神，抬头笑道：“客官好奇罢了。近来寿阳来了一位奇人，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人又长得俊秀，所以……”小米不好意思的笑笑，“有消息说，未出阁的女子只要在门前簪花，就有资格参见明日的择妻比试……”
　　“咳咳……”慕容紫英被茶水呛到，择妻比试？这……简直闻所未闻！
　　小米继续道：“这也没什么抛头露面的事情，明日会有人收走放于金花之中的诗词，这便是择妻比试了……”
　　原来如此。
　　这几日怪事见了不少，听说即墨那里有个四十余岁的妇人救了一名男子，便准备嫁人呢。
　　————
　　临近寿阳，慕容紫英忽然听到琴声，心中不由一动，步子便不由自主的挪了过去。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呔，兄嫂当知之。
　　妃呼豨！
　　秋风肃肃晨风飔，
　　东方须臾高知之……”
　　语声低沉，分明是男子的声音，慕容紫英听了，蓦地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眼前一亮，出了树林，临近巢湖水域，便有一处小小的亭子。白衣人背对着慕容紫英，正在亭内抚琴。白色的衣衫边角有些隐隐的紫纹，柔顺的垂在地上，墨色的发长及腰，如不是声音，慕容紫英一定会在看到的第一眼认错他的性别。
　　不过，现在，这个人好像师叔！
　　迟疑的驻了足，慕容紫英深深的看着那一抹白衣。
　　琴声停了，白衣人拿起放到一旁的斗笠戴好，转过身，不过，让慕容紫英失望的是，那斗笠垂下的白纱将对方的容貌完全遮住。
　　“你是谁？”清冷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
　　声音也好像！
　　“玄霄师叔？”慕容紫英试探的问。
　　“玄霄？……”白衣人不动。
　　“在下慕容紫英，打扰先生雅兴了。”慕容紫英压下疑惑，拱手道。
　　“……”白衣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抱起琴，转身离开。
　　慕容紫英看着对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一时也未想出。抬手想要挽留，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萍水相逢而已……只是，真的好想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玄霄师叔。
　　东海漩涡看守森严，慕容紫英多次前去，也没有进入过一次，要是师叔的话，他是怎么出来的？
　　一时间，思绪翻飞，慕容紫英低声一叹，孽缘啊孽缘！静如止水的心因这次奇遇顿起波澜，这是以往前去东海的时候都没有发生的。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大海……”
　　————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繁盛的景象。
　　慕容紫英一路思索，觉得是自己多心，记得过去在师叔梦境之中得知他并不通音律，又如何可以弹奏出那般动人的音乐呢？
　　如此一想，心里泛起的便是失望……已经……100年没见了……
　　次日，一辆马车辚辚驶过，傍晚归来，慕容紫英看到车上已经放满了金花，不由的摇头一笑。这择妻比试，听着真是儿戏……
　　“真好……这么多女子竟然倾心于他……”羡慕的声音道。
　　“哼！有什么好羡慕的！”另一个声音道，接着压低了声音：“据说这位白先生是妖怪！”
　　“什么？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要不然，他怎么老是躲在暗处，听人说，那是因为他没有影子的缘故！”
　　慕容紫英听到这里，心中一震，昨天那白衣人走路之时便一直沿着阴影，怪不得自己觉得不对，原来如此，那么，他就是这次择妻比试的主角，那个白先生？
　　一旁站着的还有一位老妇人，听到这里，似乎想到什么，匆匆忙忙离开，面上似乎有些惊惧。
　　事情的发展到是出乎意料，所谓的择妻比试竟然是一场骗局。
　　夜。
　　白先生默不作声的抱琴坐在房顶，四下里尽是前来捉拿的士兵。不过，他们只是围在周围，却不敢向前。刚才那一幕实在是吓坏了他们，反正人已经被围住，应该逃不了。
　　“此事，吾并不知情。”放下琴，白先生拨了拨弦，声音不大，却传遍周围士兵的耳中。
　　“事到如此，还敢狡辩？那个老婆子已经什么都交代了！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把他给我捉住！”寿阳太守亲自压阵。
　　士兵们缓缓向前，抬起的长矛遥遥指着白先生。
　　白先生不在说话，他是高傲之人，本就不屑解释，对方不信就不信，无需在多费口舌。
　　月光泠泠，便是火把之光也盖之不住。
　　白先生的衣服越发被衬的苍冷起来，垂下的白纱被风吹起，露出薄薄的唇。唇色单薄，微微抿着。
　　隐在一边的慕容紫英心中一跳，他越发觉得这人就是玄霄师叔。至于音律，一百年了，还有什么学不会？
　　白先生不理会底下的士兵，反倒抚琴，唱的仍旧是那首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瑇瑁簪，
　　用玉绍缭之……”
　　歌声中似乎有些怅惘，更多的是迷惑与不解。
　　“东方须臾高知之……”赤色的火舌仿佛有灵性一般从白先生坐处涌起，缠绵而上，贪婪的抚摸他每一处肌肤。
　　这光好亮！好熟悉！
　　是羲和玄炎吗？
　　慕容紫英踏前一步，可是这火是如此的汹涌，一瞬间的功夫，白先生就被火舌完全吞没。高高燃起的火在空中闪耀，眼见就要蔓延。
　　“救火！快救火！”
　　急促的声音惊醒了慕容紫英，他刚才在火光中看到一双眼睛。尾微挑，细而长，火光在他眼中跳跃，美得像盛开的凤凰花，绚烂逼人。
　　真是师叔？
　　慕容紫英急急御剑而上，顾不得惊扰凡人，细细查探，可是除了火焰，就只剩下灰烬。
　　师叔……
　　————
　　幽深的剑冢，埋在地下，终年见不得天日。
　　慕容紫英站在铸剑炉旁，原本最喜欢的炉火现在看着竟然有些刺眼。心神不宁，只要一闭眼，白先生那双眸子就会出现，那汹涌的火就仿佛扑面而来……
　　这样不行！迟早走火入魔。
　　慕容紫英熄了炉火，转身出了剑冢。他决定在外面建一座木屋，作为暂时的居所。
　　翠竹林里不缺的就是竹子。
　　等搭好竹屋，夜色已经过半。慕容紫英坐在窗前那张桌子前面，双手撑着下颌，望着月亮发呆。
　　思绪乱飞，一会是当初月下的承诺，一会是即墨的烟花，兜兜转转，又想到那一日的事情来。
　　月亮很美，那人一身白衣，在月光下抚琴……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低喃出声，慕容紫英不知不觉歪了手臂，沉沉睡去。一日劳动，有些罚了。
　　扑鼻的清香袅袅传来。
　　慕容紫英迷迷糊糊的醒来，这香味清淡雅致，像是梅花……待清醒一点，又想到如今正是秋天，哪来的梅花。
　　眼睛终于睁开，慕容紫英呆住，窗外的竹林变成了梅林，梅花片片飘落，仿佛在下一场花瓣雨。清风徐徐吹来，一片花瓣拂到慕容紫英脸上，凉凉的，而鼻尖的香气也越发浓郁……
　　淙淙的琴声响起，伴着清冷低沉的声音：
　　“梦中醉卧巫山云，觉来泪滴湘江水。
　　湘江两岸花木深，美人不见愁人心。
　　含愁更奏绿绮琴，调高弦绝无知音。
　　美人兮美人，不知为暮雨兮为朝云。
　　相思一夜梅花发，忽道窗前疑似君。”
　　白衣的身影映入慕容紫英的眼帘，淡然的神情，微垂的眼，梅花片片散落，让他衣襟生香，满是花瓣。
　　“你是谁？”
　　熟悉的问句响起，慕容紫英看着熟悉的容颜呆了一呆，忽然道：“你我隐居此地已久，如今怎么不认识了？”
　　白衣人抬眼，静静的看着，继而浅浅一笑：“原来如此。”
　　有所思，是所思而成，还是剧毒一场？
　　“玄霄师叔，有琴无舞，算不上妙，便由紫英献丑一番！”
　　慕容紫英含笑取剑，剑光霍霍，所指的是人还是心？
　　——The end——
　　后记：本文开放性叙述，各种事情都是有可能的。没看懂的要发挥想象力哦，你猜到的或是推理出来的，也许就是事实……反正就这样了，本文诡异向……各处都有伏笔，串联起来就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