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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天蓝年代的风筝 ...

  •   沫沫述说完她的经历后已经过了三小时了,她笑盈盈的看着我等待我发言总结,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脑子很乱,胸口很堵。
      她本是个娇弱的少女,却活生生的被现实逼得冷酷无情,她的表情只在说到母亲时出现童真,说到救她的男人时出现温婉。让我很心痛,我搂过她小小的身板,我说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沫沫故作糊涂,但是敢肯定她明白。
      “苦难,悲痛都过去了,恨也罢爱也罢,都过去了。你继续将你的故事尘封起来吧,以后的生命里,我都要陪你一起走过!相信我。”我动情的握住她的手,虔诚万分的对她承诺。
      沫沫把脸埋在我怀里,看不见她什么表情,猜不透她什么想法。她一语不发,不宣誓对我死心踏地的跟随,也不出言对我的告白拒绝。为什么她已经对我掏心挖肺,把生世都说明了,却还是拒人于千里?她果然还是艾沫,她的内心深不可测,不会轻易让任何人走进。
      “我们在一起吧,我真心想和你在一起。”我不依不饶,死缠烂打起来。
      沫沫突然一笑,宛如晨光,笑出了声,并说好。
      我兴奋起来,我将沫沫瘦小的身子高高抱起,满屋子转圈,嘴里嚷着:“从今天起,我发誓绝不让你再受丝毫的委屈!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你也远离其他男人!”
      一辈子,我不是随口说说的,我从不做永远之类的承诺,除非我有把握。而眼前的这个女孩,轻而易举的让我神智坚定起来。
      沫沫双手围着我的脖子,咯咯的笑,笑声如铃,清脆而肯定的说好。
      激动之情难以言表,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才舍得将沫沫松开。沫沫一挣脱我的怀抱,我就赶紧说:“从现在起你是我的女朋友了!”
      沫沫抿嘴一笑,不答,走到窗前将窗帘全部掀开,然后眯着眼睛说:“终于又看见这么灿烂的阳光了。”
      沫沫站在春天里,金着的阳光将她的头发镶嵌成浅浅一圈光环,她明媚的眼睛闪闪动人,哪里是我在西城寻到的花店老板?哪里是我苦苦追到的女朋友?她分明是初降人世的天使!隐藏起了洁白的翅膀。
      天使说她又看见这么灿烂的阳光了,我懂她的意思,颓废了多年,忍耐了多年,苦尽甘来,如今她潮湿阴暗的内心终于又有阳光照射了。而我对她的承诺誓言,绝不是说说而已。
      沫沫突然吐吐舌头,轻拍脑门,说忘记做饭了。那俏皮的摸样才真是十九岁少女该有的灵动生机。
      沫沫做饭时我就搬张椅子在她身后望着她,她也不要我cha手,叫我一边去,说我笨手笨脚的碍事。说这些话时,俨然一副小娇妻的架势。然后我就神清气爽的看着她,小蜜蜂般的在厨房转来转去,我只管兴高采烈的等着开饭。
      沫沫做饭时不会像婉仪一样听MP唱张信哲的歌,甚至很少理睬我,她一板一眼的认真劳动,也是别样风情。我从不奢望沫沫会是个能在床上和厨房自由转换的女人,但她做的红烧牛肉真的值得一提!
      吃饭时已经下午了,不知是太饿还是沫沫手艺了得,那天沫沫只浅浅的吃了几口就说饱了,而我将一桶饭和满桌子菜一扫而光。
      沫沫笑眯眯的望着我狼吞虎咽,说看我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也是种享受。
      吃完我将沫沫往怀里一搂,说长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吃饭那么舒坦,那么有满足感。
      沫沫突然兴奋的一跳而起,对我说,我们去约会吧。
      和心仪已久的女神约会的确让我心动不已,但是我刚答应下,就心生惧意——沫沫是大手大脚花管钱的女人,我一穷学生,她带我去的地方我怎么消费得起?总不能厚着脸皮让人家女孩子掏钱包吧?于是试探性的问,去哪约会。
      沫沫见我面有难色,黯然的说:“你是怕和我在一起,走在街上被人瞧见吗?”
      我见她误会了,心里一急,拽过她的手嚷嚷:“我怕什么?以后只要有你在,我都要牵着你的手!我就要让全世界都看见,我女朋友沫沫,花容月貌,归我所有!”
      沫沫这才满意的笑了。
      见她高兴了,我豪气大发,说:“走!亲爱的,你想去哪!哥哥都带你潇洒去!”
      本以为沫沫要提出打高尔夫逛高级商场之类的档次,谁知道她说:“我们去放风筝好吗?”
      放风筝有什么难的,低成本高情趣,还锻炼了身体,晒了太阳杀菌……我欣然答应。
      沫沫就雀跃起来,拍着手天真的跳,那俏丽生动的模样,让我盯着她出了好一会神。
      沫沫果然让我牵着她的手出门,我拉着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的沫沫,在大街上走得趾高气昂。
      刚出门就遇到两只在春天里发情的狗,不知廉耻的就在大街上求欢jiao配。沫沫看见了,赶紧瞥过脸。我心里真喜欢她这个害羞的小动作。
      三月末的阳光格外娇好,这个季节街边的白杨树已经开始细吐棉絮。纯白色的阳光从叶缝中洒落到一尘不染的街面,细风一吹,棉絮飘飘散散,落在我们身上,头上。深吸一口气,使心情干净得玲珑剔透。
      很多年后,我回想起年少轻狂的岁月,脑子里依旧对那个片段历历在目:有阳光,有清风,有高大的白杨树,有棉花飘散在梦境中,有你,有我……太美了。
      那个短短的春天,因为沫沫,而变得风情万种。
      广场上放风筝的人以孩子居多,也有三三两两的情侣。蓝莹莹的天空里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风筝,花花绿绿,争先绽放。
      放风筝是童年的记忆,我约莫有十多年没碰了,这种尽情奔跑,然后拉着线让风筝在风里收放自如的游戏,对如今的我来说已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卖风筝的奶奶手里的风筝也真多,价格不一,沫沫坚持挑了只最普通的虎头风筝,纸做的身子,竹做的骨架。
      我好面子,觉得自己是铁血汉子,觉得一个大老爷们举着只风筝在一群咋呼嬉戏的小屁孩中跑来跑去有失男儿本色,于是坐在一边的草坪上,看沫沫瞎折腾。
      沫沫不是男儿,沫沫不会去管那些。
      她在春天的风里举着虎头风筝奔跑,在绚烂的阳光下裂开嘴盯着风筝笑,哈哈大笑那种,毫无淑女样子,却纯真自然……一会跑到这边,一会跑到那边,竟管风筝从未真正的飞高,但偶尔的一股顺风将风筝托到四五米高时,就能让她雀跃不已,她就会得意的望着我,眼睛像在说“怎么样,我厉害吧”似的,等待我的表扬。我看着她被太阳照得通红的小脸,真难以想象她就是那个昨夜在蓝调18找鸭子消遣的妖冶女人沫沫!直到现在,她在太阳下歇斯底里的跑,她十九岁少女的形象,才终于覆盖在那蹦跳撒欢的身躯上,才重新矗立在她怒放的生命上。
      我手里替她握着一包薄荷糖,和一瓶矿泉水,她玩渴了就会朝我跑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水咕噜咕噜的喝,再嗲嗲的朝我讨要一颗糖,随后冲我一笑,不等我多说,又一头砸进阳光里。
      轻轻柔柔的早春,粘粘忽忽的午后,晃晃悠悠的阳光,闪亮亮的薄荷糖。凌凌散散的风筝,潇潇洒洒的流淌,你举眸放线拉扯,我的牵挂那么长……
      我们默契得像青梅竹马的情侣,两小无猜的长大,她望我一眼,我就知道她要什么。
      她很少跟我说话,自玩自的,我却丝毫不觉得无聊。我从来不知道儿时早已玩腻的游戏,在女孩沫沫手里,忽然变得那么生动有趣。她笑,我也情不自禁的上扬着嘴角。
      期间接到婉仪打来的两个电话,我吞吞吐吐的说和朋友在外面玩,我在撒谎时就会明显的不善言辞,害怕婉仪发现破绽,于是急急挂了电话。
      想到婉仪,心里黯然几分。
      这时沫沫终于把风筝放了上去,我们那个纸糊的虎头风筝,居然也能在蓝天里稳稳的站住一脚。沫沫得意的拿着线走到我身边,央求我表扬。
      我像哄孩子似的说:“了不起,快把外套脱一件,别感冒了。”
      她乖巧的将外套脱了,里面穿着米白色的针织衫,再将袖子挽起,露出皓如凝脂的小截手臂。然后她又将红色的小高跟鞋脱了,将风筝线交给我,光着脚在我身边草坪上一躺,嚷嚷着累死了。她修长结实的大腿微微弯曲着,胸脯随着呼吸激烈的起浮,殷红的唇半启,轻轻瞌着的睫毛时时跳动……此时青春逼人的沫沫,清新得一塌糊涂。她毫无娇柔做作的躺在我身边,却让人丝毫舍不得去加以情欲色彩,那便是亵渎。
      沫沫闭着眼问我,你高兴吗?
      我说高兴,我反问她,你呢。
      沫沫在太阳照射下眯着眼瞅瞅我,诚恳的向我致谢:“谢谢你,我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我说傻瓜谢啥。
      接着沫沫闭上了眼,幽幽的回忆:“记得我小时候,妈妈还在,妈妈就经常带我出来放风筝,那时我也有只虎头风筝,妈妈给我做的。比现在卖的还漂亮。在江边的沙滩上,我也是这么跑啊跑啊,风筝经常放不起来,但是却很高兴,小时候无忧无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跑跑就高兴了。”她望了我一眼,又闭上眼睛,“你跟我妈挺像的,呵呵,我妈也是这样,我妈很文弱,她不会跟着我跑,她远远的坐在一边看着我,视线从不会从我身上移开,我每回看她,都能看见她在对我点头,鼓励我,用口型说‘女儿棒棒的’。她手里总有好吃的。我跑累了,就回到她身边……妈妈为我擦汗,喂我喝水……和你一样……谢谢你……虽然妈妈从来不加入我的游戏,但我也很快乐,并且心里很塌实。因为我知道她就在我附近,我一回头,就能看到妈妈……在等我,在看着我……我笑,妈妈也会笑……我就像一只放飞在风里的风筝,妈妈手里一定有牵连着我的那跟线,无论我跑得多远,飞得多高,妈妈把线收一收,我总会回到她身边……我多怕线断了……如今线可就真的断了……妈妈不见了,线不见了,而我,风带着我早就不知道飘到哪里了……再也回不到妈妈身边……”这时有一股清凉的泪水,悄悄从沫沫的眼角滑过,流进耳朵里。我怜惜的为她擦去。
      我问她累吗,跑了那么久。
      “累,越累越有小时候的感觉!我就想再经历一次!好希望我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孩提时代,蓝天白云,还有我的风筝,我努力跑一跑,风筝就能飞得高高的……可是现在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沫沫轻轻的说,仿佛在问我,又更像在自问。
      “你没变嘛,你一直都是个好女孩,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我宽慰她,诚心的说。
      沫沫抿抿嘴没接话,似笑非笑。
      “那你小时候放完风筝,跑累了,又怎样?”我问。
      “倒在妈妈怀里,忽忽大睡!哈哈哈……”沫沫说着,开心的笑起来,仿佛她真的还是个孩子,而我也被她那股童趣感染,从面部表情到内心,都晕染上一层蒙蒙的单纯。
      我搂着她我说你睡会吧。
      然后她真的睡了,她将头枕在我大腿上,不一会儿就听得见细小均匀的呼吸声,证明她真已入梦。我怕太阳晃着她的眼,用手挡住阳光,我怕她着凉,将她脱下的外套轻轻为她披上。
      我从小受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我大大咧咧的一直都是别人伺候我,从来不懂得给他人关怀。而我此刻却心甘情愿的去照顾在我膝上酣然入梦的女孩,像个初落情网的少年,患得患失,小心翼翼,且柔情万种。若不是前世就已相识,若不是有前世黄土安葬之情,我又怎会对这个女孩另眼相待?
      太阳隐入云层,又露出笑脸;风时起,又时停。我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躺在膝上的女孩的好梦。想到沫沫的身世,想到她所经历的那些不为人知的辛酸,她只需要一个微微皱起秀眉的表情,就能激起我对她的无限怜惜。而她酣睡的模样,纯净得与世无争,实在让我欲罢不能。
      她真的累了吧,在尘世里孤独无助的奔跑多年,放一次风筝,追寻一次伴随着母亲的记忆,才得到片刻的安稳塌实。
      我本以为我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却在遇到沫沫后变得儿女情长起来。其实世界上没有缺乏情趣的男人,只是他还没遇到命里克星,当他遇到了,再钢硬血性的男人都会一头栽进“你侬我侬”的沼泽。
      沫沫就像这个春天里最娇嫩的一支细藤,在我的心底选了一片最柔软的沃土,枝枝蔓蔓的延伸起来。润物细无声。
      而沫沫跑了半天才放上去的那个虎头风筝,早就晃晃摇摇的飘落在远处地平线上,视线的尽头……想起沫沫将自己比喻为风筝,觉得很可爱,不由自主的笑了。
      现在沫沫还是一只在风中盈盈起舞的风筝,只是连接她的线,我要永远的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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