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归月》江景依旧

1、被拒婚

　　“小姐，老爷今天下朝早，现在就回来了，正唤您过去前厅呢，”翠音手上正端着一碟子的桂花糕，挑帘进入内，内室的暖香气息扑面而来，“大夫人让我带来给小姐尝尝的，说是前几天新进府的李厨子做的新口味。”林栖玥倒是颇有些意外，放下手上的地理志，“外祖父让我过去？可知是何事？”
　　“这…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老爷今个儿还带回来了一位客人。小姐去了便也知道了，总归不会是坏事。”翠音将糕点递给迎上来的红绡，回头细细说道。这小主子明明也就十来岁的年纪，偏也是个深沉的主儿，平时也不多话，要不是上次大小姐的事情，大伙儿还当这小姐是个好欺负的主儿。
　　一身娇俏的水红色短夹袄，碎花襟口，一水儿暖黄色及踝罗裙，屋里的大丫头红绡过来接过翠音手上的点心放到林栖玥前的案几上，对着自家小姐说：“小姐，您用两块再过去吧，这桂花糕冷了，可就不好吃了。”一边示意边上小丫头去里屋取了件紫貂毛裘径自给林栖玥披上，仔细地系上一个结。
　　“不了，我还是先去见过外祖父，这些个桂花糕就留给你们几个了，”林栖玥倒是更好奇到底会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稍稍整理仪容便欲出门，转身低声交代，“记得，别叫人瞧见。”说罢，俏皮地冲着屋里的丫头们眨眨眼。
　　“谢谢小姐。”屋里的翠萝，翠莲自然是喜不自禁，齐声道。
　　红绡却是几步跟上林栖玥的步子，林栖玥对之一笑。两人一路前去前厅。
　　来到这宰相府已足足五年了，原来自己也就是一个小乞儿，不知道被转卖了多少次，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蹲在的宰相府的门口。幸得当时小姐的奶妈李大娘出门发现了自己，可怜自己才求得管事的收入府中，自此开始做小姐的丫头。说来，这小姐也真真是个可怜人。未及满月，林大将军战死沙场的消息便从边疆传了过来，将军夫人产后体虚难以承受这大悲之事，未及期年便也跟着去了，留下这么个什么都不懂就已经失去父母的小奶娃。本来这样的孩子是该送到族长家里养的，偏偏她那族长叔父是个懦弱、怕妻的主儿，夫人柴氏又是一个厉害的人物，忌讳小姐还没满周岁就克死爹娘，总归是不吉利的。亏得老爷向圣上请了一道恩旨，特准钱府收留将军遗孤，仔细教养，这一住已是十三载。平日里照顾小姐饮食起居，小姐的性子倒也有些了解，事事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嘴碎的嬷嬷们还说小姐清高，只有身边的人才知道小姐只是“懒得”。
　　绕过花园边上的假山，前厅就一目了然了，红绡老远就瞧见门口站着张望的钱府老管家，低声问道，“良管家，老爷可在里边？”
　　“小姐，”门外等着的钱良也没有行礼，只笑意盈盈地对着林栖玥说道，“老爷正在里厅等着您，快快进去吧。”
　　林栖玥对着站在门外的管家微微颔首，这个老管家平时很是严肃，难得有什么表情，今天却是难得露了几分笑脸，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好奇心不禁扩大了几分。
　　“外祖父，”林栖玥一入大厅就发现厅里还坐了一个清俊少年，料想定时翠音口中的客人了，微垂下眼帘，却还是用余光打量着，恩，年纪应当不足弱冠，眉清目秀，一身月白长衫，银白寿云暗纹，宝蓝色湘绣短袄，金丝滚边，腰上随意系着一块水头青翠的暖玉。看似普通的衣着打扮，却自然显得通体富贵，再加上坐在堂堂本朝宰相身边，举手投足仍丝毫不见拘谨的神态，反是一派优雅斯文，心下便对来者的身份稍稍有了点眉目。眉心又微微蹙起，暗中掂量着，灵光一闪，有种不好的预感，隐约猜到了外祖父将要说的事。
　　“玥儿来了，来，到外祖父这边。时光荏苒，转眼间，玥儿也十三了”钱霖彦将站在厅中央的林栖玥叫到了自己的跟前，眼中带着对几分宠溺，这丫头长得和当年的芯儿越来越像了，可惜啊，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不免有些感怀，感觉到了林栖玥小手拉着自己的衣袖机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收起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神色，将林栖玥引到言瑞晟面前，“五皇子，这个就是微臣先前提到过的外孙女，林栖玥。”
　　眼前人眸中精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一直低着头，却偷偷打量他的林栖玥以为自己眼花了，一时好奇索性抬头，直直地看着眼前的言瑞晟，可是那湛黑的眸子里哪里还有一分波澜，反而是一片……温润？也正看着自己，见自己抬头，倒像是有一份惊诧。心中暗道失礼了，又将脑袋耷拉成原来的样子。
　　“民女林栖玥，见过五皇子。”微屈膝盖，福了一个万福，林栖玥此时早已将视线调回了自己的鼻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羞涩扭捏的样子。
　　钱宰相显然很满意这样的一幕，矍铄精明的眼里满是光辉，灼灼地看着眼前的小外孙女。
　　看来这两个老头的如意算盘是打到自己身上了。早已明了来人身份，方才见她抬头，本还有点惊异于她的大胆，正打算好好打量一下，却见她一副拘谨羞涩的样子。哼，不过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言瑞晟不禁眉头一皱，对于眼前明显还不明状况的某人，狭长的桃花眼只是淡淡一瞥，神色间很是有几分讥讽的意味，“疏离有礼”演绎得很是地道，“林千金，不必多礼。”说完也不看林栖玥，径自迎上丞相的视线，收起本就不多的笑意，一字一句缓缓道：“父皇让儿臣早朝后随丞相前来贵府，本不明其意，现下算是有几分明了，只是恕在下无福消受。我会回去请父皇重新定夺此事。此事就不必大人费心了。”
　　此话一出，林栖玥自然一下就明白了，不免有些尴尬，木然转头看向钱丞相，俏丽的脸上满是红云。自己好像，貌似，应该被人当场“拒婚”！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五皇子，言瑞晟是吧？哼！这边思量着，另一边钱丞相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一个接结果，并不惊讶，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轻轻拍了一下林栖玥的肩，“玥儿，你先回房。”话语不急不躁，却透着一份笃定和自信。
　　这两人会说些什么呢？看样子，照刚才在大厅中的情景来看，这件事情皇帝应该是知道的，或者就是皇帝下的命令，不过那个五皇子应该和自己一样都不知情，才会有这么一出。
　　自从几年前莫名穿越到这个没有历史记载的年代，自己就一直安分守己，做好一个旧社会女子该有的本分，既不出挑也不落后，免得引人注意。现如今维持这样的安宁生活也已经有了八年之久，在现代的自己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大学生，眼看就要毕业了，却莫名其妙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是一个寄人篱下没有身份地位无人可以依靠的角色。
　　正想得出神，却突然听到一声“亲热”的呼唤——“玥儿妹妹……”接着就被一群人围住了。围住自己的当然就是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了。
　　这个朝代的各位大家小姐，虽说也很是重视礼仪教化，倒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往往各家小姐还是会聚到一起，话话家常，唠唠八卦，其中自然脱不了权势地位，钱府的地位和权势庇护下的钱清宜自然在这种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多得是巴结的人。
　　正在花园散步的钱府大小姐钱清宜远远地发现了自己小表妹的身影，招呼着身边围着的几位大家小姐朝这边走了过来，一把拉住沉思中的林栖玥，很是“温柔”地说：“玥儿妹妹，今个儿可算是出来了，怎么也不到姐姐那去坐坐？姐姐们可是常常惦记着你呢！”话中几分娇嗔几分埋怨似真似假，拉起林栖玥的手就往花园中凉亭走，边上的几位小姐丫头们面上都是一派欢迎，根本没给人拒绝的机会，几人很快就到了早备好茶水的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