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红线》华婴

2、第一章

　　我仍记得上一世的我。
　　那是个女子，名唤姬谭。
　　因为太爱一个人，燃尽了生命。
　　黄泉路上，我拒绝饮下孟婆汤，因为我要记得，那令我死去的人，名唤式生。

　　这一世我是男子，注定要爱上女人，那又是为何，仍背负前生的记忆？

　　我总是做这样一个梦。
　　梦中我看见上一世的我，那个名唤姬谭的女子，微笑着饮下带毒的酒，然后，将一柄匕首突兀地刺向坐在她面前的男子。

　　“式生——我要你，与我——同生死——”

　　姬谭心中有太强烈的感情，爱，爱至怨恨。

　　我以为，我便是姬谭。

　　在那个梦里。

　　我伸出惨白的手，捧住式生的脸孔，轻轻地，印上一个吻。
　　式生……别恨我……我只是……
　　毒性发作。
　　我从摔碎的铜镜中，看见自己扭曲流血的脸孔。
　　式生！来世……

　　梦每每中止于此。
　　我想，姬谭没说完的话，应该是，来世，不要再遇见。

　　我从未看清梦中式生的面容。
　　我只看见姬谭，既是看见自己，穿着紫衣红裙，艳面目艳若桃李。
　　但纵她再美丽，也不过是纠缠于尘世的一抹亡灵。
　　我的前世？
　　其实，陌生得形同看戏。

　　我怎能忘记，这一世我是男子。
　　而我的名字，是曲诩。

　　易府今日宴客。
　　曲家素来与易家交好，我亦随双亲同去。
　　与易家各人相互寒暄一番，我终于可得几分清闲。
　　径自去了易府花园，轻车熟路。

　　荷塘对面，笙歌缥缈，酒色纵横，我只觉无趣。
　　在映香亭的石凳上坐定，嗅着花香又闲来无事，我几乎睡着。

　　“哈，好兄弟，真有闲情逸趣！”
　　突然一阵爽朗笑声入耳，我于是清醒。
　　来人一袭洁白衣衫，步履悠然。看不清他样貌。
　　但奇怪，我竟对他有些亲切感。

　　“老爷子爱花如命，兄台必然是与易家熟稔，才可进这花园。”
　　他向我拱手，面目含笑，“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料想他定是易家子嗣，我轻轻开口，“在下曲诩。”
　　“曲诩？原来是曲大公子。小弟方才如有冒犯，还望兄台多多包涵。”

　　“我自小便与易家相熟，未曾见过你。可是老爷子远亲？”
　　我向他询问。
　　“兄台实在厉害，一语即中。小弟已无话可说。佩服，佩服。”
　　看着他明显缺乏诚意的脸，我失笑，“为何你如此肯定我是兄长？”
　　他愣了一下，“这……”
　　我笑，“不必认真。我亦只是随意问问。还有，不必叫什么兄台。你可直接唤我名字。”
　　他释然，“曲诩……看来你亦是性情中人。”

　　那夜月色青白，我二人于这盛夏酷暑中，卧于冰凉石块上，彼此交心，天南海北。
　　大感相见恨晚。
　　至临别时，已形同挚友，竟在这短暂几个时辰里，仿佛知己知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