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丽家 ...
-
安元三十六年
东郑·枣冲
天刚擦亮，李翘云摸索了衣服穿好，从角落里摸出把柴刀，也不怕那刀刃锋利伤了自己，直接把刀负在了背上，又取了一捆麻绳缠在腰间。
李翘云回头瞧了一眼。父母还睡得稳妥，姐姐却早已被自己惊醒，披了件衣服下了木床，巧手在头上随意挽了一个花髻，便显得明艳不可方物。
二八芳华的姑娘家再丑也丑不到哪里去，更何况自家姐姐李萱成可是闻名枣冲的美人。李翘云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得意，可转念想到姐姐如花似玉，却连间自己的闺房都没有，只得与父母幺弟屈就在一间茅庐……心里便有些酸涩，自己是男孩子，便是极力节省，吃穿用度花销也不少，若是父母没生下自己，姐姐是否能过得好些呢……
虽然李翘云家在东郑第一渡头枣冲，然父母已年迈，只能在外城侍弄几亩田地，李翘云与姐姐因家境贫寒从未读过书，枣冲繁华，若想寻个好差事，能识文断字是少不了的，姐弟二人无法，只能去做薪资微薄的零工。
李萱成为丽府代工绣些丝帕香巾补贴家用。丽府是闻名东郑的漕运世家，枣冲也正是因为丽家刻意营建而日渐繁华，隐隐有盖过国都樊阳之势。丽府上下，算上码头佣工，便有千余人，更不提船上水手、货栈脚手、还有遍布全国的丽家商号。府中更是极尽奢靡之能事，连个伙房丫头也能差使李萱成，可怜这李家长女，每日天将破晓便要起床赶工，直至掌灯时分也不得休息，每日绣得双手僵直，眼底青黑。李翘云劝她别再做工，李萱成却置若罔闻，前一天绣好的织物，第二天晌午都准时亲自送到丽府，便是李翘云心疼姐姐想要代为送去，李萱成也是不许的，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李翘云见姐姐辛苦，也只能拼命做工，砍柴、喂马、运送货物…有时甚至到丽家船上帮工。翘云刚满十五岁，在船上那一群糙汉子里面显得弱不禁风，尽日遭人欺辱，船老大让他拜码头，日后赚得的银子上缴七成，便能求个安生。偏偏翘云性子像头倔驴，朝那黑髯大汉吐了口水，那大汉一时也未发作，只等黄昏时，带来五六个人将翘云手脚绑住，倒挂在船橹上，再将翘云抛入海里，等翘云半死不活时，再慢慢摇动船橹，将人提拉上来，等翘云清醒，再把船橹松开，人又掉进了海里。
船老大坐在甲板上喝着烧刀子，看着李翘云被“淹”上了五十多次，面色稍霁，命人把李翘云直接扔到岸上，撂下狠话，不再管他。
李翘云却因为受了风寒，浑身高热昏迷不醒，险些死去。如此这般，又花掉了家里仅有的积蓄。
翘云生性倔强要强，让家中为他受累是决计不行的。因此更加拼命做工，却再也不去丽家码头。
今日翘云是要上城北枣阳山砍些柴薪变卖，怕父母姐姐担心就起了个大早，却还是被姐姐看见。
“姐……”李翘云轻唤一声，有些胆怯，若是姐姐生气了该如何是好，他李翘云天不怕地不怕，只对姐姐唯命是从，他从心底里觉得自己亏欠姐姐…
李萱成已经洗漱完了，又将如云的秀发梳好，更是艳光照人。听到翘云唤他，转过身便把翘云拉到门外。
“你若还惦念着我这个姐姐，便别再自找苦吃！家用足够，你又何苦拼命……你…要再遇上船老大那些人…你小命不保！……你这命根子要是有个好歹，你让爹娘如何是好啊……”李萱成怕惊醒父母，声音压得极低，听起来竟像是要哭了一样。
李翘云看姐姐双目微红，心里一阵焦急，解释的话说得磕磕绊绊。只道自己去山上砍柴，碰不到码头那些人。赶忙将姐姐送回屋中，心里又是一阵愧疚，不想多呆。便一路小跑，独自去了枣阳山。
这边回到房里的李萱成很快便止住了哭声，看着桌上昨夜未绣完的丝帕，眉头轻皱，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美事，又无声地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