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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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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曾经以为,他不会知道,这个,将永远是他心底最深最温暖的一个秘密.直到老去.
喜欢越来越多,多的快要溢出来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喜欢,还有一点点的不甘心越来越明显.
所谓不甘心,其实也就是因为,喜欢的那个人,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他一度以为,人到了那个人的那种年纪,又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就算不至于成精,但至少也应该可以看透很多事情,可以掌握自己局面的那种成熟男人了.可是那个人呢非但没有他想像中的那种成熟深沉,甚至总给人觉得,这么多年的磨练,全打了水漂,他还是满眼的纯真,像个孩子.天知道,在他看来,说一个30多岁的男人纯真,像个孩子,那是变着法的说那个人傻,不是恭维,绝对不是.可是,这些形容,到了那个人身上,全部变成了中性的,客观的描述.因为,除了孩子一般的纯真,他还有孩子一般的通透,孩子一般的倔强,不怕受伤.在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之极柔软之极的心.
矛盾.
是的,就是矛盾.
谁能想到那个人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文艺中年(因为年龄关系,他把他归为中年了.)谁能想到那个人其实比谁都敏感多愁(只能偷偷想,否则他知道了会翻脸,恼羞成怒.)
一直看着他,在离他半步的身后,看着他与人玩闹,看着他大声笑大声叫,看着他无事忙的团团转.五官明朗,表情生动.
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了.可是,就在那部戏杀青的酒席上,那个人醉倒在他肩上.
送他回去,深夜的城市,褪去了白天的暑气,有风吹来,带了一种腻腻的香气,混在汽车尾气了,形成一种很暧昧的味道.路灯明亮.
走了很久,小心的扶着他,胡乱的应着他说的话.
后来,两人在马路牙子上坐下,那个人开始大声唱歌.唱很多的歌.唱到不敢在午夜问路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转脸认真的看他,"老段老段,有你在,我不会迷路."眼睛明亮过天上所有的星.
他以为他还在说醉话,随便应着,"好好,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迷路的."
他有点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认真的说,"老段,我是说真的,你对我的好,我其实,我全知道."
"哈"
"真的,"他强调,"我知道."
自己一直以为隐藏很好的心原来是赤果果的完全暴露在别人的面前,一下子明白这个,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恐慌.这种恐慌迅速蔓延,蔓延成一种无法控制的愤怒,"好,你知道,你就一直看着我这样子很好玩是吧看我很傻你很开心是吧"
那个人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把头埋在自己的膝间.
这让他更加的愤怒,"好,张国强,你好!"咬紧牙齿,咬的自己牙龈都在疼.他顿顿脚,起身便走.在他身后,他听见他声音破碎的喊了一声老段.
回家以后他就后悔了.他知道又能怎样他居然就这样把他扔在马路上.
带一点虚伪的矜持,忍着不跟那个人主动联系.然而,那个人的电话,短信,一直没有来.
这一过就是数月.那部戏红了.红的无法收拾.
他们一起参加某个活动.他贪婪的看他.看他小心翼翼的偷看他,yu言又止.他有点想笑,心里又有些鼓鼓的酸.
中场休息时,他靠到墙上,闭目养神.有人在轻轻拽他的衣角,一下一下,锲而不舍.睁开眼睛,看到那个人带着讨好的笑,过分小心的跟他说,"老段,完事后聚聚呗."
他笑,心里酸涩更重,"好."
那顿饭吃的无滋无味,心里闷了太多的话,却什么都没有说.有些话不想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不敢说.所以,终于只有沉默.
那个人也是一样,少有的沉默,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在要说再见的时候,他甚至是松了一口气的.可是,那个人突兀的开口,"老段,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眼里是满满的疼惜.
他呆住.愣愣的盯住他看,心里的欢喜像水泡泡一样冒出来,咕嘟咕嘟,终于在心里沸腾.
他没有声音的笑,眼泪却忍不住的流出来.
那个人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伸手粗鲁的给他擦脸,"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丢死人了."
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另外一部戏的开机仪式了.
他其实很享受没有见面有大把思念的时光.在网上和笨拙的那个人聊天,在电话里和别扭的那个人调笑.生活很甜美.甜美的带点苦涩.似乎是苦了太久,才更加觉得这种甜美甜的让人晕眩.
终于又见面了.
让他大跌眼镜的是,那个人居然在拼命躲着他.
他在的地方,他就贴边溜走,他跟甲说话,他就去找乙.他坐第一排他就跑去第二排.总之,就是在躲着他.
好.很好.非常好.
他咬牙笑.还被人夸奖说提前进入状态,果然实力派啊实力派.
敷衍着,他继续用眼光追杀那个人.他逃得更加无影无踪.
机会还是有的,有识相的记者请他们合影,他在心里暗呼天助我也,捉住那条四处逃窜的漏网之鱼,友好的搭住腰,摆好POSE,笑.
记者心满意足的走了,那条鱼捏他的胳臂,让他松手.他笑,更加紧的箍住他,"国强,你干吗呢我能吃了你不成"
"说说说说什么呢我不是忙吗.."他眼神又开始漂移,脸上出现可疑的红,"放手,老段,这么多人在在在在看着呢."
"那你不准再躲我."他要求保证.
"好好好好,"他皱眉,"好心当成驴肝肺."小声咕哝.
很好.非常好.他真有些火了.这个时候,又有太过识相的记者过来大呼小叫的哎呀队长连长关系真好,合个影合个影,采访下采访下.那个人趁乱逃走了.
终于熬到晚上收工.各自回到房间.
他回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回去一阵子了.忙忙活活的帮他张罗这个张罗那个,又把自己不远千里带给他的咖啡拿出来帮他冲好.
他斜着眼睛看,"国强,你别以为这样我就可疑忽略你今天躲了我一天的事实."
"谁谁谁躲你了"他反驳,可惜底气不足,"我那也是为你好.."
"哈这倒新鲜了,躲着我还叫为我好说说."不客气的端过咖啡,舒服的坐好.
他坐到对面的chuang上,开始准备长篇大论的样子,"老段啊,我听人家说了,这个有些记者可坏了,专门抓人家的小辫子,还说叫什么..增加曝光率.."有些想不起那些很专业的说法来,他有点沮丧,"就是那样了,有的没有给你乱写,又说你今天跟谁好了,明天跟谁不和了,那那那那我们得注意影响.."
他失笑,"就为这点事情,你躲了我一天"
"嘿,"他认真的说,"现在没有别人我就不躲你,谁说是一天再说了,不是我说你,老段,"他不屑,"你看看你在片场那狼似的眼神,啧啧,还好我躲着你,要不然,肯定就让孬编他们抓住你小辫子欺负你."
原来如此.他笑,心里很觉得温暖.喝一口爱心咖啡,人生圆满啊.
感慨还没有完,他口里的咖啡就喷出来了,"国强,你在咖啡里放了多少糖甜死人了!"
那句著名的台词是怎么说的来着我猜中了开头,却猜不中结尾.
那句著名的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饿其体肤,苦其心志..
那么,我的团团,是要承担大任的那种,才会经历这么多事情吗
那么,我的祖国,是要飞翔的,才会有这么多的苦难吗
那些日子,所有的人都沉默,都没有了调笑的心情,眼睛里有隐忍的泪,脸上是压抑的悲伤,但更多的,是一定要站起来的坚韧.
不是不后怕的,如果,如果那个弹片爆炸的地点离自己再近些,如果,如果离那个人再近些,结果会怎么样,他简直不敢想的那种怕.心理压力越来越大,连续几天噩梦之后,那个人开始担心他,在他睡着之后,整夜整夜的守着他,以便在他噩梦袭来的时候,能够即使叫醒他.
在某个夜里,他们曾有过一段对话.
"国强,我没事,你休息吧!"
"好好好就睡就睡,我才不是为你才不睡觉的,我最近..失眠!啊对,就是失眠!"
"好好好,你失眠,那正好,我们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来聊天吧!"
"聊聊聊聊见鬼的天!你明天还有戏呢,不跟你扯,挺尸!"
"...国强,谢谢你."
"......滚你ma的蛋.老段,你是个混蛋知道不"
"知道,这个混蛋谢谢你."
".....老段啊...都不容易啊..我知道的.你好好睡觉吧.."
因为有他,他居然再没有做过噩梦.他知道不
再来就是那张著名的照片了.
天气渐暖,在没戏的时候,那个人喜欢窝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张破躺椅上亮肚皮.椅子不够大,他长长的两条腿没有地方放,要么出溜到地上,要么就搭在墙上.剧组里的人都看惯了他这副样子倒不觉得怎样.问题就出在,某天某个闲的要长毛的人拍了一张照片.
说实话,那张照片他非常之喜欢.
那个人自己也喜欢.喜欢的表现方法就是,把它放到了自己的博客里.还得意洋洋的给他看网上那群狼的评价.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妒忌了.
连续几天,他都像泡在醋桶里,偏偏还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去刷新他的博,看前仆后继流着口水的人来看他的照片.
是可忍,孰不可忍.
忍无可忍又怎样
那个人还是照样没心没肺的活着,照样跟他炫耀,老段老段,看我的魅力,那没边了.
那是.他同意这点,不过马上就不屑自己的没骨气,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放张照片上去.
于是,世界变了.
那个人开始有点坐不住,"老段老段,咱们商量个事啊"
他停下刷新那个人博客的动作."嗯什么事"
"那啥.."他有点别扭,"你以后,可不能放那么骚的照片上去了,招狼."一本正经.
"什么"他笑,气的,"我骚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你看看你看看你自己看看,"一把把他扯到跟前,"这姿势这眼神这样子,整个就在说,吃了我吧,我很可口很美味很sweet...你再看看你那群姑娘们的口水..啊啊啊啊七哥好帅啊啊啊好想扑上去啊啊啊啊啊好想压倒啊...是说谁呢"
他耳朵开始红,"我我我我..我那时不是不知道么.."
"不知道"他不屑的斜睨他,"那你还来说我说说吧,该怎么办"
".....我给你捶背"讨好的笑.
"不用,都是我在给你捶好不"
"我给你冲咖啡"继续讨好.
"不敢,你放4颗糖的咖啡我享受不起."
"那那那那我帮你打饭"
"算了吧,你喜欢吃的那些垃圾食品..."
他甩手,开始不耐烦,"老段你真麻烦,你划个道吧!"
"首先,知道自己错了不"
".....知道."
"错在哪里"
"错在...错在..在.."眉毛皱起来,"是哦,我错在哪里啊"
"这个不作讨论,以后怎么办"赶快转移话题.
"以后再不随便说老段风sao了."狗腿的笑.
"还有呢"
"还有...没有了吧"看到他的眼神赶快改口,"以后再不随便把照片放到网上去了如果要放一定要老段同意才成."
当他休了短短两天假回来就看到某个抱着包成粽子似的脚斜靠在chuang上冲他笑得没心没肺满脸褶子的人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深呼吸深呼吸,犯不着跟这种人一般见识,你生气纯粹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那个人根本不会记住的.他就是一鸡脑子,记吃不记打,你再生气也是白搭.以为做的心理建设已经够了,才开口跟那个人说话."吆...国强啊,两天不见改卖肘子了"
歪着的那个人笑,"老段老段,过来坐坐坐,我快闷出鸟来了,你回来了真好."眼睛亮亮的,像小狗.眨巴眨巴,看出点端倪,声音很没骨气的软下去,"老段...你生气了"
还知道呢.他笑,"我干吗生气啊啊你倒是说说我干吗生气啊"
缩了下脖子,他赶紧摆出一副讨好的笑脸,"老段老段,我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错了错在哪里啊"继续追讨.
"...我不是就不小心崴了下脚么..."心虚的咕哝.
"崴了脚能成这样"坚决不给喘息机会.
"嗯...然后..又不小心滚了一交..."眼睛偷偷溜他一眼.看到他在瞪他,马上又狗腿的笑."没事没事,看他们给我包的这样,其实不疼,几天就好了,老段不用担心."
他忍住笑,"鬼才担心你!国强,你说,你这是第多少次了啊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
"嘿嘿,嘿嘿,"他摸摸自己的腿,"狗改不了吃屎.老段你不也一样吗"
才不要跟你一样.他想了想,这句话还是没有骨气的没有出口.因为,改不了的要疼惜他照顾他,已经成了习惯.
chuang上的那个人换个姿势,把自己摆成一个贵妃样,"老段老段,你吃饭了没有知道你今天回来,我弄了点好东西藏起来给你呢."
他失笑,那个人所谓的好东西通常都是些小孩子才喜欢的棒棒糖啊泡泡糖啊奶糖巧克力豆之类,这次估计也是一样.不过还是捧场的问,"什么好东西"
贵妃伸手指指柜子.
他过去打开,里边一个小煲.打开盖子,里边是个小小炖盅,窝在热水里,还是热热的.他抬头看过去.
贵妃得意的笑,"这个是我独门秘方,你走的时候不是嗓子不太舒服吗我炖了点冰糖银耳,快趁热吃."
他真痛恨自己的没有骨气啊.就为了这碗甜到腻的冰糖银耳感动到无以复加.于是,顺理成章的全部承包了照顾伤员的业务.当然,没有这个也是他照顾.
在没有戏的时候搀着这个肿脚贵妃四处巡视,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还要照顾到他的饮食,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吃,要快快好起来.
这一切,现在想来,是那么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