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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家书·石出】 ...

  •   光线很暗,石板上的字体看不太清楚,展昭不由得凑近了些才能看得明了。这石板一共分为左右两个部分,中间有一条明显的竖线分界。石板右侧有一副图样,上有凹凸鲜明的机关,左侧则是几行小字,上写:

      君自来其莫名之地,
      往而去其莫名之乡。
      夫天之苍苍而无色,
      地之茫茫而无际。
      固虽不合于俗,
      世亦悖吾之身。
      红尘焉可笑,踏之也逍遥。
      岂非仙难及耶?

      莫愁看不懂这繁简交加的字,况且这光线也暗淡。却又见展昭盯着这几行字半天没有动静,心中又急又躁,不安地扯扯他的衣袖:
      “写的什么,你念我听听?”
      展昭以为她是不识字的,顿了顿方给她念了一遍。
      莫愁听完,眉尖微颦,口中又把这几句字反复吟了几遍,不解的挠挠耳根,头摇得好比拨浪鼓:“完全不懂,这说的是什么?”
      展昭亦是摇了摇头:“看不明。”
      “连你都看不懂?”莫愁泄气地咬咬下唇,“那岂不是,我们又要从此处走回去?”一想起一路上挨冻挨饿还受累,她眼前就直冒金星。

      “几时说了又要回去的?”展昭不解道。
      “难道不是么?”莫愁晃了晃脑袋,“这几句话便是解开这机关的法子,你又看不懂,我们自不能在此处等死。前无去处,只能返回……”又补充道:“这一来一回的,真真累死!不如让我死在这里算了,我可不想再走了!”
      她说完,居然懊恼地走到墙角,忿忿地蹲下,头埋在臂弯中。那模样就像在撒泼,言语间非常坚持:“今日,说什么我也不走了!”

      展昭看着她,又无奈又好笑,劝着:“倒不至于有你说得那般严重。”
      他走到那几行字下,手触碰那凹痕,心中有数:这字皆是由人用弯刀刻上去的,但痕迹尚浅,可见这人并无什么内力。用手又摸了摸,方道,“我反而觉得这几句话别有深意,但与这机关毫无关系。”
      莫愁缓缓抬起头来看他,闷闷道:“是么?”
      展昭微微一笑:“你想想,既是重要的地方,又怎会故意设了机关再告诉你破译的方法?那人岂不是自掘坟墓么?”

      此话听着对理,莫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不怎么办。”展昭移步到那机关旁,倾身细查,“试总比不试的好。”

      这机关设置得很简单。乃是一个金字塔形的物体,物体的几个顶点处分别有三个不同颜色的按板,其间用细铁丝连接着。
      莫愁歪头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数学对于她来说就堪比天书,上辈子与其纠缠不清,这辈子她就是死也不想再碰了。但她生性又急,在一旁瞅着展昭一直没动作,自己又饿得慌,徘徊几步,就走到石板下,无聊地就顺手去摁那按板。
      展昭只在思量,差点没拦得住她,好在反应得及时,忙忙把她的手腕扣住。
      “别碰!”
      莫愁抱怨道:“怎得不让碰?你又解不开,不如一个一个挨着摁一道,没准儿就成了呢。”

      展昭微叹,此时只想在她头上敲几下,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君子逸时常跟她吵个没完。她虽是聪明,但总改不了这莽撞的急性子。
      “这如何能挨个摁。你瞧这几处连接着的铁丝,扣环紧密,连接有序。万一触碰了机关,只怕你我二人皆有性命之忧!”
      “有那么严重?”莫愁不看好的瘪了瘪嘴,忽而又兴冲冲地提议,“那不如你拔剑来把这铁丝砍了去?”
      展昭未说话,只拿目光轻瞟了一下她。
      莫愁一个激灵,咽了咽口水,缩了缩头:“……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好了。”

      过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着:“那……要不你直接把这门毁了?这也省得。”
      展昭思索片刻,摇头道:“不好,这石门连接着顶端,若是受力过大反而塌陷就麻烦了。”
      莫愁皱眉:“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先别泄气。”展昭挑眉道,“你来看这处——”
      展昭向她指了指那带有三色的按板。莫愁看了看,那按板三处皆有磨损的痕迹,她摸了摸鼻尖,扭头对展昭努努嘴:“什么意思?你若想从这上面来找依据也太惨淡了点,这三个按板都是有触碰迹象的,你又不能从这说明什么。”

      展昭笑着摇摇头:“不对,你留心这铁丝连接的方式。三个按板有三种不同的链接方式,又与上面的按板相接,若按了其中一处,另一处必定要接对,接得不对就会牵扯出这一处的按板,从而引发机关。”
      “唔……然后呢?”
      展昭提起剑来,用剑尖挑起一根铁丝:“同一根铁丝便要按动不同的按板,若按了红色的按板,那么另一端则可按绿、黄二色。
      “这仅仅只是我的猜测,但根据这一规律来看的话……第一个为红色,第二处则为绿,三处便是黄,四处便是为红、黄、绿三种皆可。你试试。”

      莫愁顺着他的话,一一按动机关,当最后一个按扳摁下,却听见一声清脆的“啪”,而后大门竟然真的缓缓打开。正在莫愁欣喜之时,突的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下涌出,天地仿佛都在摇晃一样,她脚步不稳险些摔倒在地。头顶一些土灰簌簌地往下落,甚至还有些零碎的石块。
      展昭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等突发事件,眼见着落石增多又怕莫愁被这乱石砸伤,他情急之下慌忙把她逮到怀中,圈住她的手,一侧身闪进门中去。
      由于地震的原因,两人皆摔倒在地,好在展昭及时用手护住莫愁的头部,才避免被摔伤。
      这震动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平息了。莫愁吃了一嘴的泥沙,勉强支起身子来,头却还有些昏昏的。
      这没由来的怎么会有地震了呢?

      “呸呸呸……”莫愁一个劲儿的往地上吐沙子,转目又问,“展大人,你可还好?”方才她的头是硬生生地砸在他右臂上,即便他功夫好,想来也是疼的吧。
      展昭亦是从地上起身,拍了拍一身的土灰:“还好。”
      念及他因为护住她的头难免受了伤,莫愁一把扯过展昭的右臂来,翻开衣袖就要看他是否受了伤。展昭微怔,忙抽回手来:“不用看了,没什么大碍。”
      “让我瞧瞧,是不是伤到骨头了。”莫愁心思狭隘,没考虑得太多,只固执地要看他的伤。
      展昭拗不过她,虽知道不合礼仪,但看她年纪尚小,未思及男女之别,只好作罢。

      伤倒是没有,不过臂上微微发青而已。莫愁愣了愣,抬头询问他:“会不会很疼?若能出去,我定找人治好你。”
      展昭摇摇头,微笑道:“哪里有那般严重。”
      “不严重吗?”莫愁自言自语着,“都泛青了。我记得我头很大的……”
      展昭默默拉拢衣袖,又抬手帮她把头上的一些灰拍掉。
      “倒是我不好了,早知不教你弄这机关的。”
      “展大人哪里的话!”莫愁眼睛亮晶晶地瞅着他,一脸崇拜,差点没滴出水来,“展大人好生厉害,这难人的机关三两下就解决掉了。比起在外面等死,我宁愿冒这个险。”要知道,数学乃是她平生最大的痛……

      展昭笑而未语。两人整理片刻,方继续前行,前方有一扇木门,并未关紧,轻轻一推便开了。
      这里头似乎是一间密室。
      由于仍旧没有灯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展昭吩咐她不许乱走动,自己小心迈了几步,在石壁上寻到一个灯盏,又摸到旁边的竹筒,打开来,里面装有火折子。
      点燃了那灯盏,周遭亮了许多。

      这密室中各种什物摆放齐全,漆花竹凳三张,左侧有一榛木书柜,此外还有一扇印花屏风,屏风后是一案几。透过昏黄的灯光,隐约可见那案几上趴着一个人。
      介于这幽暗的光线没由来让人胆寒,莫愁立马拽禁展昭的衣袖,颤声道:“好像……好像有人?”
      展昭竖起食指覆在唇上,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复把她护在身后,朝那人走去。莫愁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躲在展昭的背后,一步一步跟着他绕过屏风。
      待看清那人时,莫愁小声轻呼道:“当真是有人!”

      此人脸朝下看不清模样,身披白色披风,长发竖起,手肋边摆着一只狼毫,笔下压着一张纸,上写有字。
      见展昭没有说话,莫愁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他死了吗?”
      展昭亦不敢轻举妄动,只拎起剑,在那人身上一扫,却见他就如无骨一般软软的“咚”一声栽倒在地。
      此时才可看清他的相貌。这人年纪不大,大约二十来岁,与展昭相仿,眉清目秀。可面色已经发黑,估计死了有些时候了。

      展昭表情凝重,蹲下身去,扳看他的脸,眉头微拧,许久才道:“是吞金而死的。”
      “吞金?”莫愁一边疑惑着,一边跨过那人,捻起桌上的纸来看。表情愈渐纠结,未果,她只好把纸张递给展昭,“展大人,你来看。”
      展昭遂接过来,看后略微沉吟:“是封家书。”
      莫愁忙问:“写的什么?”
      展昭垂目,念道:“吾妻瑶。夫闻幼子诞六月,心喜如狂,往往思之,未尝一日不念归也。而为夫今身处于险,朝不虑夕。日日与尸为伴,常悔祖宗传此邪术,亦不能安吾之此生。
      吾少孤,承蒙尔父所救,及长,与汝私定终生。遇瑶,乃此生之所幸。但奈何缘浅,今我一去,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只望教吾子,幸其成,切勿再踏此不归路,于黄泉之下亦可安心。
      扬州七月,来世再见。夫恒书。”

      一言毕,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声音。
      莫愁眉头深锁,摸了摸鼻尖,慢慢道:“……写给他妻子的?”
      “是。”
      莫愁摇了摇头,叹气道:“他就这么死了,那他妻子跟他孩子怎么办?这样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不见得如此。”展昭把那封书信折好放在桌上,轻叹,“他恐怕也是迫于无奈,家与国不能兼顾。”
      说起来,他倒是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
      “家中也有人啊,人难道不是国的一部分么?再说,孤儿寡母留在这世上,人家如何存活?他定是没有顾及到这个,只顾自身解脱,殊不知他妻子到时会有多伤心。而且,他还有孩子呢,为何不为他想想?……果然,这人就是自私!”莫愁忿忿地拍了拍桌,说得慷慨激昂,完全没注意到展昭脸色的变化。

      垂目的瞬间他似乎发现了些什么,伸手去扳开那人的右手,从手里又抽出了一张纸来,这张纸被他揉成了团状,展开时,里面全是一些类似鬼画符的东西。
      莫愁本还在可怜那对母子,眼光瞥见到展昭手里的东西,一个激灵,猛地从他手里夺过来。
      “这这这……!”

      展昭见她的表情,心中生疑:“你识得?”
      莫愁认真地点点头:“这是我家传的古方子。”

      记得祖父有说过,《异巳录》这本册子是先祖亲自编纂。亦为了防止外人窥了去,所有的文字大大改动,里面的字体仅传人才看得懂。而现在她手里的这张,里面的字正是《异巳录》中的字体!
      莫愁愣愣地移向那个人的尸身,暗道:莫非此人就是她的先祖?可他已经死了啊!再说,他手里也只有全册的一小页,那么全书呢?有没有全书呢?难道她的先祖还没开始写就自尽了?这叫她如何是好……

      “莫姑娘。”展昭见她眼中尽是焦虑,又只盯着那尸体出神,便唤道。
      莫愁此时就如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听展昭叫她,只好唉声叹气道:“怎么?”
      “你可知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莫愁冷眼扫了扫那上面的字,这才慢悠悠说:“这方子是教人如何从尸体上提取盐的。”
      “盐?”
      “嗯。”莫愁定了定神,尽量在回忆以前那全本中所写的,“记得祖父说过,人体中是含有盐的。凡是病死的人,死后身体中盐通过一定的术法便可引出,但此盐由于在死尸体内待得太久,难免阴气过重,食得过多对人也是有害无益的。”
      说完她又猛地一拍脑门儿:“对啊!难怪我会在那地方看见盐呢……也难怪那些尸体不碰盐呢!”

      展昭想了想,沉声道:“这么说来,黄宝祀便是知道此人会此术法,强行把他关进此处,日日为他制盐?”
      莫愁点点头,补充着:“正巧那秦大人又曾与他有过争议,就把这地点设置在离吉州不远处,好让他寝食难安。”
      “对了!”莫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又转身对展昭道,“展大人,借你剑一用。”
      展昭提起剑,讲剑从鞘中拔/出后递给她。只见莫愁接了剑,在那人手腕处轻轻一划,黑红色的血随即流出,她忙拿了瓶子接住。不久瓶中就溢满了,她盖好盖子,把剑与瓶子都还给他。

      “这个血,你拿给那秦大人饮下,他的病自会好。”
      展昭应下,接过药瓶。又在那叠白纸之下寻到一张文书,折叠好收入怀中。
      莫愁见了,疑道:“这是什么?”
      展昭微笑道:“这文书中有黄宝祀的官印,方可作为证据。”
      “哦,证据!”是了,他们此次就是来找证据的,险些忘了这点。

      案几一旁有一个小洞口,里面有石阶直通地上。
      莫愁暗暗把那一张家书与古方收捡好,两人又在密室中寻了一番,没再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便往那石阶上走去。

      *

      劈断一块厚厚的石板,拨开头顶上的一些杂草,自然光射到脸上,忽然觉得有些刺眼,莫愁抬手挡了挡。等着适应了,展昭才拉她上来。
      却没想到这地方竟然是上次出吉州城时,在路上遇见行尸的地方。莫愁不禁侥幸地想,若是当时自己固执往前走,指不定还会碰见黄宝祀等人,若撞见他们这等行为,定是性命堪忧,只怕现在早就死了。

      天色已近正午,在这地下起码走了一天。莫愁一想着就觉得疲惫不堪。
      “展大人,现在是回吉州,还是去衡州?”
      “去衡州吧。”
      “哦,好。”

      整理整理了衣裳,两人朝南而行。一大一小,一蓝一紫的身影渐行渐远。
      阳光落下来,微微炫目。

  • 作者有话要说:  哦呵呵呵,这案子了解了~撒花撒花~
    有见过夜深还不睡的咱么?有么?有么?
    于是,看着咱如此努力的份儿上,撒花吧亲,不要霸王啊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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