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空里

5、何谓未来（古流寻番外）

　　苏暖暖不知道，其实古流寻很早就注意到了她。说来也巧，那天他回来取资料的时候，正赶上她搬到这里。匆匆一瞥，恰见到她把脸贴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场景。那眸中的渴望让他意外，于是也就意外地用手机照了下来。很久之后，古流寻才明白这渴望是为何，而那时，她已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不可分离。

　　回公司的途中，古流寻突然想起了那幢别墅半年前的动静，难不成都是为了这个丫头？无奈地摇摇头，对自己嘲讽一笑，只不过才见了一面想这么多做什么？只是他没想到竟然在第二天便又见到她。

　　由于后面的几天都要去A市出差，古流寻便想着回去收拾些简单的行李，同时休息个半天。而她，竟然就那样站在落地窗外直直地看着他。从小到大，他受到的关注不算少，可碰上这个这丫这般充满好奇和渴望的…打量，他还真挺想笑，真搞不懂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啊……为了看她后面会有什么动作，古流寻生生将这笑的冲动给忍住。然而最后他还是没忍住地侧过身子去看她，一秒，两秒……不过十多秒的时间她便受不了地逃开。

　　她闯了进来。而古流寻诧异于自己的不意外。低头看见她赤着脚时，他眉头不可见地蹙了蹙。这丫头，难道都不觉得凉么？

　　古流寻很快收回视线，盯着报纸没说话，她便开始自言自语。其实也不能怪他装深沉故意不答，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毕竟在他二十几年的生命里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随后外面传来焦急的唤声，古流寻瞥了她一眼，果真见她有些不满地在小声嘀咕。他心情突然没由来得好，所以，在她离开之际他才会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离开后不久景迹的秘书就来了电话。拎着简易的行李，古流寻随景迹一起去了机场。“流寻，景阳这些日子，还，还好么？”这时，古流寻方注意到景迹的脸色没了往日的红润，整个人也添出几分苍老。虽然很想安慰一番，可他还是老实地摇头。

　　“这些日子他并没有联系我。”

　　说起来，景阳和古流寻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了，只是景阳习惯什么都放在嘴上，而古流寻则是什么都埋在心里面，所以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关系总是温温淡淡，并不似一般兄弟那么铁。

　　“那，那要是他来找你了，你帮我多劝劝他。”

　　古流寻点头。景阳想要搞音乐，景迹却希望他能继承自己的公司，因而两个人之间的争吵从未断过。

　　等待登机的时候，本来一直想着该怎么劝说景阳的古流寻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苏暖暖赤脚的模样，再一次鬼使神差地，他竟打电话差人帮着在别墅铺上了一层质地上好的毛毯。这样她就不会觉得凉了吧？唇角弯弯，古流寻不知不觉流露的神情却惹得不少人都将视线投到了他身上。古流寻的相貌从来就属上乘，加上从小培养而成的气质，所以他也早就习惯了被人关注，这才没有觉得别扭。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到A市后的第五天，景阳来了，可第一个找的人却不是古流寻，而是直接就跑到了会议室。随手将一张支票丢到桌上大声怒问：“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进行到一半的会议被迫中断。董事长景迹的这个宝贝儿子一些股东听说过，所以除了几个死板的，其余人倒是带着看戏的心情看了起来。不等景迹开口赶景阳出去，后者已经再次怒吼。

　　“我不指望你能支持我，可为什么你要这么阻拦？！我告诉你这个公司我不稀罕！如果不是流寻他把那块地给你，你以为你能有今天？你不过还是那个替别人打工的总经理而已，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了！用朋友利益换来的这一切，我不要！！”

　　说完后景阳就摔门而出，在座的董事们却都纷纷看向了古流寻。而古流寻手中转着的笔停下，跟着习惯性地拿笔在桌上敲了几下后起身，拿着文件夹朝会议室外走了去。眼看这会是开不成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景迹站在那里，手不停地颤抖，眼看着古流寻的背影就要不见，他忙开口：“找到他后帮我劝劝，还有……对不起。”

　　回办公室放了东西，古流寻就出了公司，在最近的一家酒吧里找到了景阳。一杯又一杯，景阳片刻不停，快醉了的时候倒在沙发上大声地问：“为什么，为什么总是逼我？难道我追求自己的梦想也有错么？为什么总要这么对我……呵呵，我从来没想过他竟然用钱买通了乐队的其他人…这就是我的父亲啊，利用我的朋友来赚钱，然后再用钱来摧毁我的梦，这可真是难得的好父亲啊！！哈哈……”

　　古流寻静静坐在一角，手里端着杯梦幻的蓝色鸡尾酒，脑子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朦胧中，他似乎又想起那双透亮的眸子。那般渴望也是因为所谓的梦想么？古流寻嗤笑一声，梦想？梦想有什么用？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后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景阳一把拉住，浑浊的酒气扑面而来。

　　“流寻，你说，那个老头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呢？他凭什么？”

　　“因为你所谓的梦想一钱不值。”

　　“哼，才，才不是！我说，流寻你为什么要放弃钢琴呢？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多有天分么？当年那个让人嫉妒成狂的钢琴天才古流希为什么变成了现在的首席设计师古流寻呢？真是怪人……不，不过，怪人不只你一个，咯，前几天我碰见安寂，他，他竟然还坐在轮椅上！明明…明明有机会站起来，他却一直放弃，难，难道坐轮椅舒服？我怎么就不懂你们呢？有机会你替我去问问安寂好，好不好？你们到底在想什么……”

　　本想挣开景阳的古流寻在听见安寂这个名字便顿住了。安寂，安寂，他还不愿意接受治疗？瞬间的颓丧袭上心头，古流寻无力地滑到沙发上，开始陪着景阳一杯杯地灌酒。

　　半个月后，他回到家，又碰见了那个被“宠坏”的孩子，苏暖暖。这一次，她更夸张，竟然只穿着吊带睡衣就跑了出来。连日的劳累让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搭理她，礼貌性地笑了笑后就急着进了屋。不得不说，苏暖暖是个很会让人操心的孩子。等他从浴室里出来，她就那么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觉得凉。不知不觉就站到了她身后，敲了敲玻璃示意她进屋。

　　不管如何，他还穿着睡衣，这样面对一个不算很熟悉的女子始终不太好。换好衣服下楼时，却又想起她裸露在外的肩膀，不由多带了件外套。之后看见她因脸红而缩着头时，他突然觉得她是真的很有趣。

　　晚上一个人用完晚餐，原想早点休息，但古流寻的这双脚却不听吩咐地去了旧屋。每一次看见，都会忍不住地想要触碰，可一旦伸出手，安馨的那张笑脸又会出现……

　　回去的时候在旧屋外边意外瞧见了一支黑色郁金香。想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小片花圃，便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他微微一笑，将花给捡了起来。

　　他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了，怎么就把这花给带回来了？再看向面前的电脑桌面，那明媚的表情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的反常。古流寻摇摇头，合上电脑转而从抽屉里拿出了纸笔想要手绘些图纸，等到铅笔在手中动起来，出现在纸上的却是苏暖暖的脸。这究竟是怎么了？

　　后面和苏暖暖的相处还是一如既往，直到和景阳争吵的那次他说她是个好孩子，如果不喜欢就不要耽误她。景阳离开后，古流寻通过镜面反光看见了她怔立在门外的身影，看她慌乱地逃离，他突然有种冲动想要拉住她。可是理智阻止了，她和他相差太多，她太单纯，这并不适合。而真正让他不顾一切想要跨出这一步的是她生日的那天晚上。听着她在里面痛苦地嘶喊质问，他才知道，她并非是表面上的那样简单，其实她什么都懂，只是为了身边的人，她选择了什么都不知道，选择了做那个单纯懵懂享受宠爱的苏暖暖。

　　也是这一天之后，他知道了原来她对钢琴有种近乎执拗的感情，而她在很多时候也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情绪。他想，能确定是她拿走了自己藏在钢琴里的琴谱，也是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着那架古老的钢琴。想到这些，他总能露出并不常见的笑容。笔下画出的她越来越多，终于一天，她看见了。

　　那个时候，她蹲下去将一张张画纸排好，对他伸出了手，还笑得那么灿烂。

　　说实话，古流寻犹豫了。她是个天使，可属不属于他这并不清楚，同时，他也不相信一切竟能这般美好、这般顺利？她一直在等，手没有丝毫的退缩。终于，他递出了手，而她趁势扑进他的怀里。听见她的笑声他才恍然，这就是他的天使了。苏暖暖，这辈子，我不会再放开你。安寂，或许我明白你一直在等的是什么了。

　　古流寻乐意看见她的满足而幸福的笑容，所以他会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送给她。

　　去找了安伯父安伯母赔罪，虽然安伯母手下得并不轻，可他感觉到的却只有踏实。之后见到安寂，猜测也被证实。安寂其实和安馨一样傻，为了他这样的人一直在等，只为他能走出来，达到新的巅峰。

　　十年前，他因为一个女孩开始远离钢琴。十年后，他为了他的天使再次触碰钢琴。因为，这个天使同样将她的一切都交给了他，甚至于她的梦。

　　景阳突然不再执着于当初的梦想，开始试着朝景伯伯的期望走去。而当他看见他弹琴的那一刻，笑了，和苏暖暖一样，都像个孩子。他突然明白，原来，自己身边一直都有这么多人。安馨，安寂，景阳，苏暖暖……

　　他一度以为以后就会这样恬静而温馨地走下去，可忘了，命运向来都是温柔而残忍的。苏暖暖走后不久，景阳也离去。他出去找她，结果却在超市人员的描述中找到了医院。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后悔，为什么不就在家里等着苏暖暖，这样就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看暖暖痛哭着下跪，他是有多想上前把她抱紧，有多想就这样带着她离开，可，什么都做不了……

　　用尽了所有力气来让自己平复。既然她不想自己知道，那么他就不知道好了。按下接听键时，他其实就在楼梯间的门后，看着她的笑容，他的手几乎要将手机给捏碎，可他却是在电话里笑了。挂断后，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逃离的念头开始疯狂地占据着所有的思绪。是的，逃，一定要逃离这里，一定要逃开这样的命运，他才拥有她，怎么能让她就这样离开呢？！逃开了就好……不分方向地狂奔出去，他一定要离开这里，要离开……

　　这一晚，成了他拉景阳宿醉。醒来才知道，一切都还是没有改变。

　　第花了两个多小时来整理自己，不能，千万不能让暖暖发现。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在支撑。这一天的她很美，一袭白纱裙还上了淡淡的妆。她扑过来时，他的手在颤抖。她说：“我这次可能要去很久哦。”

　　去多久都没有关系，只要，你还记得回家的路，还记得要回到我身边就行。

　　所以，他笑着对她说：“小傻瓜，东西都带好了么？别到时候找不到回家的路，要是你迷路了我可不去找你，知道了么？”

　　害怕她会忘记，他又补了一句：“千万要记得回家的路，不然，我可就会把你给弄丢了……”

　　躲在远处看她拉着苏立哭，他无力地靠向身后的柱子滑了下去，坐在冰凉的地上。暖暖，医院那么冷，你能不能习惯呢？一时间，他看不见任何未来。看见她离开后，他才大声笑开：“哈哈……哈哈……”然而再怎么笑也阻止不了泪水的滴落。

　　周围来往的人奇怪地看着这个相貌英俊却隐隐有些不正常地男子，大抵都惋惜地轻叹一声，这么年轻这么英俊怎么就不正常了呢？

　　我的天使，如果你注定要回到天堂，那么请把你的身影留下，陪我走完剩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