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空里

1、阳光三月

　　苏暖暖第一次在她爸的电脑里见到这别墅的照片时就爱上了它，所以，当宠她宠到天怒人怨的苏爸爸提出让她住到这里的建议时，苏暖暖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

　　“哎，小姐，慢点儿！”跟着来的林婶不断地喘着粗气，双手撑在膝盖上。等到再抬起头时，她的小姐苏暖暖已经蹦跶进了屋子。

　　别墅早在这之前的半年便开始整修，直到三个月前才完工，而现在的一切没有一样不是按照苏暖暖的喜好来的。每一寸地板上都铺上了厚厚的上好澳洲羊毛毯，易碎的瓷器玻璃都被锁进了柜子，连桌角都多出了柔软的羊毛套。客厅南面的落地窗恰好对着一条河，但河并不大，而且安安静静的，河的对面是茂密的林子。据说，在林子的另一边就是这座城市叫价最高的高级住宅小区了。可这里不同，就只有孤零零的两座房子，除去苏暖暖住进的这处，还有另一座。两者之间大概相距百米，它的主人苏暖暖并不认识，就是房子也只是在刚刚来的途中瞅了几眼。

　　而现在，苏暖暖整个身子都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试图来检查这玻璃是不是真的一尘不染。

　　林婶收拾好了行李从楼上下来时，苏暖暖仍保持着这个姿势。

　　“小姐，你的房间我整理好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暖暖恋恋不舍而又深情地看了一眼外面宁静的景色，最终还是以蜗牛的速度挪步到了楼上，躺下没多久她就老实了下来。这时，林婶方小心地关上门，走到楼下说电话。

　　“老爷，你放心好了，就算是看在夫人的份上，我也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这座城市的三月，阳光已经很充足，此刻懒洋洋地洒到这安静又不失温馨的房子上，直让人觉得满足。林子里树梢拂动，牵扯出丝丝细风，连带着小河也似欢快了起来。

　　苏暖暖醒来时，外面的暮色已经很明显。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都没看到林婶，苏暖暖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沿着河岸走，可这依然没能阻止她方向的变轨，走着走着苏暖暖就转悠到房子后面的另一处小林子去了。不久，天色全然暗去，苏暖暖也已准备折返，却不期然看见一间有些破旧的小屋子。

　　终究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苏暖暖伸手试着推了推门，发现竟然是一间放满了乐器的屋子。开了灯，苏暖暖才看清里面的情况，是放满了乐器没错，可都积了厚厚的灰。不过即使这样，苏暖暖还是走近了钢琴。这可是她从小就放在心里的梦啊……

　　近距离的接触，苏暖暖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差别。和其他的乐器相比，钢琴上面的灰并不算重，应该是有定期的清理。可，会是谁呢？拿出帕子将琴擦了一遍后她挨个抚过黑白琴键，只觉得内心很平静，是那种兴奋到极致的平静。就在苏暖暖走出去想要再在周围找一找时，不远处林婶焦急的唤声却生生阻止了她的步伐。不过瞬间已理好情绪，转身朝林婶跑去：“林婶，我在这里！！”

　　看见她的身影，林婶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可见她匆忙奔跑又是一阵担忧，“小姐，不用急，慢慢走就好，林婶就在这里等你。”

　　让林婶不用担心的话等到了嘴边，还是变成了甜美的笑容，苏暖暖缓下步子，慢慢朝那个方向走去。可无论表面上怎么平静，她的一颗心还是被那架钢琴给满满地占据了。

　　第二天，依旧是个好天气。躺在床上的苏暖暖没有动，想着如何才能让林婶放心自己走远一点。过了没多久，外面隐隐传来车子的声音。苏暖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楼下有什么动静才确定林婶是出去了还没回来。拉开了房间的窗帘，苏暖暖仔细瞅着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说来也巧，她的房间所对的方向正是旧屋那里，现在借着日光自然也是看见了藏在旧屋后面的一幢别墅。

　　别墅前停着一辆车子，白色的。后备箱合上后，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子抱着个箱子出现在苏暖暖的视线里，那人并没有看向旁处就直接走了进去。

　　苏暖暖敲击着面前的玻璃，脑子里想的东西已经换成了该怎么去认识一下这位“邻居”。

　　林婶很快就回来，苏暖暖下楼时餐桌上也已摆好她爱吃的早餐。喝了口牛奶，苏暖暖酝酿着开口：“林婶，我在屋子旁边种些花好不好？不然这里也没人，还是挺无聊的。”

　　林婶想了会儿便点头，“也好。以前夫人也总是爱摆弄花草，小姐想种上什么？林婶做了午饭就给你买去。”

　　“恩！林婶对我最好了！”苏暖暖开心地笑，三两口就消灭了所有的早餐。接着，她乖乖坐在沙发上看个半小时的书，休息十五分钟，依次循环。做惯了这些，所以也不觉得等待的时间很难熬。因为上午的表现，用完午餐后林婶很放心地就走了。

　　悄悄走到那幢别墅前，苏暖暖透过同样的落地窗看见了男子在客厅里的身影。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男子手里拿着份报纸，可茶几上散开的，却是些图纸，旁边还有个DELL的12寸电脑。虽然被报纸遮住了脸，苏暖暖还是觉得这个人有种奢华感，可就和那架钢琴一样，高贵却蒙上了灰尘。不过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华贵却是怎样低调都掩饰不住的。忽而，这人放低报纸，半转过身子对上苏暖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威慑，没有冷漠，没有倨傲，也没有好奇。可就是这样单纯的相视却让苏暖暖心虚起来，傻傻地愣在原地。如果说刚开始的怔愣是因为这人的眼神以及猜测他和那架钢琴的关系，那么后来，却是为他的容颜和气质。

　　等到他又转了回去时，苏暖暖却鬼迷心窍地走向了这别墅的大门，门并没有上锁，苏暖暖很容易就走了进去。轻声迈向客厅，那人依旧看着手中的报纸，似乎对她这个陌生人的到来丝毫不感到奇怪。

　　“那个……这里只有两座房子，我们应该也算得上是邻居了吧……”

　　“……”

　　“我叫苏暖暖，你呢？”

　　“……”

　　“今天天气很好啊……”

　　“……”

　　“我在旁边看见一间……”

　　苏暖暖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了林婶的声音，不由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都还没认识人家呢……”可抱怨归抱怨，苏暖暖还是认命地朝门口走去。踏出门的一瞬间，她听见有个好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古流寻，我叫古流寻。”

　　走出别墅的时候，苏暖暖突然变得心情很好。抬头看了一眼依旧灿烂的太阳，她大力地伸展了双臂，边走边大声对林婶说：“林婶，不用担心，我在看该怎么划分这些土地呢！”

　　待走近了些，苏暖暖又打趣地开口：“林婶，你说照现在的地价，我的这个小花园得烧多少钱啊？”

　　林婶觉得好笑又无奈，于是伸手摸了摸苏暖暖的头笑着说：“就是小姐真的要烧钱，怕是我们老爷也会捧着钱来给小姐烧的。”

　　“恩~才不会，爸爸才不会这么昏庸呢！要是他真的这样，那些股东非杀了他不可！”苏暖暖挽着林婶，头也靠在了她的肩上，可脑子里想的却是那个叫古流寻的男子和那间小旧屋。“哎，对了，林婶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是忘了带钱包，待会儿还是要出去的。小姐晚上可有什么想吃的？”

　　“我想吃林婶做的虾。”

　　“好，林婶晚上就给你做。”

　　古流寻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相携离去的身影，唇角一弯，带出了几分笑容。看了一眼时间，才将东西收拾收拾起身离开了这里。

　　等苏暖暖再回到这里时，别墅的大门已经从外面上了锁。踮着脚朝里面瞅了瞅，没有任何动静。难道离开了？苏暖暖的心情瞬间低落，低垂着头绕着别墅走了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旧屋的门前。里面还是一样，黑暗且布满了灰尘。拉开窗帘，借着洒进来的日光苏暖暖看向那架始终沉默着的钢琴。看了好久，久到让人怀疑苏暖暖是不是从中看到了什么故事。

　　终于，苏暖暖又迈开了步子，脚下的地板也随即发出吱呀的声响。走到钢琴前，苏暖暖怀着前所未有的虔诚坐下。掀开琴盖，苏暖暖在夹缝中瞧见了纸张的边角。昨天都没注意到呢……小心地扯了出来，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眸。这是一份手写的琴谱，没有名字，而在纸张的右下角写着一个人名，古流寻。

　　直到躺回到自己的大床上，苏暖暖都还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把那琴谱给带了回来。不知道擅自拿别人东西是不道德的行为么？她在心中暗暗鄙视着自己。

　　吃了晚饭，和林婶一起将买回来的花苗种入土中，洗了澡，再次躺到床上，苏暖暖依旧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算了。要是明天还能见到他，就问问他琴谱的事好了。”

　　苏暖暖没想到，再见到古流寻，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

　　那时林婶回苏家拿东西了，她没事，穿着个睡衣就跑出去看那些花苗。或许是自己的劳动成果总能更多地牵扯自己的注意力，这些日子她总是动不动就来看一眼，仿佛害怕它们突然就会死去一样。刚跑出去，苏暖暖便又看见了当初的那辆白色车子。这次她看清了，不过那个牌子她还是不认识。古流寻打开车门下来时，苏暖暖仍没能收回自己的目光。

　　所以，两个人的视线也就自然地相触了。等到反应过来时，苏暖暖咧开嘴，笑了，像个孩子，而古流寻就只是淡淡地浅笑，随后就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忘了自己还穿着睡衣，忘了外面还不似永远都是26度的家中那么温暖，苏暖暖跑到落地窗前，一下一下地敲着试图能引起古流寻的注意。可几分钟过去了，古流寻还是没有出现，整个客厅也很整洁，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

　　有些沮丧，苏暖暖就地坐下，靠着玻璃肩膀还是有些凉，可由于她满脑子都是那张琴谱，也就没注意到那么多了。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的玻璃再次传来敲击的声响。回头一看，古流寻穿着浴袍站在落地窗后，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

　　古流寻指了指大门，还没开口，苏暖暖就自己跑了进来。

　　“还记得我么？我的你的邻居，叫苏暖暖。”

　　“……记得…，你等会儿。”古流寻的神色有些奇怪，转身朝楼上走去了。再下来时，他已经换上了休闲的T恤，手上还拿着件外套。本以为是他自己要穿，可走近了他却是将衣服披到了苏暖暖的身上。

　　“现在还是有点凉。”

　　古流寻靠得很近，甚至可以闻得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温热的鼻息拂在脸上，苏暖暖很没出息得红了脸。

　　“你…你明天还在么？”

　　“为什么这么问？”

　　“……其实，上次我就打算第二天来找你的，可是你却消失了十六天。所以在明天来找你之前先问问……”

　　苏暖暖低着头，听见不远处传来低低的笑声，“怕自己又白跑么？”

　　苏暖暖头埋得更低了，她想不明白怎么自己在他面前就成了小白兔了呢？这也太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了！

　　“前段时间工作忙了些，所以都住在公司里，偶尔才会回来。至于之后，是去外地出了个差。”

　　“那现在不忙了？”

　　看着苏暖暖的眼睛，古流寻笑着点头，“对，没那么忙了，所以我以后都会住在这里，恩，”停顿了片刻，他继续说道：“当你的邻居。”

　　在回去的途中，苏暖暖终于承认自己对这个才见过两次的古流寻产生了兴趣。可问到为什么会产生兴趣时，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切都归结到那份琴谱上。

　　“恩，肯定是因为这样！”

　　晚上再出去时，苏暖暖吸取了白日的教训，记得多穿了几件衣服。路过打理了半个月的小花圃时，她看见竟然有几支黑色郁金香开了。不过她当然也知道不会这么好运，虽然自己还算细心，不过这娇贵的花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存活下来，还这么快就开了，想来也知道会是爸爸的原因。摘下一支，苏暖暖默默提醒着自己：一定要开心，一定要健康，一定要好好孝顺爸爸。

　　拿着花，苏暖暖又去了那间小旧屋。由于先前她将窗帘拉开，所以现在经过时已经能看见里面的情形了。在窗前停住脚步，她向里面探了探，意外而又意料之中地看见古流寻。此刻他又换成了精致而一丝不苟的衬衫，和苏暖暖一样站在钢琴前，专注地看着琴，手抬起似乎想要掀开琴盖，可犹豫了许久终是缓缓放下。这个时候苏暖暖才发现他的手指是真的很长，这样的手在她的世界里就该是一双飞舞在黑白琴键上的手。

　　即使是不知道里面的故事，苏暖暖也能看出古流寻是放弃这钢琴了，而其中的痛苦和挣扎，则全部是隐藏进他垂下的眸中了。静默了几分钟的时间，古流寻开始擦拭着琴，是如此的专注，又或许是想借此发泄着什么，以致于他竟不曾发现钢琴已被人擦过，已不染丝毫灰尘。

　　苏暖暖不想再看下去了，矮身将郁金香靠着墙放下。回去看见林婶，她一把挽住林婶的胳膊问：“林婶，爸爸什么时候有空呢？我想他了。”

　　林婶欣慰地拍拍停靠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说：“只要小姐想，老爷总是有空的。”

　　睡觉前，苏暖暖翻出自己的小本子，在上面写道：三月，遇见古流寻，很好。

　　看了看，似乎觉得还不够，随即拿出笔在后面又添上了几个字。

　　突然觉得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