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之忧而忧》阿弥野

28、第27章

　　王忠国重重的点头，把眼光望向洪明浩：“你大哥金盆洗手，你怎么没有出现，这样也可以吗？”
　　“是大哥叫我不要出来的，既然他不叫我出来，我听他的话就是了。”洪明浩笑道。
　　“忠国，洪兴以后的事，还真的需要你多多操持。明昊是把洪兴的命运交到我们东警区的手里。而我们则会把今天洪明昊金盆洗手的所有文件资料都上报给姒SIR，以后的事就要你出面来做了。以后政府怎么跟洪兴合作，主要看我们东警区如何掌控政府和洪兴之间的谈判进程，要尽可能的做到双方皆大欢喜。我是明昊这边的担保人，如果政府亏待洪兴，我拼着这个警察不做，也是要替明昊讨回公道的。”陈昊认真的对王忠国说。
　　王忠国看着陈昊好久，缓缓道：“你这个人是不是有精神分裂？”
　　“什么？”陈昊一愣。
　　“你现在在我面前，简直就是一等一的好人，可是为什么你在你的旧同事眼里，是一个那么下流无耻的人？”
　　陈昊哈哈一笑，不语。
　　路虎笑道：“忠国，陈昊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你可以去查，我们说的你可能不信，但是你自己查到的东西，应该能相信吧。不管怎么说，我们一直把陈昊当成自己的战友，朋友，值得托付生命的伙伴。”
　　陈昊微微笑了笑，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行，我心中的疑问我会自己去找答案。”王忠国回过头看着洪明浩道：“既然你们洪兴已经决定投诚，那除了金盆洗手这么象征性的东西之外，你们是不是应该也给我们一些实质的东西。”
　　“实质的东西我们当然会给，但是要一步一步给。因为我们也要政府给我们一些实质的东西。我大哥先走了一步，那第二步应该政府来走，至少，政府应该也给个象征性的东西吧。”洪明浩笑道。
　　王忠国觉得洪明昊说的话也有道理，就不再言语。对于这件事的详情他并没有太多的好奇心，就如同从前，因为自己母亲阻挠的缘故，他不能成为刑警，他也并没有太在意一样，或许他的性格，其实并不适合成为追根究底的刑警吧。
　　上班时间到了，王忠国回到居民关系科。这几天他遇到的事情太多，回到科里之后，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默默的思考，想着想着，洪明昊金盆洗手的场面就定格在眼前，慢慢的，王忠国发现他来东警区大半年，好像一直遗漏了一些事情没有做。但是一时间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有些什么事情没有做。他站了起来，走到资料室，开始重新清理和查看资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直到有人敲门，王忠国一边看着资料一边道：“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张叔。手里还提着一个饭盒：“我看你关在这里面一个上午，都不记得吃饭，就帮你打来了。”
　　王忠国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走到十二点半，不由一笑：“哎啊，一沉进去就入了神。谢谢你，张叔。”
　　张叔哈哈一笑：“其实我也是有事找你。”
　　“有事找我？”王忠国看着张叔：“什么事？”
　　“你交待给我做的那些无名尸体火化的事，大概还有一周就能做完了。”
　　“嗯。”
　　“我是想问问你，做完这个事之后，还有没有继续外派的工作要做？”
　　“张叔，好多像你这个年纪的警察，都巴不得坐办公室叹空调，你怎么这么喜欢往外跑啊？”
　　“我这把老骨头，做惯乞儿懒做官，办公室这种地方不适合我。”
　　“张叔，还真是有件事要你帮我去做。”
　　“什么事？”
　　“我发现这大半年来，我们一直在查东区的居民人口资料，把这些人的资料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整整齐齐，甚至连那些妓女啊，吸毒者啊，死人的资料都在跟进整理。可是偏偏却漏了一项资料没有做。”
　　“什么资料没有做？”
　　“东区警察的资料。”
　　“你不是说过姒SIR要我们做东区警察的资料吗？”
　　“是，姒SIR是这样说的，我也确实在调查，但是我现在发现我的的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
　　王忠国若有所思道：“我们做警察的，职责之一就是要惩恶除奸。姒SIR要我调查东区的警察，也是为了要清除害群之马，荡浊还清。但是惩恶除奸，荡浊还清，并不是只有一种事后诸葛亮的侦查追捕的方法。还可以在事前就预防，还可以在事前就给予一个干净的环境，让那些有机可乘的手缩回去。”
　　“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调整我的方向，重新调查东区的警察。我要去做家访，切实的了解他们在工作，生活当中的困难，困惑。如果我能帮他们解决这些后顾之忧，我相信东区很多的黑暗乌云都会自动散去。”
　　“你的意愿是不错，但是——”
　　“但是什么？”
　　“东区警务的沉疴并非今时今日才有，更不是还没有萌芽，他们已经是恶之花，你再怎么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也不可能令他们过去的犯的错，甚至犯的罪不存在。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能让法律对他们网开一面，不追究他们？”
　　“这个？”王忠国沉默了好一会道：“我不相信所有的东区警察都是这样的，总有人不是这样的。比如说陈昊。”
　　“陈昊，你可没少怀疑他。”
　　“我现在也怀疑他，但是我仍然相信还有很多好的警察，我至少要为这些警察做一些事，让他们能相信警察这个组织，让他们能依靠警察这个组织。让他们知道，他们所有的付出和拼搏，警察这个组织是理解和信赖的。”
　　张叔看了王忠国好一会，道：“那你想我帮你做什么？你亲自去家访，那我岂不是要坐办公室？”
　　王忠国一笑：“这么大的东区，我一个人家访什么时候能做得完？何况整理资料也要先家访完才行。我先设计一个调查表，先发下去让所有的警察都填一下。现在是电子时代，发个邮件给各负责人，各负责人再让手下填写完成发回来，一天就能完成。下午我在这里，你没事可以先回家。”
　　“真的？”
　　“嗯。”
　　“那我不客气啦。”
　　“张叔，不过有件事还想问问你。”
　　“你说。”
　　“我曾经在四方馆看到过你，你也喜欢打麻将吗？”
　　张叔嘿嘿笑了两声道：“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玩两手。”
　　“那个地方好像打得都挺大。一天下来，运气差得输上万的都有。警察的月薪有多少，能一天输一万啊？”
　　“牌桌上的事儿都是今儿输明天赢，明儿赢后天输，来来回回，打个平手。”
　　“是这样啊，那赶明儿我也去赢两手，前几天把我输惨了。”
　　“你也去打麻将？我以为你不好这口。”
　　“这几天有点郁闷，就去了。输得不算多，以我的能力应该能赢回来吧。”王忠国笑道。
　　张叔盯着王忠国看了好一会，淡淡道：“你输了钱，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他们问我要不要借钱。”
　　“你怎么说？”
　　“我怕他们放高利贷，没有借。”
　　“是啊，玩玩就好，何必借钱呢，那一万块钱输了就输了吧，别再去了。哎，不跟你说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吃饭，中午休息一会吧。”张叔看了看表说。
　　“行，谢谢了。”
　　张叔走后，王忠国正吃着饭，手机响了，是安和打过来的。
　　“安和，有事吗？”
　　“司轩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安和在电话里问。
　　说实话王忠国也不知道司轩的事他该怎么办，在电话里也答不出来。
　　“司轩观察二十四小时就可以回家了，可是如果你不解决他的问题，我不能保证他不会再吞药自杀。我也有事做，不能整天陪着他。”
　　“那他是不是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对。”
　　“好吧，你对他说，我下午下班之后去看他。”
　　“到医院看他，还是回家看他？”
　　“你先送他回家吧。”
　　“那你下午一定要过来啊。这山芋好烫手的。”
　　王忠国的头隐隐作痛：“我知道了。”
　　放下手机的王忠国，勉强扒了几口饭，就把大门一关，回办公室打开折叠床，睡觉去了。但不管如何头痛沉睡，二点十五分，王忠国的手机就准时闹钟，他的闹铃很有意思，就是军队的起床号吹响的声音。起来后洗脸，整理衣衫，然后就坐在电脑前，开始设计问卷，等到把所有的问卷发给东警区各单位，收到各负责人的回复之后，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刚想起身准备回家，姒博那边打来电话，叫他去见他。
　　王忠国去了。
　　姒博递给他看了一堆厚厚的资料：“这是特科刚刚送过来的，关于洪兴金盆洗手的资料。我觉得有洪兴做帮手，应该可以收网了。”
　　“收网？”王忠国看着姒博。
　　“把害群之马清除出去，该抓的抓，该捕的捕，该开除的开除。重建一个雷厉风行的，守纪律的，严格服从的警区。”
　　“姒SIR，能不能把收网的日期往后推一推？”王忠国缓缓道。
　　“忠国，特科的资料已经有很多，你不用担心不够证据扫除害群之马。”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现在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只是，希望姒SIR还是能遵守当初的承诺，一年后再对东警区进行清理。”
　　“当初的承诺只是预计的时间，现在不需要了。”姒博淡淡道。
　　“但是我需要！”王忠国提高了声音。
　　姒博微微皱眉看着王忠国。
　　“我知道在姒SIR你的眼里，鸡死可以鸡来替，人去人还在。不缺跟着您身后为您服务，效忠的人。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像□□大佬对待小喽罗那样，把警察当成垃圾，不管他们的生死荣辱，把他们扫出去就算了事，我觉得那是一种非常冷酷无情的行为。既然我们能够接纳一个□□分子改过自新，我们更加应该为我们的警察提供一条自新的道路。我想尽可能的找到一个既能清除污垢，又能令他们感受到警察这个组织并没有抛弃他们的方法来。”
　　姒博不语，但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他对王忠国的话没有多少兴趣。
　　“姒SIR，您初来东警区之时，就冻结了东警区所有警察的调动申请，他们现在只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工作，上班，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现在离年底只剩下不过四个多月的时间，我希望您能再等一等，总之，最迟到年底，我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你现在这样已经让我不满意了。”姒博淡淡道。
　　“就算对我不满意，我也还是希望您再等一等。”
　　姒博微微一笑：“忠国，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要求对我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对你来说就不同了。传出去，好听的，会有很多人说你心慈手软；难听的，会有很多人说你终究是一丘之貉；到时候，纵然洁身自好，也难免对你的升迁有影响。”
　　王忠国沉默良久，缓声道：“我知道这个世间，做个嫉恶如仇的人，容易受人敬仰。做个可怜柔弱的人，容易受人同情。但我既然选择了做东警区的大管家，就有责任为东警区所有的警察着想。我不会包庇警察当中的恶行，但是也决不打算为了显示自己的贤明，就把东警区的警察一棍子打死，利用他们的黑暗来衬托自己的光明。身为大管家，有责任为冲在前线的警察们扫平前面的火海刀山，让他们可以英勇的冲过去，打倒火海刀山后面的敌人。”
　　“那你怎么保证在这四个月当中，不会有人趁机逃跑，成为漏网之鱼？”姒博似笑非笑地问。
　　“我没有能力保证不会有人成为漏网之鱼，但我仍然希望能用这四个月时间做一个细致入微的分类调查，尽可能的找到一条不那么冷酷无情的新路。”
　　姒博凝视王忠国好一会，道：“忠国，你这种人，有时候真不讨人喜欢呢。”
　　“我不需要讨谁喜欢，只希望姒SIR您答应我的请求。”
　　“那你还想不想知道是谁打了你？”姒博的眼里，已经有了戏谑的神情。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人是谁，但我也是一个警察，还是能分辨得出是什么类型的人打了我。”
　　“可见你做的事，有些人也根本不领情，你还有必要对他们讲情意吗？”
　　“东区警察可负我，我不负东区警察。”
　　姒博看着王忠国良久，终于道：“好吧，我再给你四个月时间，在新年的钟声敲响之前，你要给我一个完美的计划和答案。”
　　“多谢姒SIR。”
　　“忠国，你可能会往好的地方想。但是身为东警区的最高长官，我也要提醒你，迟四个月清除害群之马，也许意味着有大鱼会销声匿迹，也许意味着事情会进一步恶化，如果出现这样的局面，我会把你像垃圾一样清理掉。”姒博说这话的时候，就仿佛这是一种理所当然。
　　“我知道，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会主动离开。”
　　“你走吧。”
　　王忠国向姒博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走出东警区的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了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