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能爱》退后一步是黄昏

16、蜗牛的想法

　　韩志睿进了书房，应该不会再下来，苏小小又打开电视，开始看《猫和老鼠》。她不喜欢看新闻，所有好的东西都像是假的，所有坏的东西也不像真的，她所期望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蜗牛壳里，安然无恙的过一辈子。她的壳很小，只能住一个人，太多的东西她承担不了。她曾经也期望过自己的壳里能有两个人，后来就不再那么想了。那她跟韩志睿这算什么？就算是她出壳打野食吧，存了粮食好过冬。

　　苏小小自认为自己是个很现实的同志，从来都不好高骛远，虽然能深刻认识到钱在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性，却并不认为自己有当灰姑娘的好运气。何况她一直很认同米晓琳的观点，这辈子苏小小就不可能嫁到一个有钱人，姑且不说她已经年华老去不再是新鲜的草莓一颗，而且讨人欢心的本事一点都没有，谈过两次恋爱，次次都结束得极为惨淡。她工作技能一般般，人才精英这一类的称号跟她从来不挨边，生活技能也是一般般，也就是会做两个菜，家务做得只能算是尚可，也不是什么贤妻良母似的人物，兴趣爱好虽然广泛，却术业从无专精，任何不务实的玩艺都喜欢，花鸟虫鱼，琴棋书画，外加电子游戏，什么都玩过一阵，可惜做什么都没有长性，总是弄不了多久就荒废了。苏小小的生活目标很简单，首先是赚钱养老，剩下的就是打发时间，混吃等死，若是在自己家，东搞一点西搞一点一晚上也就过去了，可这是韩志睿的家，她总不能把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兴趣爱好都搬了来。过去韩志睿一个星期只要她来一天，过来了就差不多要睡觉了，时间还过得快点。现在因为要做饭，说不准什么时候来，吃完饭有一大段空闲时间都不知道怎么打发，所以就带了张碟，反正这个看多少遍也不会厌。

　　电视的声音并不大，苏小小的笑声也不大，韩志睿却觉得手里的收购方案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并不是一个偏好安静的人，从小家里加他四个兄弟，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早已习已为常，何况在江湖上混那会，来来去去都是一大堆子的人，开始是他跟着别人，后来是别人跟着他，从来都是不安静的，沉默只是因为作为大哥需要他这个样子。而现在，虽然他不觉得苏小小很吵，可是她的存在，和偶尔发出的那点不大不小的声音却让他完全静不下心来。

　　韩志睿走到书房门口，从楼梯上俯视下去。苏小小抱着一个小小的垃圾桶，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核桃，一边没心没肺的笑着。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猫，慵懒而又明显的自得其乐，以她这种年纪，这样的笑容显得有点傻。她不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至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还搭配着一点与她的年龄极不相衬的单纯。可能是进入社会的时间比较早，韩志睿接触的人一直都比较世故，尤其是女人，看到他多数都是自动自觉的黏上来，作为一个情妇，还是应该具备基本的专业素养，侍候男人，技能还是次要的，服务态度却是前提，像苏小小这种既不主动又不会讨好的确实不多见。

　　简单的女人比较好相处，如果她的简单不是伪装的话。在这一点上苏小小非常像一个人，不是长相，也不是性格，却又总让他有那么一种奇怪的神秘感，却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不过那个女人是很安静的，有时候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样，可苏小小明显要热闹得多，也快乐得多。

　　韩志睿的记忆打了个转又飘了回来，下了楼径自到沙发上坐下，电视里那只小老鼠正有意无意的逗着那只不怀好心的笨猫，苏小小本来还笑得正起劲，看到他马上下意识的往自己四周看了看。韩志睿好象很讲卫生，家里的东西又少又清爽，不像她家里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所以她为了吃零食还特意去买了个小垃圾桶。韩志睿的脸色尚好，不喜不怒，只是眼神停在苏小小放在茶几上的杯子上，那是她新榨的芒果汁。芒果这东西虽说是好吃，可吃起来太不好看，怎么吃都是一手一脸，苏小小其实不勤快，倒有些贪玩，就把芒果给榨了。她顺着韩志睿的视线看了看，马上说：“这是芒果汁，你要不要？我去给你倒一杯。”说完她就发现自己这个习惯真不好，总是问客杀鸡，何况他又不是客。她赶紧去厨房去倒了一杯出来，韩志睿接了，也没有要上楼的意思，坐在那不动声色的看着老鼠逗猫。

　　苏小小坚定不移的认为韩志睿绝对是个怪胎，什么事都喜欢用眼神来说明问题，察颜观色打小就不是她的强项，弄得她总跟摸着石头过河似的。苏小小抱着垃圾桶又开始吃，这回她灵活了一点，直接抓了几个核桃放在韩志睿手里。

　　纸皮核桃多么脆弱啊，韩志睿只轻轻一捏，他可真没用什么劲，再说吃零食他也没什么经验，核桃在他的手心里没有一丝悬念的碎成一堆。苏小小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把垃圾桶递过去，顺便抽了张纸巾也一并递了过去。韩志睿把手擦了擦，居然一点回书房的意思都没有，抄着两只手继续看动画片。

　　苏小小抱着垃圾桶有点闪神，她从来不否认自己是个二百五，她除了动画片也不是不看别的，只是对这个有些偏好，而且她一直喜欢一些孩子气的东西。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人如果幼年缺少了什么，在成长之后就可能会形成一种代偿心理，总想着把缺的那个部分补回。她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不过她自己肯定是这样的，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她现在都有兴趣。可韩志睿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同志也坐在这看猫和老鼠，未必也是因为小时候妈妈不让看电视给逗的？那男孩子缺的也应该是忍者神龟铁臂阿童木之类吧。

　　有韩志睿坐在旁边，苏小小实在专不了心，她拿了个核桃心不在焉的剥着，韩志睿的手竟然平摊着伸了过来。结果客厅里就变成韩志睿吃着零食看老鼠戏猫，苏小小勤勤恳恳的剥核桃。
　　两个人很稳妥的坐在沙发上，她剥好了，他的手就会很即时的伸过来，就像一直在盯着她一样，可眼神却偏偏没有一丝游稳。苏小小重复着手里的动作，心里却突然有了一种默契之感，就像那种相处日久的夫妻，不需要什么语言就能互相知道对方的反应。她的手突然停了一停，也许是被自己再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而吓到了，韩志睿的手竟然也跟着她的动作停了一停。苏小小急忙把手里的核桃剥好放在他的手心，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愿打破这种默契，而是怕他发现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