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一地伤夏》施晓悠

50、第十三章动摇的心（1）

　　暗沉安静的夜空，偌大的医院大堂，他们之间来来往往的人。

　　她的目光依然是没有抬起，可却一步一步得向前走去了。

　　他依然站在原地，那个离自己不过十多步的人，正在一点一滴得向自己靠近，他突然觉得那十多步的距离太过于遥远，听着自己那一声声律动的心跳，才感到，原来，不过是一点小事都可以让自己那么紧张。

　　她是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吧？

　　夏璃微微低着头，她感到那个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可是她的心中却无比的混乱，甚至带着丝丝苦涩。
　　她本来就不知如何面对那个人，而如今，更深的纠缠后，她却更加得无所适从。

　　是恨啊，是恨的结晶。
　　这个孩子，是不是来得有些荒诞可笑了呢？

　　她，迈出了步子。
　　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可是，她却就这样走了过去——
　　没有停留得——走过了他的身边。

　　她是没有勇气的人吧，只是，因为，她不知道那勇气的来源了，发生的所有一切，还有那个人给自己带来的，已经让她没有信心停留下来了。

　　齐梓成怔怔得站在原地。
　　“嚓——”
　　在那个安静的夜里，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肩与他的肩轻轻摩擦而过的声音。

　　他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那条道路是偏了吗？
　　那个人，如同一个陌生人般，没有半点停留，就这样走过自己身边了吗？

　　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不可置信。
　　可是半响，他才微微低下头，嘴角扬起了一个苦苦的淡笑。

　　也是，在那么多事情之后，自己怎么还期待那个人会停留在自己身边呢？

　　夏璃一步一步得向前走去，她的步子坚定，可那抓着包包带子的手早已微微得压紧得有些发白。
　　其实，她就是在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惊慌与无措。
　　那一步步迈出得看似坚定的步子，她何尝没有踌躇过，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停下来，然后回头。
　　可是，她的心里却一直是害怕的，害怕那些过往的伤害与恨已经太深，哪怕自己停下来回了头，而那个人却早已经离去。

　　而齐梓成依然一个人站在原地，他并没有回头看向那个没有半点停留便离开的人，因为看到了那个坚定离开的步子只会让自己心更痛吧。

　　人来人往的医院内，他静静站立，而她的背影越来越远，就这样淹没在了川流的人群中。

　　夜空已经完全了黯淡了下来，月光银色的倾洒，带着淡淡悲凉。

　　*****

　　齐宅的大花园内，夏璃一个人坐在靠椅上。

　　初夏的蔷薇已经渐渐谢去，而那靠椅后如今是灿烂得开着一大片红色的月季，在这个夏末的时节显得分外的妖娆。
　　夜晚的风一直在吹，呼呼而来的凉风似乎因为已经到了夏末的季节而更显得更加得冰冷了。

　　夏璃双手又紧紧环抱了一下自己，可她的眼睛却依然淡淡得望向前方。
　　那个方向，是齐宅大门的方向吗？

　　“少夫人，外面风大，您要不还是回房吧。”
　　张嫂恭敬得站在一旁，对着独自坐在花园内的夏璃开口说到。

　　她是莫名得心疼这个女子，少夫人晚饭依然没有怎么吃，而吃完饭又是一个人走到这外面坐着发着呆。

　　夏璃缓缓转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的张嫂。
　　她对着张嫂淡淡一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得摇了摇头。

　　张嫂似有些明白，犹豫了半响还是开口说到：
　　“我听宋总管说大少爷最近在公司很忙，所以……所以晚些回来是很正常的……”

　　夏璃本来淡淡看向前方的眼眸不由得战栗了一下。
　　她，现在是在等他吗？

　　不，也许只是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空荡荡的房间内而已吧。

　　“你先回去吧，我只是想在这里坐坐而已。”夏璃转头看向一直静静站在她一旁的张嫂淡淡一笑。

　　张嫂依然是静站在原地，她想离去的步子有些踌躇，她略有担忧得开口：
　　“那……那少夫人有什么事情再叫我吧……那个，外面的风大，而且晚些可能会有雨，少夫人坐坐还是回房吧。”

　　夏璃笑了笑，对着张嫂点了点头。

　　张嫂微微一个鞠躬然后便起步离开了。

　　夏璃一个人依然静静得坐在花园的那个靠椅上，那个宽大的花园在夜空下绿得有些暗沉，而那个偌大如宫殿般的建筑便是很寂静得伫立在这个花园的身后，金碧辉煌的，灯火通明得却有些孤寂与悲凉。

　　夏璃的手不自主得缓缓下滑至那平坦的小腹上。
　　她的身体里，真的是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了吗？
　　莫名得，那嘴角就这样有些微微得上扬。

　　月光倾洒在那个暗绿的花园内，而乌云却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得接近了那明亮的月色。

　　可是，半响，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得淡去，留下了丝丝苦涩与悲戚。

　　宝宝，可是你是无辜的吧。
　　为什么你是带着怨恨而来的呢，为什么你会是爸爸妈妈恨之后的结果呢？
　　如果，这样自私得带你来这个世上，你会幸福吗？

　　“吱……”
　　突然，她拿在手上的手机震了起来。

　　她翻开了电话，看到得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夏璃吗？”
　　而这一个声音她却听出来了，是苏妈妈的声音。

　　“阿姨是我，怎么了吗？”

　　“夏璃啊，婧宜她醒了！她刚刚醒过来了！”苏妈妈的声音明显带着些刚刚啜泣过的激动。

　　夏璃拿着手机的手一颤，眼睛怔怔得就这样睁大。
　　“婧宜……婧宜她……她醒了……”

　　“对！对！她醒了！她终于醒了啊！夏璃！”电话那头的声音依然是掩盖不住的激动。

　　“我，我……”夏璃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心的笑容，“我现在就过去！”

　　*****

　　仁和医院

　　夏璃迅速得下了车后便急急忙忙得来到了婧宜所住的病房外。

　　夜晚的月色已经被那黑压压的乌云遮掩住了，显得格外低沉阴郁。

　　她一路上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在电梯里看着那缓慢上升的数字，她的手心更是微微得握紧。
　　对，她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期待过了。

　　可是当她快走到婧宜的病房门口时，她却顿住了脚步。

　　她莫名得有些害怕与紧张，婧宜原谅自己了吗？

　　夏璃就这样得站在了病房门外，良久，她微微透过那个病房的玻璃窗，看见了那个已经睡去了一个月的身影。
　　那个人真的已经醒过来了，而且还在病床上坐着。
　　而一旁的苏妈妈更是一口一口得喂着那个人吃着东西。

　　夏璃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坐着一口一口吃着东西的人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而却是那么安静而乖巧的吃着东西。

　　她在病房外站了好久好久，那么安静而带着微笑得看着那个吃着东西的人，可却久久没有勇气踏进那个房门。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她清楚得记得，这是婧宜和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
　　而现在那个已经醒来的人是否还是如此呢？是否还是那么得恨自己那么得不想见到自己呢？

　　“夏璃！”
　　可是正当她心中泛着苦涩时，却听到了苏妈妈喊她的声音。

　　她一震便看到苏妈妈在病房内对着站在窗处的自己开心得笑着，然后便很快得走近门处把门打开，一脸笑意得对着夏璃说到：
　　“怎么来了也不进来？快快快，进来吧！”
　　说着就拉着夏璃的手，把她拉进了房间。

　　夏璃在门外偷偷看了很久，可是当进来时她却发现自己失去了直直面对婧宜的勇气。

　　“这个女的是谁？”

　　突然，夏璃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发出了让她头脑狠狠一震的一句话。
　　她立刻不可思议得抬起头，然后眼睛睁得大大得望向那个苍白却熟悉的面庞。

　　显然本来一脸笑意站在一旁的苏妈妈也是一脸惊讶，眉头也是皱在了一起。
　　“婧宜啊……这是夏璃啊……夏璃啊，她是你从小最好的朋友啊！”

　　伴随着那黑色的眼眸缓缓得拍打了一下，那个人皱了皱眉后便淡淡说到：
　　“我不认识这个人。”

　　夏璃这时候有点呆滞得站在原地，那双栗色的眼眸如此怔怔得盯着坐在床上的人，她的嘴唇在微微打颤，似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婧宜啊……你别吓妈妈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夏璃呢？你们，你们可是认识了十八年啊！”

　　苏婧宜的眼睛淡淡得看了看呆站在原地的夏璃。
　　半响，却依然冷淡得转了过头去。

　　“婧宜……你……”苏妈妈看到这样的情景后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说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夏璃依然站在原地，那个陌生的眼神，那个扭过头去的冷漠，都让她的心被凉水狠狠得从头到脚得浇了个透。

　　这样不知道僵持了多久。

　　夏璃才转过头看向又是满脸愁云的苏妈妈，然后开口说到：
　　“苏妈妈，让我和婧宜单独聊聊好吗？”

　　“啊？”苏妈妈看向夏璃，“哦……哦，好好好。”
　　说着正准备起步走出房门。

　　“我不要！”这时传入耳朵得便是苏婧宜那坚定而淡漠的声音。
　　苏妈妈刚刚踏出的步子听到这声音便是一顿。

　　“我不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呆着。”

　　夏璃看着那个皱着眉头并且带着点冷淡的人，那么淡漠的话语，甚至还有一丝厌恶的神情。

　　苏妈妈这时便是一脸为难与无奈得看着夏璃，看着夏璃脸上装作自然的表情，终于还是对着苏婧宜再次看口说到：
　　“婧宜，这是夏璃，你怎么会说你不认识她呢？”

　　苏婧宜再次看向夏璃，可那淡漠陌生的眼神很快得便再次移开，她看着还没离开床边的苏妈妈大声说到：
　　“我就是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不认识！”

　　那带着丝丝怒意的尖细声音如一根根针一下一下得扎进了夏璃的心里。
　　她莫名得不知所措得缓缓低下了头，那长长的睫毛快速得扑打着，指甲微微陷进掌心，下巴似还带着微颤。

　　窗外的月光高高悬空，恍如那漆黑冰冷的夜里最后一抹亮色，雪白的病房内一片长久的静默。

　　“对不起……”
　　她发出了一句极度无力的呢喃声，无奈更是悲凉。

　　一旁的苏妈妈听到这句话后便是一脸惊愕得看着那个低着头的夏璃。

　　而苏婧宜看着那个低着头的人眼神却是冷冽着，可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她的下巴微微战栗，然后终于对着那个目光微微低下的人大声喊道：
　　“出去！”

　　夏璃静静站着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却依然那么坚定得站在原地。

　　“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苏婧宜依然是眼神冷冽得盯着夏璃大声得喊道。

　　“轰隆隆——”
　　突然那么漆黑的夜空中打起了一个低沉的闷雷声。
　　窗外的风似乎加大了它的力度，映衬着那低沉阴郁的雷声发出了呼呼的响声。

　　苏婧宜然后转向了站在一旁一脸惊愕的苏妈妈，然后大声得喊道：
　　“让她出去！！”

　　“这，这……到底怎么了……”
　　苏妈妈似乎一下子便被那个场景给生生惊吓到了。

　　“我说让这个女人出去！让她出去！我不要看到她！不要不要不要！”
　　苏婧宜喊着，另两只手便是狠狠得捂上了自己的耳朵，那本来已经苍白的脸更是蒙上了一层崩溃与疯狂。

　　苏妈妈看着苏婧宜那崩溃的脸庞与发着抖的身体，便迅速得点了点头。
　　“好好好……婧宜你别这样……妈妈让她出去，让她出去，让她出去就好了……”
　　说着便将苏婧宜的头搂进怀中，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不停得安抚着，而目光却是望向夏璃那里，带着心痛却是极其得无奈。

　　夏璃苦苦得露出了一个淡笑，然后低下了头。

　　“哗啦啦——”
　　那低沉阴郁的雷声已经转化成了偌大的雨点，似在洗刷着大地，带着要吞噬夜空的声响。

　　终于，那个静静站着的她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得走出了那个雪白色的病房。

　　病房内那个在妈妈怀中的人，伴随着身体不由自主得颤抖，也终于发出了一声声得低沉的啜泣声。

　　夏璃一步一步得走下楼梯，医院外伴随着阵阵雷声，还有那雨水冲刷着大地的声音，让这个冰冷的医院显得格外的安静。
　　她的手一只扶着楼梯扶手，似在支撑着那个疲惫不堪的身体。

　　终于，她的身体缓缓在楼梯沿处慢慢滑下。
　　她的脸上带着无力悲戚的淡笑，整个人像是瘫倒般坐在楼梯处。

　　她的双手缓缓环上自己的双膝，然后头缓慢得埋下，深深得埋进了双膝中。

　　深夜的医院，那么安静，只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漆黑的夜空，那么冰冷，却鸣响着雨水与雷鸣。

　　那个环抱着自己身体的她，终于缓缓的开始颤抖，伴随着夜空外的轰轰雷雨声，那个微微啜泣而终于发出了嘤嘤哭声，那么孤寂，那么悲凉。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得抬头，那微红的眼睛呆滞得毫无神采。
　　可是，她却一点一点得用手吃力得将身体撑了起来。

　　她似是毫无知觉得前行着，没有半点表情，直到已经怔怔得走到了医院外，已经走到了那瓢泼大雨下。

　　雨点一滴一滴得顺着她的头，脸，脖颈缓缓滑下，冰冷彻骨。

　　而她却是依然毫无知觉般前行着，身体有些踉踉跄跄，却依然毫无感觉得行走着，如同行尸走肉般。

　　“少夫人！少夫人！”
　　在那个漆黑瓢泼大雨的夜空中，一个男青年急急忙忙得撑着一把伞跑到了夏璃的身边。
　　喊着，他便立刻用伞遮住了夏璃。

　　“少夫人！外面雨那么大，你应该打个电话叫我开车过去！”那个男青年的声音在这个瓢泼的雨夜显得有些断断续续。
　　说着便扶着夏璃疾步得向停在不远处的黑色宾利车走去。

　　瓢泼大雨下，还没走几步的人，突然，男青年觉得那个自己扶着的手像是失去了力气般。
　　“少夫人——！”
　　他大声喊着，可那个人却依然是如同失去了力气般得缓缓倒下，如同一颗明媚的百合花，在这个雨夜中缓缓凋落。

　　“张嫂——！少夫人晕倒了！我我……”
　　男青年拿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着，雨水从那歪歪斜斜的雨伞下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

　　大雨倾洒，压抑低沉。
　　这一切，到底是谁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