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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公子 ...

  •   随德妃走出花园,她似乎心情很好,一路赏着梅花,我却半点兴致也没有。
      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对她说:“奴婢已在永和宫呆了一夜,娘娘的目的也达到了,娘娘明示暗示奴婢的话,奴婢也都明白了,娘娘能放奴婢回宁寿宫了吗?”
      “你回去吧,”她很爽快地道,“走之前别忘了去仓库瞧瞧,免得太后问起你,一问三不知。”
      我正要告退,燕公公忽然来了,上前打了千儿,向德妃道:“方才四爷让人送了一些文房四宝和书籍来,日前外出办差采购的。”
      德妃向我看了一眼,笑了笑,“正好今日有个读书人在这里,让小陌将这些东西放去书房吧。”
      这事来得真不巧,我不能拒绝,只好又随燕公公去了书房,他还要去德妃那里回话,便拉上门出去了。
      我将那堆在地上的厚厚几摞书一一整理分类,放上书架。这里的书,诗词歌赋居多,也有少量史书杂记,还有一些医经之类的书。我心想德妃装点门面也不必如此,这永和宫里的书房应是胤祯的了,真是胸无大志的小孩子,怎么说也得放几本四书五经相关的做样子啊。
      不过四阿哥才送过来的这套文房四宝却是深得我喜欢,尤其是那镇纸,是一对白玉雕成的小老虎,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小心放上书桌,一眼看到桌上写着一幅字,正是李清照的《声声慢》,只写了“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一句,当时胤祯来帮我整理仓库写簿子,我见过他的字,与此时这字不太像,但簿子上那字太小,也看不出什么书法的味道,此时这幅字却是大气飘然,很有逸者之风。我忽然想起《碧血剑》那部电影来,最后金蛇郎君吟的两句词也是叠字,让我印象很深刻,一时兴起,忍不住就拿了笔在手里,摊开纸写下了:
      红红翠翠,年年暮暮朝朝;
      脉脉依依,时时鲽鲽鹣鹣。
      放下笔,对着看了半晌,字还满意,我已经许久没有静下心来写过字了,写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却想起了八阿哥,这两日对着德妃的烦闷一扫而尽,想着他,心情变得好平静,无论是能和他在一起,不能和他在一起,都很平静。就当是德妃帮我做了决定,老天帮我做了决定吧。
      继续整理桌子,除了几本宋词选集,没什么杂乱的东西,书下面压着一叠写过的宣纸,从中对折合起。我又来了好奇,想看看胤祯这小孩子平时除了写写李清照的词还写什么东西。拿起打开一看,顿时如遭雷击,跌坐在椅子上。
      雪白的纸上,只有七个大字:只为她袖手天下。
      这句话,是我还在青楼的时候,写给顾公子那首《天下》的最后一句歌词,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胤祯的书房里?当日的顾公子是胤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若知道我是青楼姑娘沁竹,怎么还可能喜欢我?
      也许这句话就是他碰巧想到的,跟我写给顾公子的歌词没有关系。我就这样无力地自我安慰着,又翻看他写的其他的东西,但所有纸张翻完,几十张纸上都只写着这同一句话。从笔墨淡去的颜色看,这不是同一时间写的,那就是——他常常写这句话,这句话对他有什么意义?
      呆呆地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被推开了,燕公公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乱七八糟的书桌,大惊失色,高声叫道:“哎呀,你怎么乱动四爷的东西啊?这下可遭了。”
      我从座上跳了起来,更是大惊失色,“四爷的东西?你说这里是四爷的书房?”
      “当然是了,”他一脸愁容,“不是给你说了四爷让人送东西来的么?”
      我又惊又奇,“四爷不是住宫外的吗?”
      “住是住宫外,”他无奈地叹气,“四爷也常来永和宫啊,这里备个书房有什么奇怪?”
      我一下又明白了,他要表现孝顺,当然会常常来永和宫,但是对着德妃,两人又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呆进书房闭关修行为好。那顾公子就是他了?这我就想得通了,难怪他老是冷眼看我,我是他买下又跑掉的青楼女子沁竹啊。我的天,我竟然去向未来的雍正皇帝写《天下》的歌词,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我一脸悲哀地看着燕公公,他竟有些不忍再责怪我,语气转柔,催促道:“先别想那么多了,快收拾好吧,德妃娘娘要见你。”
      我收回心神,赶紧将书桌收拾好,就像没动过一样,将新写下的两句词撕下来揉成一团,准备带出去,他却一把抢过,扔进桌子下面,急道:“你还打算带个废纸团去见娘娘啊?快走吧。”
      他将我催得那么急,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德妃却只是说胤祯回来了,让我继续留着伺候他吃过午饭再回宁寿宫去。
      胤祯满面春风,我还第一次见到他这般神采飞扬的样子,陪他在房里吃过饭,觉得很困倦,对着他,无奈、内疚、不安反复折磨,良心备受煎熬,如果有一天,他知道我和他在一起,仅仅只是受了德妃胁迫,对他并没有真的感情,他会不会原谅我?
      我不敢想,我只能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些事情。
      他忽然将我抱了起来,轻轻放在软榻上,目光炽热又温柔,“昨天说好了要和我秉烛夜谈,半夜就睡着了,说话不算数,你说该怎么罚你?”
      “什么半夜?”我叫了起来,“天都快亮了。再说了,是你后来说的话题太闷,很难不睡着啊。”
      昨天夜里他给我讲了很多事情,讲这宫里、宫外,讲他的父皇、兄弟,其实我一直很有兴趣的,只是后来他说到了八阿哥,说他们小时候的趣事,我却不想听,强迫自己不听,就睡着了。
      他还是笑嘻嘻地看着我,只是清澈明亮的眼眸里像是忽然闪过了一道哀伤,那一瞬他想到了什么?他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八阿哥吧?
      未免他多想,我赶紧找着话题,“你上午去了八爷府,他都不留你在府上吃饭啊?”
      “他有留啊,九哥、十哥都还在那里,”他似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想回来见你,他就让我走了。”
      我忍不住扑哧一笑,“兄弟是手足,女人如衣服。你怎么能这样?让人家笑话你。”
      “你不是衣服,”他忽然拉起我的手,按在他胸膛上,眼神专注又认真,“你是这里。”
      我顿时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怎么这么肉麻?又或是我不能投入吧。热恋中的人不都是说着听着这般肉麻的甜言蜜语吗?或许八阿哥对我说这话,我就会觉得无比幸福。我甚至愿意用下一刻的心碎欲裂来交换上一刻的一瞬温柔。
      要装吗?装作很感动很甜蜜?以后都要如此吗?成了亲圆房的时候,我还能装吗?
      我终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他握着我的手有轻微颤抖,眼眸里那道哀伤又若隐若现,半晌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中却隐藏着一丝害怕,“陌儿,你真的不能放下八哥吗?那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和我……”
      他果然是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我喜欢八阿哥。我不想伤害他,不想做这么残忍的事,但是我不能回答为什么,好像用尽全身力气,才笑得灿烂,“你会让我放下的,是不是?”
      他微微一怔,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用力点着头,“我会的,我会让你以后都只想着我。”
      我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我没有退路了。这一刻,他给了我机会坦白,但我没有向他说出原因,我给了他希望,我就要为我说的话负责,纵然要做一辈子戏子,也只能演到底。
      他抱着我睡了一会儿,外间传来小海子轻轻的声音,“十四爷。”
      我继续装睡,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我,生怕弄醒了我,轻手轻脚走出去,低声训斥道:“有什么事不能等我出去再说?吵醒了陌儿你担当得起吗?”
      我暗暗苦笑,他这声音也不比小海子小,真要吵醒我,他也吵醒我了。
      小海子声音压得更低,似乎在说九阿哥差人来问他下午还去不去八爷那里,然后他就和小海子走了。
      我从软榻上坐起,情绪已经跌落至谷底,再在永和宫多呆一刻我都要喘不过气。出门忽然又遇到燕公公,他看到我便摇头叹气,丢下一句话,“四爷在书房等你。”
      好吧,该来的都一起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抱着必死之心走进了四阿哥的书房。
      他坐在书桌后面,一脸阴沉。我现在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的心了,突然之间,我好像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发生了改变,太子妃,早撕破了脸;德妃,挑明了威胁利用我;贵妃,即将宣战;八阿哥,算是决裂;现在是四阿哥,大不了就和前面那些人一样翻脸,难道还可能更遭?
      想到此处,我也不怕他了,更有种莫名的愤怒,好像要将前面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他这里。带着挑衅的眼光看他,也不上前去给他行礼。
      他对我这反应微微有些吃惊,看了我半晌,口里冒出两个字,“坐吧。”声音竟出人意料的柔和。我忽然想起了,顾公子就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和颜悦色对他,他却冷冰冰的怪吓人,不要好言对他,他反而没那么可怕。
      我找了个离他最远的椅子坐下,一声不吭地看着地面,等着他说话。
      “坐近一点,”他低沉的声音响起,“你没做错事怕什么?”
      我怕什么?我才一点也不怕!我是他未来的弟媳妇儿,他想修理我,德妃也不会允许。我站起身,径直向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冷冷道:“够近了吧?四爷有什么话快说,奴婢还要回宁寿宫去。”
      他赫然站起,太阳穴跳了两下,脸色一瞬变得铁青,眼中忽然腾起一股怒火,“你这是什么态度跟我说话?”
      “什么态度?”我还是冷眼看他,“就这态度怎么了?顾公子?”
      听我叫他顾公子,他脸色又是一变,眼里还是带着极大的怒气,“我一直没揭穿你的身份,难不成还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了?”
      “那就多谢顾公子了,”我冷淡地道,“让公子赔了银子又什么都没得到,是沁竹对不住公子你才对。”
      “你——”他脸色发白,面容一阵抽动,冷冷瞪着我半晌,急促的呼吸才缓了下去,轻叹口气,“你今天是怎么了?又哪根筋不对了?”
      敢情我在他眼里时常都是疯癫状。“我是怎么了?我要被你们这些贵族主子弄疯了,不是耍弄就是威逼,是不是很有意思?”我一时激动,这句话竟不由控制冲口而出,说完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好像因为德妃迁怒到他了,不敢得罪胤祯,就将气都发他身上。
      他微微一怔,“我何时耍弄你逼过你了?”
      还好,还好,他只在自己这里找原因,没联想到德妃,看着他那有些迷惑无辜的眼神,我又不免心虚,但还是要强词夺理将德妃掩饰过去,“四爷一直隐瞒顾公子的身份,处处像对沁竹那样对奴婢,不是耍弄是什么?”
      “你还真是会先发制人,”他冷冷一笑,侧身坐下,也不再看我,“今日叫你来,不是要扯这些陈年旧事,这是在宫里,你是不是要弄得人尽皆知你是青楼艳妓沁竹才算满意?”
      我默不作声,只要他没去细想我方才那句脱口而出的傻话就行了。但他紧接着沉声问,“我额娘逼你做什么了?”
      我心头一惊,我怎么还会指望在他这样的人面前将什么隐瞒过去?“没……没有,娘娘对奴婢很好。”我还是采取死不认账的方式吧,但声音却有些不受控制地轻颤。
      他也不继续逼问,看了我一眼,声音更低沉了,“昨晚你在永和宫睡的?”
      “四爷不用问得这么隐晦,”我淡淡一笑,“奴婢昨晚在十四爷房里睡的,随便四爷要怎么想,反正奴婢现在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得很。”
      他冷峻的面容抽动了一下,声音一冷,“无所谓得很?你做了什么无所谓得很的事?”
      “就是男女之间很正常、应该做的事了,”我想着德妃的意图,装作满不在乎地道,“反正奴婢就是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沁竹,四爷是最知奴婢底细的了。”
      “那好,”他又赫然起身,向我逼近一步,“既是人尽可夫,那我也要。”
      我吓了一跳,看着他那不像是开玩笑的神色,慌忙往后退,声音却有些发抖,“你……你想干什么?”
      “就当是补偿我买下你的那一夜,”他的脸色冷得如千年不化的寒冰,一步一步向我逼近,“这件事本是在一年前就该做的了。”
      我更加慌了,一边退一边颤声道:“这里……这里……不是醉云阁……”
      “这里是我的书房,”他嘴角挂起一抹冷笑,“关上门,要做什么都可以。”
      我已退到墙角,退无可退,他阴沉的脸近在咫尺。我伸手推他,却推不动,手脚并用又捶又踢,却很快就被他将两只手反扣在背后,腿脚也被他紧紧抵在墙上,一动也动不了,我满眼惊恐地看着他,他的脸色愈发阴沉,嘴角却多了一丝轻微的嘲笑。
      他一只手紧扣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却开始解我领口的布扣,我从恐惧中回过神来,惊叫道:“你不要碰我……”
      “你不是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吗?”他手中未停,淡淡嘲讽,“还是你只觉得跟十四弟做这件事才无所谓?”
      我也不及细想,冲口吼道:“是啊,只是和十四爷……”
      “青楼女子还可以挑人的吗?”他打断我的话,已经解开我第三颗衣扣,冷冷问,“你还不说实话?”
      他这句话却忽然提醒了我,如果他真是要强行和我亲热,那强吻这种事先就应该上了吧?他只是在吓我,想逼我招认德妃和我的秘密,但是德妃的事我怎敢说?玉容还在她手里。既然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我,那我就放心多了,再撑片刻,看谁逼谁先放弃。
      我狠狠瞪着他,开口道:“奴婢说的就是实话。沁竹是不敢挑人,但沁竹不喜欢四爷这种强迫的方式,沁竹愿意补偿四爷那一夜,不用四爷动手,沁竹自己来。”
      他微微一怔,松开了我,退了一步,又似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我,冷冷道:“那你自己脱。”
      脱就脱,反正冬天穿得厚,脱两件衣服怕什么。我就快速将外面厚厚的小褂子脱了,斜眼看着他。
      他冷冷一笑,“怎么停下了?”
      我憋着一口气,将长袄子也脱了,里面还有一件内衫、薄衬和小肚兜。书房虽然关得严严实实,但冬日的空气还是很冷,忽然脱了两件厚衣服,我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脸色越来越阴沉,还有些苍白,眼里似闪过一丝犹豫,但口里还是迸出两个字,“继续。”
      我也有些沉不住气了,但赌定他不是那轻薄好色之人,索性豁出去了,反正还早。在现代夏天,穿吊带、露背也是常有的事,在海滩还穿比基尼呢,我又不是那封建女子,才不会为露个胳膊就羞愧死,看我们谁能挑战谁的尺度。
      我接着将内衫也脱了,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还剩那薄衬,薄如蝉翼,几乎是半透明的,里面鲜红的小肚兜若隐若现。
      他脸色惨白,眼眸里闪烁着惊疑之色,好似倒吸了口气,怔怔看着我。
      还没到最后的底线,我一咬牙,不待他喊继续,又伸手去解薄衬的纱带,他的面容一阵抽动,气息带着起伏不定的颤动,赫然转身,声音无比冷厉,“穿起来!”
      我心里大笑,却忍不住连打了三个喷嚏,也不急着穿衣服,笑道:“四爷不想要沁竹了?”
      “你赢了,”他不回头,声音却已变得轻柔,“快穿起来,别着凉了。”
      我又开始一件一件穿着衣服,他缓缓走到书桌前,提笔写起什么来。半晌沉声道:“你宁可这样也要替我额娘隐瞒,那一定不是一般的事了?她用玉容威胁你嫁给十四弟,是不是?”
      我心头一震,这些人的读心术一个比一个厉害,我走到这个皇宫里,完全就是举步维艰,寸步难行。我的各项生存属性都较这些人低了几个档次,我以后千万不要再耍小聪明了,被人看笑话。他什么都猜到了还对我这一番逼问,还逼我脱衣服,我想着就又气愤又屈辱。
      “不敢答?那就答另一个问题,”他淡淡问,“方才那件衣服是最后的底线吧?如果我坚持要看,你会怎样?”
      “那也只好随便四爷看了,”我已经知道我是输的那个人了,但嘴上还在逞强,“谁让四爷叫停了?”
      “嗯,”他放下笔,目光停留在刚写的东西上,低声道,“是啊,谁让我不忍心再逼你了?”
      我怔了怔,他又沉了声音,“你的事我会想办法,你回宁寿宫去吧。”
      我又愣住了,他要和他亲娘作对吗?他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转头看了我一眼,“你还有事?”
      我回过神,摇了摇头,上前行礼,“奴婢谢过四爷。”
      转眼瞥见他才写的那幅字,又是那句话——
      只为她袖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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