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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独留青冢向黄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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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月凉如水,静静的月光下,我独坐在空庭中,望着夜空中那一轮皎月出神。
“小姐,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侍女瑶儿拿了件薄披风给泠然披上,“明早一早还要去给夫人上坟呢。”
泠然回过神来,轻轻拍了拍瑶儿的手,“明早上坟的东西准备好了没?准备好了,你就先睡吧。”
“都准备好了,只差木槿花了,夫人一向喜欢木槿。明早一早摘的木槿又新鲜又美丽,夫人看了一定会很高兴的。”瑶儿一向跟着泠然母女,与她们的感情十分深厚,素来知道亦如的喜好。
“嗯,那就没事了。你先睡吧,我过会儿也就睡了。”泠然依旧若有所思地望着空中那一轮皓月,不知当年母亲这样望着那轮亘古不变的月轮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小姐不睡,瑶儿也不睡,瑶儿在这里陪着您。”瑶儿说着坐到泠然的近旁,心里实在不明白小姐在想着什么。这小姐的心性就和故去的夫人一样,永远都向一副飘离尘世的样子,心思总是让她捉摸不透。
泠然无奈地看了一眼瑶儿,站起身来,“好了,拗不过你,我回房了,你也回房吧。”
瑶儿急忙也起身,替泠然拉好披风,执灯送泠然回房。
泠然远远地看着母亲的坟冢孤零零地立在山头,心中不由得揪起心来,泪也不由得涌上了眼眶,心中一痛,就有些站立不稳,瑶儿急忙扶住她。
“小姐,您不要太伤心了。夫人也故去了这么些年了,夫人也不愿您总是这样不开心。”看着主子难过,瑶儿也不由得悲痛起来,毕竟夫人在时,待她也是极亲厚的。
泠然不言语,径直来到亦如墓前,发现同往年一样,墓前早已摆满了带露的木槿花。看来,那个人又已经来过了。
“小姐,老爷还是没有忘记夫人,您看每年老爷都夜里就来祭拜夫人了。”瑶儿一边说一边将竹篮里的祭品摆到了亦如墓前。
泠然并不搭话,只是默默地焚上香,然后在亦如墓前拜了三拜之后才起身。瑶儿急忙将随身带来的小竹凳放好,扶泠然坐下,她知道小姐每次来看夫人总有呆上四五个时辰才肯回去的。
泠然坐定后,望着亦如的坟冢,悲从中来,那个小小的土堆里住着她唯一的亲人。
汉恩自浅胡自深,人生乐在相知心。可怜青冢已芜没,尚有哀弦留至今。所幸如今那个人还记得娘亲,也不枉娘亲待他亦是一片痴心。娘亲啊,你如果能够看见,也该安心了。
泠然果然又在亦如墓前呆了近五个时辰,她们回到冷香小筑时,日已西陲了。
她们进入庄内,才发现庄内不似往日那样安静,一个别庄的老嬷嬷见她们归来,立即迎出来,“小姐,您这是上哪去了?老爷都来了大半天了,急得都发火了。”说着接过瑶儿手中的竹篮,“瑶儿,赶快陪小姐进屋去梳洗过后,出来见老爷。”
瑶儿也不敢怠慢,急忙陪泠然进了屋。
泠然梳洗罢,果然见叶老爷在客厅。叶世勣见泠然出来,急忙过来拉住泠然的手,道:“泠儿,你这是去哪了?一去就是大半天,也不跟下人吩咐一声。让爹爹在这空焦心。”
泠然亲自奉了杯茶给叶老爷,才道:“女儿只是见今天天气很好,于是拉了瑶儿出去走走。没想到爹爹今天会过来。”是啊!谁会想到,叶大老爷还会想起她这个女儿呢,他连她娘亲的忌日都不记得,又怎么还会记得这个女儿呢。
叶世勣望着这张与亦如十分相似的容颜,突然有些害怕,面对这个女儿,他总是有些不自在,因此她要搬来别庄,他一口答应,只是希望能够尽量避免见到她。望着她那双完全没有情绪的眼睛,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提起他今天来的目的。
泠然当然知道,他来绝对是有原因的,要不然他又怎么还会记起他还有她这么个女儿。
“爹爹,怎么有空来别庄呢?”她寻思不出,他到底还可以从她这得到什么,只是想尽快地打发了他,让自己清净一下。
“爹爹只是来看看你,上次爹爹寿辰,你又刚好染了风寒,算算咱们父女也有几年没见了。进来皇上赏了我一些上好的补品,你身子一向较弱,我特地送一些过来,让你好好补补身子。”叶世勣慌忙掩饰,实在不知该如何提起。
七年,她已经七年没有回过叶家了。自从娘亲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叶家了,也就七年没见过叶家的人了。她知道他这样定是有求于她了,只是他既然不提,她又何苦要去问呢。于是她也故意装傻。
“谢谢爹爹还惦记着女儿!”
叶世勣随后又问了一些泠然生活起居,平常读什么书之类的闲话,只是迟迟不知如何提出他的来意。
泠然也顺着搭话,也不多言,只是希望尽快打发了他。
“唉!”叶世勣不由得叹了口气。
泠然估计他要提出他的来意了,也就装作没听见他的叹气。然而,瑶儿正巧送点心过来,听见了叶老爷的叹气,不由得问了句:“老爷,这般叹气,可是遇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泠然秀眉微蹙,心知这瑶儿是惹祸上身啊。
果然,叶世勣顺势上爬,幽幽地道:“还不是那个不成器的大少爷。”
泠然情知装聋作哑下去不成了,于是也就问了句。“大哥怎么了?”
叶世勣顿时眉头紧皱,叹气道:“咱们叶家迟早要毁在那个不孝子手里。前日,那个不肖子去万宝寺上香,居然冲撞了万岁爷的新宠柳妃,圣颜震怒,这会子正被收押在刑部,过几日就要审理了。这次是凶多吉少,保不定还会连累到整个叶家。”说着不由得留下泪来。
对于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姊妹,泠然向来是没有任何好感的,只是这时见父亲居然对自己唱起了苦肉计,也不由得出声劝慰道:“爹爹,您也不用太担心。您是当朝的丞相,夫人的娘家也在朝中身居要职,皇上定会对大哥网开一面的。”她一向称叶夫人为夫人,她永远都记得她三岁那年,在娘亲要求下叫叶夫人为娘亲时,叶夫人的回话:“谁是你娘亲?你不配叫我娘亲,你以后要跟那些下人一样叫我夫人。”
叶世勣老泪纵横地握住泠然的手,道:“这次圣颜震怒,为父要是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求情的话,就犯了包庇纵容的罪过,皇上更加不会放过怀玉了。”
“既然爹爹都束手无策,那普天之下就没人能够救得了大哥了。”泠然语气淡然,听不出任何感情。若真是这样,她倒是应该庆贺,那个飞扬跋扈的女人也该受点教训了。
又是那种冷漠淡然的目光,叶世勣不由得有些胆怯了,但是这是唯一救他宝贝儿子的机会,他唯有厚着脸皮。“不,这世上,还有人可以就你大哥。”
“那爹爹你就赶快去求他啊。”泠然淡然地坐回到椅子上。
“那个人就是你啊!”叶世勣知道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唯有厚起脸皮了。
“我?”泠然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看着叶世勣。
“不错,只有你了。”
泠然仍是十分不解,她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何能耐能够救叶怀玉。
“只是爹爹不忍让你年纪轻轻就进入那深宫后院,埋葬了一辈子青春。”叶世勣一副慈父的样子。
泠然嫣然一笑,她懂了,原来叶家是打算把她送入宫,弥补叶怀玉犯下的罪。
“爹爹养育了女儿这些年,女儿若是能够为叶家做些什么,女儿自是绝不推迟。女儿一切全凭爹爹安排。”
叶世勣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他从来就不了解的女儿,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轻易地就答应了。他诧异了很大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爹爹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