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76、征前（一）

　　当新的战报送至帝京时，已是半月之后。

　　大殿内，金柱上的龙纹雕刻在烛光下微现狰狞，尹灏站在案台前捏着折子，眼眸流转将殿中大臣们一个个看过去，目光极缓，但甚为狠烈。

　　诸臣或垂首或面面相觑，不敢去触怒。岐州一战方过三余月，因战祸牵连增大了寇祸之势，泸阳王竟趁此机会故意发兵来犯。

　　尹灝虽派出大军及时解开了宣城之围，也夺回了徐州城，可谁也没想到赵揾将军剿寇不力，害粮甲被掠劫粮道被占，使得程将军所剩的四万轻装大军没有兵器和粮草的支援无法继续进攻汀州，只能与赵揾将军的两万将士一同暂守徐州城，等粮甲支援。

　　宇文相率先出列，道：“皇上，匪寇人数不知，窝点也藏得紧，赵揾将军现待罪在徐州听命，不妨让他带领一支军队继续与匪寇周旋，探探其底。待粮甲备齐，我们再派李河将军负责运输粮草军备在江城落脚，等赵揾将军打通粮道后，再一同护粮甲运至徐州城。”

　　大臣们觉得有理，纷纷附和，尹灏却眉头深深拧在一处，显是疲累。

　　“依末将之见，寇祸不足为惧，直接抽调程木将军的兵马去围剿宣州一带的乱贼。贼除，再由赵揾将军趋势将江林一带的乱窜的匪徒连根拔起。至于粮甲，可按宇文大人提议先落脚江城，等赵揾将军来汇合，再护送到徐州城。”这时，徐将军出言。

　　“此计妥。”有人赞同：“待粮道打通，两军汇合一同抵赴汀州，直逼叛军。”

　　“臣有提议。”这时，冷青颜清清嗓子，忽然出声。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她。

　　“卿说。”尹灏望着她，将手中折子捏得更紧。

　　冷青颜颔首，道：“剿匪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匪寇占领了徐南、宣北、潮东、江林四路粮道，而程老将军驻扎的徐州城正在其中，如果匪寇与泸阳王结盟来个包围，我军必定全军覆没。故，臣以为程木将军不可分散兵力，青兵必会趁机来犯，可是不剿匪，粮草军备难运支援，徐州城也是岌岌可危。”

　　尹灏脸色微沉，此言正是他所虑，略微沉眉，追问：“爱卿觉得应当如何布军。”

　　冷青颜回之：“可先依两位大人所言，大张旗鼓得南下剿寇，并运空粮进驻江城，暂且按兵不动。匪寇目地是夺粮草，自然会先按耐不住主动周旋，到时援军一方从潮东、江林两路扫寇，赵揾将军则率兵偷偷从徐南、宣北包抄而上，寇祸将亡矣。”

　　说到这，大臣们纷纷点头称赞。

　　她继续说：“另一边，派百名将士便衣装扮，把真正的粮甲偷行水路运到苏南的灵云山脚下，这灵云山脚一带山岭崎岖极为难行，虽费时日却十分安全。翻过一带山脉便是壁城，壁城人口极少，经过兵乱影响只怕更少了，行一百余里就是相邻的汀州峡谷。粮草可先藏在壁城，而将士们躲藏隐秘峡谷内，待程老将军散播消息说城中粮草断尽正起内讧。叛军闻之必定气势汹汹扑来攻城，那时程老将军只需避其锋芒坚守城池拒不出战，等到青兵士气减弱疲惫力竭，再调集部队突然发起猛攻，而藏在峡谷内的将士则趁乱混入城里，放火烧毁敌军粮草。如此一来，驻守汀州城的这些青兵岂有不退之理？”

　　这计议可谓足智多谋，众臣听了没一个人吭声。

　　尹灏龙颜欣然大悦，朗笑数声后，便命冷青颜南下扫寇，李河将军负责运粮。

　　有几个大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赞称小邑侯真不愧是冷骁南之女，才足智多，有勇有谋，这布阵的本事可比其父。再想当初冷青颜以男子之身入朝廷时尚不到一年，群臣里谁人不将她当作稀罕之物来巴结，如今恢复女儿身后，不但开了商国先例袭乘父爵立于朝廷，皇上甚还让她干涉军务。

　　且不说，皇上对她的偏爱是出自心愧，还是皇上真的爱才，小邑侯先有赈灾的功绩，已证她能力之出色，此计又为她所出，由她促成也是情理。不少大臣私下暗叹，如此才华多谋的奇女子，商国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而宇文相一党则不以为然，先有三皇子，再有赵揾少将，两人皆败，小邑侯区区女人从没有过领军经验，如何逞能也不过嘴皮功夫，到时真的交战起来，估计没多久便毙命已。不过如此也好，可顺势铲除这个眼中钉，更加巩固宇文相在朝中的势力。

　　遂，众臣齐心赞同小邑侯发兵马南下扫寇。

　　冷青颜目光一沉，跪在白玉宫砖上，没有立马磕领圣喻，反先提出要求道：“皇上，此番若剿匪成功，臣会再协助程木将军讨伐泸阳王的叛军，若二事皆成，恳请皇上答应为臣寻找母亲虞氏的下落。”

　　言落，大殿顿时死般沉寂。她明目张胆的刁难，看看皇帝要如何应对。

　　尹灏冰冷的黑色眼眸闪出阴冷的神色，寒戾得怵人心惊，大臣们怕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沉默之间，尹灝坐会漆金的九龙椅，低沉着嗓音，带着令人不寒而粟的压追感，说道：“莫说普天之下皆为王土，可商朝之外还有六国。你母亲虞氏失踪十数年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七国之大你要朕如何寻她下落？”

　　冷青颜缓缓抬眸，讽刺道：“若当年臣父没有受人陷害，那如今站在这金殿里，能与诸位大臣一同商讨军机的便是臣父了！”

　　也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这些究竟拜谁所赐？看他尹玉恒，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瞬息，尹灏眸中凝起一块冷冽的寒冰，他断然厉喝：“你这是在责怪朕的过错？”

　　“是！”冷青颜竟这般回应。

　　刹那间，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一句话也不敢插入。有几个大臣缓缓抬首，想看看龙颜动怒之态，当触及视线时，那龙眼里的杀戾之气狠烈地足以让人瞬间毙命，吓得那几人心口惊地一缩，立马死死的低垂着头，脊背一袭袭寒意入侵，连呼吸都快停止。

　　然而，尹灏并没有发怒出来，只是瞪了冷青颜好半晌。

　　她在逼他。逼他承认自己的过错，逼他交出虞馥，逼得他进退两难。好一个小邑侯阿，当真让他怒得咬牙心痒。

　　若不是他对她心慈手软，而今朝堂之上，岂有她容身之位？若不是念她终归是虞馥的遗孤，她又岂有命活到今朝？

　　看来他的袒护并不被领情，她从接近他开始就是有目地性。先前还故意闲置了自己，减少政党的敌对，见现在时机到了，终于出手与他对抗了。

　　虞馥啊虞馥，这就是你的女儿。

　　尹灏心里默默念叨，难以遏制的怒火在他的血管里沸腾。她们母女当真是像的厉害，面对着他的威严和皇权，没有半点畏惧，没有半点退缩，总会抓着他的软肋肆意威胁，真是一样让他憎恶。

　　紧接，尹灏眼底怒意层叠，语气颇重道：“只要你能铲除寇乱，平息叛军之患，换朕大商国泰民安，朕便准你所求，但你若自大吃败回来，到时也别怪朕到时会如何惩罚你。”

　　他妥协了，虽是无奈之举。可他是君，她是臣，君王者若想让臣子忠心效命，就该给出相应的犒赏。况且眼下眉睫火烧急迫，江山社稷岌岌可危，首要先平了内乱。

　　冷青颜凝眸，脸庞微微偏了偏，当下便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