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泪,倾城罪（2021修）》寒正

67、战败

　　岐州被围第十五日，突开城出兵。哭喊声厮杀声，马蹄声咆哮声，悲鸣声战鼓声紧紧盘旋战场半空，反反复复地持续了四天，残肢满地。

　　岐州兵一路被逼到汀州，以为将胜，岂料暗藏险兵，将三皇子军队杀得措手不及，三万士兵一下死伤过半。

　　夜离为三皇子挡刀，受了伤，背上一道鲜血淋淋，撕开白皙皮囊。

　　尹天启肩扶着他，踽踽而行，领军退入汀州峡谷内，战不能战，只得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夜晚，夜离起了高烧，尹天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焦躁不安，手足无措。

　　夜离烧了两夜三天，始终没有好转，他乱了，心惊之下，无端汹涌的暗昧情愫将他束缚其中。

　　谁也躲不过命理。

　　第四夜，天色尽黑，帐内独烛弱光，一榻暗色。

　　夜离烧褪，终于醒来，睁眼一见清减的三皇子满嘴胡茬，双眼凹陷，脸色青白，发髻凌乱，衣着邋遢……憔悴如此，毫无原来风采。

　　尹天启难掩激动，紧紧握着他的手掌，摩挲着掌心的新茧。

　　“阿离，阿离……”他百转柔情呼唤着。

　　夜离恍恍惚惚再度睡熟，坠入梦境。

　　梦中，他看见一小女孩，躲在树下抽泣，分外惹人怜惜。有位小少年忽然近她身边，缓缓伸出手来，指尖轻拔到她眼中的泪。

　　女孩儿抽抽噎噎，说着她想回家，可是家没了，亲人没了，永远都失去了。

　　小少年亦是孤儿，怎不懂这份痛。

　　“今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他这般认真，这般诚恳，眼中倾世温柔。

　　雁儿，雁儿……

　　他深唤女孩的名字。

　　此生为她竭心，为她付出。

　　只换一声离哥哥，只换她幸福，只换她快乐。

　　雁儿，雁儿……

　　圈心为牢，为她而活。

　　翌日，邑都皇城的朝堂内，一片颂吉之声。未几，汀州都使一身风扑，匆忙进殿，呈上信报。

　　老宦官接手，转至尹灏手中，尹灏翻阅，见字毕，脸色蓦然垮了下来。他起身，在玉阶之上稍踱了几步，眼神中透着烦躁，冷问：“此报自汀州发往京中已逾几日？”

　　都使低首道：“一路急驿，未曾过铺，仅逾四日。”

　　尹灏沉默，暗想汀州峡谷险峻，岐州兵一时半会也不会进攻，待援兵赶去支援，也足等候。遂，下达口谕，命老将领率军五万，解汀州之困。

　　“父皇！”倏忽，尹天璟出声，铿锵道：“儿臣愿请命同行。”

　　去年赈灾，父皇让三皇兄肩担重任，他已是不满，此次铲除司马族乃一大功绩，将来攥入史书名垂千古，父皇又是选三皇兄出征，他实难甘心，所幸这回皇兄败北送来机会，怎再错过。

　　“你经验不足，觉得空就多钻研兵法。”尹灏目光掠向七皇子，直接否决。尹天璟秉性太过争强好胜，毫无耐心又城府不及，根本不适征战。再看看一旁的尹天昭，终日游手好闲花天酒地，毫无作为；其他皇子又一个个在这时候安安静静。

　　所以他器重尹天启，因为他足够上进，敢冒险，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娘戚势力。尹灏心里其实一直有心立嫡出七皇子为储，眼下只在在利用尹天启拔出朝着杂草跟蛀虫，再利用他和尹天昭私下的党臣势力绊倒宇文氏。

　　如此一来，尹天璟日后就不受娘戚牵扯，安安心心地坐在龙椅上。

　　然七皇子不明大意，欲驳之际，宇文相出列几步，拱手恭敬道：“皇上，七殿下年少气盛，想多经磨练可谓好事，不如就将清剿潮安匪寇的重任交与他。”

　　闻此，尹灏眉心轻展，一句准奏，尹天璟也无话可说。

　　退朝后，忽有侍卫站在大殿朱门外，大气喘吁，往人群内寻道身影。

　　寻了几寻，瞧着五皇子，立奔其跟前，哀道：“五殿下，不好了！大娘子小产了，娘娘让我来找你，赶紧往后宫去趟。”

　　惊闻袁素滑胎消息，五皇子脸色骇变，一时懵住，诧道：“怎，怎如此突然！”

　　侍卫垂首，一脸无知，只是奉命来寻五皇子。

　　此事，很快传到尹灏耳里，尹灏痛失皇孙，立命吏部干涉后宫，严查袁氏滑胎之因。

　　事查几日，有了眉目，吏部派兵闯入七皇子府，将疑凶袁洛婷押回宫审问。

　　大殿内，尹灏、宇文后、楚妃、袁淳、五皇子……除了已去朝安剿匪的七皇子外，该在场的都在。

　　御医暂且还未查处五皇子妃滑胎原因，但吏部查出七皇子妃事发几日前出过城，在一间乡镇医馆买了堕胎药物，搜查时，也巧在其屋内翻到药包。

　　袁洛婷没料想事情突发这般，药物本想自己服用，但一直犹豫不决，便留着滑胎药屋中，岂料阴差阳错就成了她祸害家姐的罪证。她又说不得自己有堕胎之意，无疑将事情变得更加严重，所有人都会知晓她失贞失洁之事，有辱皇室，逃不过抄家的死罪。

　　楚妃见袁洛婷一直缄口不言，雷霆发怒，势要讨求公道。

　　袁淳清楚她秉性，觉有蹊跷，可铁证如山，无法袒护。

　　袁素一旁哭哭啼啼，唾骂袁洛婷人皮蛇蝎心，竟下如此毒手。五皇子听了觉不耐烦，不过是少块肉，依他的风流迟早还有子嗣，这般小题大做，当戏看看也罢。

　　尹灏似乎也在当戏看，古来后宫常演绎姐妹争斗的戏码，早就司空见惯。这时，宇文皇后走到袁洛婷面前，命其抬起头，袁洛婷缓慢地抬起头，仰视着宇后凤威。

　　“你可承认下药残害皇嗣。”宇后问道。

　　袁洛婷摇了摇头：“自问心中坦荡，无愧天地。”

　　楚妃瞳孔紧缩，闪过一道凶光，劈她面冷冷喝斥：“歹毒心肠，竟敢说无愧于心，那你房中怎会有滑胎药，难不成还自己服用！”

　　袁洛婷心中一悸，避开此话，睁着剔透的眼睛诚恳仰视，淡道：“娘娘不信，就先将洛婷收押，等御医查明缘由，真是与我有关，洛婷甘受一切惩罚，绝不任何怨言。”

　　这般倔词，巧言令色，对于狠辣的楚妃来说，并不能说服什么。

　　然而宇文后有意袒护，就顺着她的话命内监将人暂时关押宗房，抄经千遍，直到御医查明缘由，再行处置。楚妃气得不肯，缠着皇帝求做主。

　　尹灝欲离去，冷声说：“治理后宫是皇后之责，爱妃莫急，皇后必定会秉公处理，给你一个交代的。”

　　楚妃一听，似乎明白话里含义，假如抓到皇后不公偏私的把柄，不就正好是翻身机会吗，旋即不再吵闹带着袁素先回宫，袁素不甘也无可奈何。

　　时入夜，天黑得似被墨泼过了一样，宗房院外甚是冷清，风吹入衣生寒。内院里灯烛暖暖，透过窗纸，可见几个守夜的黄衣内监正趴在案台上打盹。

　　忽来一人，敲响门，惊醒了他们。内监敞开朱红大门，还未出口询问，来人一亮底牌，他惶恐一脸与旁一齐躬身辑礼。

　　“带我去见袁氏。”来人语气冷冷。

　　内监掌灯，步子蹑浅，一副惶恐的神色，将人领去内阁。

　　角落里的宫烛细焰微微发抖，青灰色雕纹的宫砖上一片斑驳暗影。

　　冷青颜站在花纹细密的道栏外，挥挥袖，示意内监退下。内监躬身离开，阁道一下子暗了许多，但阁子里还亮着灯烛。

　　见门未落闩，她径自推开走了进去。袁洛婷正挑灯抄经，案前瞧见她的那一刹那，搁下手中的笔，脸上微现诧色，但也料道她会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