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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召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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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
尹天启昏睡了两天,才转醒过来。皇帝得知后立马摆驾去探望,对他关怀倍切。但尹天启心里清楚明白,他们父子都不过是在演戏,一个演苦肉计,一个演骨肉计。
皇帝刻意表现出极度的宠爱,目地是让这次逃避赈灾机会的皇子们反省自己的立场,应该去取悦皇帝,而不是听命大臣的意见,任由他们左右自己的思想。这样的后果最终会导致什么,君不君,臣非臣,做个皇帝都要处处受制。
于是,这次皇帝决意,要三皇子病情好转后就学习处理朝务,势单力薄的他没有后盾依仗,等同少了朝政上的利益牵绊,处理一些事会比五皇子或者七皇子更容易得手。
尹天启不在乎皇帝的真正用意,能受到重用恰是他的目地。谢过皇恩后,他又将这次灾情的情况大致讲诉,不但解决赈灾粮草问题,还确保江都数月之内,都不会再因米粮短缺而发起暴乱。
皇帝听了甚是满意,追问详细,实则是想知道三皇子用了什么计谋借到的粮草。
尹天启顺着话特意指出这次随他一同前往的新任巡察御史,是她立的功劳,并抓住了泸郡太守经营私盐的铁证,只要皇帝同意,假以时日便能替他分忧,铲除司马一族。
没想到三皇子的计谋已经盘算得这么深,以前都完全看不出来他有这般雄心野志。皇帝不动声色,只道心中有数会赏罚分明,之后抛去这些朝政话题,与尹天启聊了其它平常的琐事,俩人有史以来第一次像对普通父子,促膝长谈了好久。
邑都城人来人往的街道两旁,有的在茶馆休息,有的在路边看相算命,有的在闲逛买货。
婉蜒的江水岸边,衾月楼依然贵客不断。
一间高雅的厢房内,几位大臣便装相聚其中,一边饮茶听曲,一边聊着江都赈灾之事。现今朝政党势分化严重,不是支持五皇子的,便是支持七皇子的,剩下一些则是两边倒的墙头草。倒没想,默默无闻的三皇子这会立下大功,深得圣上宠爱,看来储位竞争又多了个对手。
有人不明,狐疑道:“这三皇子是如何说服泸郡太守首肯借粮?”
谁都知道,司马族的人从不做亏本的事,凡和利益挂钩的,算盘打得都比任何人都要精明,毫无依势的三皇子是怎么办到的。
有人回答,是新上任的检校御史去谈妥。
“区区七品小官,会有如此能耐?”有人不信。
“我收到消息,他垄断了泸郡所有私盐,泸郡的太守为和他分羹,这才答应借粮。”
原来如此,众人嘘哗。
“此人背后是谁在撑腰?”能垄断一个郡里的私盐,来头绝对不小,有人震惊追问。
“非烟山庄。”有人调查了青颜的底细,得知她将是非烟山庄的乘龙快婿。
寥寥几字,言落,厢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大臣们一门心思,想着日后得多巴结巴结那位检校御史,也能帮他们私下走运的商货买卖进行得更加春风得意。
不日,皇帝终于召见冷青颜。
她曾为寻找娘亲下落,夜里闯过皇宫,可禁卫森严地形也不熟悉差点被捉住,便不再轻举私闯。现今,她竟这般轻松踏入皇城。
内监将她领到御前斋,御前斋是君王诸多书房的其中最素雅的一所。
室内以楠木雕花隔扇隔分成南北两间小室,里边贴近窗口的一间作为皇帝寝居,窗口摆有五颜六色的瓷壁瓶,台下设有一铺黑漆描金的寝床。另面的殿堂之中设宝座处,左右陈典籍和书案,皇帝文韬武略、博学多识,能诗词尤擅书法。室内墙壁之上除绢、纸帖落外,还挂有他御笔的字、山水、花鸟等挂画。
冷青颜余光四处打量着,身着一袭淡蓝色的官袍,感觉到有目光从案前犀利投来,她不慌不慢地跪膝行礼,道:“臣石青颜参见皇上,圣躬万福。”
礼毕,她微微抬头,用余光打量眼前的一国之君。
伟岸的男子一身明黄锦缎龙袍,胸前蜿蜒的黑龙在海面腾空而起,跃跃似动。他的五官三分清秀七分刚毅,剑目星眉锐利凌冽厉。皇帝没有出声,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远远离着,都会让人感受到他身上透过来的摄人威严,令人觉得压迫。
冷青颜心下一怔,敛回目光,还以为皇帝会是一个长满胡子的糟老头,可原来他这般年轻,看去不过将近四十,与玉叔差不多的年纪。
皇帝注意到她的余光,刀刃般的眸子扫了一眼,那一眼可令人脚底发寒,心胆俱裂。他就这样盯着她,仿佛要刺穿人心,沉声道:“抬起头来。”
醇厚的声音如冰一样,叫人心头涌上一阵寒意。
冷青颜应声抬头,四目交际时,皇帝突然面色僵滞,目光中难掩的震撼和惊措。
眼前这张带着三分冷傲而倾城的脸孔,那一双看似幽深的眼眸,宛如夜魅慑人心魂,微昂的下巴带有几分自信的狂妄。此刻,她虽跪在地上,却没有丝毫卑屈的模样,反倒像在与他的权威挑衅。
皇帝并不在意,恍惚了几许才回过神来。
像……真的像!
皇帝心里在惊叹,眼神投来三分迷乱,炽热似火,如看着心爱的女子那般带有些痴迷。
冷青颜心中不禁厌恶他的目光。曾听玉叔提及,皇帝当年还是皇子的时候十分爱慕娘亲,二人来往过一段日子,直到皇帝成为了储君才鲜少见面,登基后更是断绝了来往。
“石青颜?”尹灏疑惑出了声,目光视线褪下炙热后逐渐冷凝,骤变成锋利得冰刃。青颜这名字好生耳熟,他仔细想了又想,终于想起虞氏的双生儿中,就有一个叫青颜的。难道……
冷青颜颔首道:“下官在。”
尹灏试探地问道:“你家中可还有兄妹?父母何人,与朕详细说说。”
“禀圣上,下官是家中独子,崇号一年腊月生,祖籍漳州郧县的石家村,父尚在,母早失恃。”冷青颜面上波澜不惊,细细娓娓的回话。
闻此,尹灏利眸微眯,心中在想崇号是他登基的第一年,而虞氏的孩子是在崇号三年出生的。但这身份是可以造假的,不论他问什么都不会听到真实的搭话。于是转入正题,他道:“石卿果然年少有为,先前就是你救了公主吧。这次又立了功,朕一项惜才爱才,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冷青颜颔首,不假思索道:“回皇上,臣希望能晋升侍御史。”
尹灏骤然大笑,笑声很冷,唇角微微勾起的弧线让人觉得残酷。想她不过立了点小功劳就这般急于晋升,年轻人果真是贪功近利,不懂该收敛锋芒,高瞻远瞩。不过她够坦白,够直爽,在他面前竟然毫不隐藏自己的野心,这样的年轻人也实在有趣。
深虑片刻,遂口谕赐封其为侍御史,从六品官阶掌纠举百僚,推鞫刑狱,监太仓、左藏出纳,品秩低而权限广。
冷青颜不由一笑,如月华初绽,磕谢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