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番外-被神遗弃的生命之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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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丛芍药好肥嫩，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蹲在花圃边上，犹豫着要不要摘两把尝尝。
你问我是谁？
嗯，我叫陆慧川，今年6岁，住在这座大宫殿里，从小跟着舅舅长大。
我的舅舅是明域□□最厉害的人，因为几乎所有人见了他都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更有甚者还缩成团状瑟瑟发抖。
可我不怕他。
舅舅对我很好，虽然别人都说他最宠爱我那个聪明俊美的太子表弟，但我还是固执地认为舅舅对我比对太子表弟好。
嗯，忘了说，我舅舅是明域□□的皇帝。太子表弟，大名儿叫偃止，小名儿叫平平。据说平平本是安阳公的孙子，因为天资聪颖，被舅舅看上了，就将他认成了自己的儿子，并且立为太子。
你问舅舅为什么不立他自己的儿子当太子？
你怎么比我还笨？当然是因为舅舅没有儿子啦。
“川川？川川？”
我忙跳起来叫道：“平平，我在这里啦。”
这个踩着阳光走过来的看起来比我大（堂舅语）其实比我小（舅舅语）而且从来不喊我哥（我语）的粉妆玉琢（宫里老嬷嬷语）小孩就是太子表弟了。
“父皇找你，在春姜馆。”平平一边作大人状说话，一边给我抻着弄皱衣襟。
“你今天的功课写完啦？难不难？”舅舅的储君培养计划在平平三岁时就开始了，可怜的平平每天都有好多功课。好在平平聪明，总是完成得又快又好。
平平拉着我往外走，摇头说：“不怎么难。过了年川川就七岁了，也要开始读书，到时候就知道了。”
我一听这话，真是愁得要死，路都走不动了：“我要是一直六岁多好，这样就可以不用读书。”
平平很无奈，在无奈之余还不忘打击我：“你不可能永远六岁，也不可能不用读书。”
我忿然，并且这心情一直维持着直至见到在春姜馆偷闲的舅舅。
“宝贝川川，谁又惹你不高兴啦？”舅舅一边逗着池子里的鱼，一边笑眯眯问我，他的语调轻松惬意，就好像我也是他正在逗的鱼。
我扁扁嘴：“舅舅，人为什么要读书？”
舅舅一愣，那一瞬间他似乎有点尴尬，继而嘟囔了一句：“外甥像舅，原来有几分道理啊……”
我搔了搔脸蛋：“你不是早就说过我长得像你嘛，我是问你人为什么要读书。”
舅舅看了一眼平平，轻咳一声，道：“来，平平，给川川讲解讲解这个疑问。”
平平顺从道：“先生说过，读书，是为了知礼。儿子以为，凡人寿限不过几十载，所见所闻有限，而书作为历代先贤心血却可千古流传，读书正是因有涯而求无涯。”
舅舅满意地点点头，问我：“说得好，川川明白了吗？”
我摇摇头。
舅舅仿佛被噎了一下：“……哪里不明白？”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种笑会让舅舅对我百依百顺）：“我脑袋瓜不好使，自己每日每时看到的听到的已经够了，根本没时间去记别人的东西嘛。”
舅舅果然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笑道：“好吧，你不想读书就不读，什么时候你想了，咱们再开始也不迟。”
我抱住舅舅的大腿蹭了蹭：“还是舅舅最疼川川。”同时向平平挤了个鬼脸，被他回以白眼。
这时，两个内宦垂头弓腰各自擎着一盘瓜果从旁边过来，我立刻来了精神，舅舅笑道：“瞧你这点出息，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些瓜果被切成小块摆在水晶碧玉盘里，颜色搭配得十分有趣，看着就很馋人，连平平这个不怎么贪吃的小孩都面露欣喜，更别说我了。
舅舅一边给我擦着口角的汁水，一边道：“真是太像你表舅了。”
舅舅说的表舅，我从未见过，据说是个跟我一样对吃很执着的人。这让我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舅很有好感，毕竟不是所有的人对美食都有我这种热情。
“舅舅，西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能有这么甜的瓜？”以前也有南梁北辽甚至海外遗国的商人献宝来博舅舅的欢心，吃的玩的用的赏的无奇不有，但在我看来，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比不上西域的瓜。
舅舅给我擦脸的手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奇怪，平平悄悄拉了拉我的衣服，示意我不要再问。
可是舅舅没多久便笑道：“西域嘛，很多黄沙，又干又热。至于瓜为什么这样甜，大概得问一问胡商。”说完示意身边的内宦去传胡商。
“平平，这瓜难得新鲜，回头你亲自送一份儿到安阳公府邸。”
平平点头应了。
我巴巴看着舅舅。
舅舅笑道：“你又想跟去玩儿？”
我摇摇头，问：“能不能给娘亲也送些？”
舅舅叹气道：“我怎会忘了皇姐，她素来爱……西域葡萄，我早就遣人送过了。”
想到娘亲，口中的瓜好像也不甜了：“川川好久没见娘亲了。”
平平握了握我的手，他这个洁癖也不嫌我手上有黏糊糊的果汁了。
舅舅揉揉我：“等她精神好些，我再带你去见她。”
我娘亲有疯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不言不语像个木偶，我还能在她身边待会儿；坏的时候哭哭啼啼砸东砸西，据说我小时候曾被她掼到地上踩，幸被乳母扑救。从那以后舅舅就把我带回宫去，我想我的脑袋瓜大概是那时候被摔得不好使了。
舅舅找了很多大夫来给娘亲治病，可惜那些人最后总是被娘亲砸出门去。最后一位来给娘亲看病的人，是我传说中的大舅舅，据说我就是他接生出来的。大舅舅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美男子（舅舅是最勇猛的美男子），所以那时候我一不小心喊了句“大姨”，导致挨了舅舅一个脑瓜镚儿。大舅舅木着脸看了看我娘亲，不知是不是记恨我弄错了他的性别，丢下一句“自作孽，救不得”。舅舅哀哀戚戚求了大舅舅很久，大舅舅叹着气说了句“她这样反而没有痛苦，若真治好，只怕立马就寻短见。怪只怪姓陆的那个祸害，竟然狠心至此，非让她知道真相。”
我不大明白大舅舅的话，不过从那以后，舅舅便不找人给娘亲看病了，只是派了更多的人去服侍娘亲，以保她发病时不会伤人伤己。
而我，也只能在娘亲精神稍微好些时，在木呆呆的她身边坐一会儿，并且得由舅舅陪着，因为她随时都会发疯。
“启奏陛下，波斯商人哈菲斯带到。”
内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抬头一看，一个大胡子正朝舅舅行礼，说话的调子有点奇怪：“哈菲斯见过□□皇帝，愿您健康长寿。”
舅舅给他赐座，并说：“你带来的瓜很好，寡人的孩子们很喜欢。”
大胡子笑呵呵道：“这是我的荣幸，陛下。”
舅舅拍了拍我，我盯着大胡子绿绿的眼睛，问：“这瓜是你自己种的吗？”
大胡子笑呵呵答：“我自己不会种瓜，这是从西域瓜农手里买的。”
“你知不知道这瓜为什么这么甜？”
大胡子依旧笑呵呵的：“西域虽然水少天干，却非常适合一些瓜果生长，特殊气候的导致那里种出来的水果比别的地方甜。”
“你的绿眼睛也是气候的原因吗？”
大胡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不对不对。”
“为什么不对？”
大胡子道：“小王子若跟我到西域住几年，也不会变成绿眼睛，就像我若在□□住下去，也不会变成黑眼睛一样。眼睛，和瓜果不同，不是气候决定的。”
也对，我点点头。
然后平平也问了大胡子一些问题，他对西域的风土民情很有兴趣，不像我，只想着瓜果甜不甜眼睛绿不绿这种事儿。
本来以为舅舅会提前离开去处理政务，没想到他一直坐在那儿听我们两个小孩子无数个为什么，笑吟吟的，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最后还是平平问了句：“父皇可要去批折子？”
舅舅仿佛突然惊醒似的，叹了口气，欲起身，却又坐下来，沉默了会儿，皱着眉头问大胡子：“你此次从西域而来，可曾……经过……摇光城？”
我从不曾见舅舅这副模样，似乎很想知道，又很怕知道，尤其是说到“摇光城”这三个字时，他的语调都是颤抖的。
这样的舅舅令我感到很陌生。我看看平平，他显然跟我一样疑惑。
大胡子惊讶道：“摇光城？皇帝陛下您指的是那座被神遗弃的女城摇光吗？”
舅舅脸色大变：“何谓‘被神遗弃’？”
大胡子叹息道：“皇帝陛下，您远在□□富庶之地，想必不了解，在黄沙蔓延的塞外，生命有多么脆弱，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座城。在沙漠中，有水才有生命，摇光城之所以繁华富饶数百年，皆是因为碧水河，有河才有城，河毁则城堕。大约在五年前，碧水河突然干涸，失去了生命之泉的摇光城，就如其他的西域古城一样，被神遗弃，很快就消失在浩瀚的大漠。”
舅舅的表情很可怕，他死死盯着大胡子，声音无比阴沉：“你从西域来，不可能不经过摇光城。”
大胡子道：“摇光城的确是条捷径，但是捷径不通时，还是能绕远路的。我绝对没有骗您，皇帝陛下，我的一个朋友曾经不死心去摇光城看过，那片城池大半已埋于风沙之下。他从附近游弋的马贼那里打听到，当年黑沙暴突然侵袭摇光城，致使城池被埋，碧水河枯，城中人尽数遇难，昔日繁华市镇，如今一片废墟。”
舅舅的身形仿佛一下子垮了，他愣愣盯着大胡子，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大胡子的一席话，让舅舅的心情变得很差。他匆匆回宫去，甚至忘记带上我和平平。
我只听到他尚未走远时，对身边内宦说了一句：“传辛醉觐见。”
“平平，这是怎么回事？”我想不明白，只好问平平。
平平皱着小眉头道：“要不，咱们一起去问问我爹？”
平平嘴里的“我爹”，是指安阳公世子，也就是我堂舅。
也对，大人的事小孩哪里知道。
于是我和平平带着胡商瓜果，一起来到安阳公府邸。
堂舅和表姥爷事先得到我们要来的消息，已经等在门外多时，一看见侍卫掀开马车帘子，堂舅就两步奔上来一只手一个将我俩抱下车，一边儿亲了一下：“乖儿子，好外甥。”
表姥爷笑得十分和蔼：“太子，世子，里面请。”
平平难得孩子气地撅嘴道：“爷爷，你怎么老是改不了口，这又不是宫里。”
表姥爷笑眯眯道：“哎，爷爷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嘛。咦，川川今儿怎么拧着眉毛？走走走，进家里坐着跟姥爷好好说说。”
安阳公府邸的花厅里，平平向堂舅和表姥爷汇报舅舅的奇怪举动，我则在表姥爷慈爱的目光里又开始啃瓜。
在平平提到“摇光城”之后，堂舅的表情也变得奇怪起来。
平平问：“爹爹，摇光城有什么不对吗？为何你跟父皇听到这个地方表情都如此奇怪？”
堂舅嘴角抽了一下，笑道：“呃，这事儿你们就别操心了，不是什么大事，回头我进宫和陛下说说话，也就过去了。”
我望向表姥爷，表姥爷笑眯眯道：“陛下曾在摇光城打过败仗，所以对这个地方耿耿于怀。好啦，吃瓜吃瓜，平平乖孙儿也来一块吧。”
真的是这样吗？舅舅听说摇光城变成废墟的时候表情那么可怕，如果只是因为在那个地方打过败仗，那应该高兴才对啊。
我看看平平，他也皱着眉头，连我都能想到的事儿，他自然也想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71章 番外-被神遗弃的生命之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