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搏君一笑》熠岚

3、第三回 传说中的祸不单行

　　天方破晓，白池是在鸟儿欢快的啼鸣声中醒过来的，他睁开眼睛，几缕阳光透过破旧的窗子照在身上，暖暖的。墨琰枕着自己的胸膛睡得正香，还轻轻的打着呼，白玉般的脸颊称着一抹绯红，眼角似乎还有未干的泪痕。白池笑了，虽然半边身子已经被压的快没有了知觉，但他的笑容中还是透着几分温馨和满足，他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的描绘着少年面部柔和的线条。

　　“师父……”睡梦中的人一声呢喃，白池的手指僵住了，脸上的笑容也转为苦涩。

　　“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梦里面就想着要过河拆桥，真该让你多受点罪算了。”

　　嘴上虽然说着责备的话，语气里最多的却只是无奈，然终是气不过，白池一指弹在了少年光洁的额头上。

　　“唔……”睡梦中的人吃痛，不情不愿的醒了过来，睁开眼睛。

　　刚睡醒的人似乎还有些迷糊，只是睁着一双雾气蒙蒙的大眼看着自己，这副完全不设防的模样让白池心中一动，他伸手在少年绯红的脸颊上捏了捏，很满意这美好的触感，“早啊，小墨。”

　　“……”墨琰这才总算醒过神来，昨晚的事全部回到脑海中，他只觉得丢死人了，脸颊又红了几分，他立马一个骨碌爬起来，像躲避蛇蝎一样离白池远远的。

　　看出少年对自己的排斥，也是白池预料之中的，他也站了起来，还关心的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还、还好。”墨琰觉得经过昨晚后自己更不想面对这家伙了，他匆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别别扭扭的开口，“昨晚多谢你了，告辞。”说完不给白池任何的机会便往破庙外走去。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下了一整夜的雨，空气中还透着几丝凉意，墨琰伸个懒腰，深吸几口新鲜的空气，胸腹间都说不出的舒服，就连这段日子积攒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至于某人，他更是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道路上还满是泥泞，不过墨琰身上这套衣服反正也早就看不出颜色来了，他不介意再脏一点，所以他直接展开轻功往某个方向奔去，至于这条路通往何方他就不知道了，因为墨琰他不认路。

　　赶了一段路后，墨琰忽然发觉不大对劲，因为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外，他还另外听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墨琰眉头微蹙，停下脚步，迅速的转身，看到白池正不紧不慢的往这边而来。

　　见墨琰发现了自己，白池干脆站住了，悠闲而立，面带微笑的看着墨琰。

　　同样都是走在满是泥泞的道路上，同样都是施展轻功，那人穿的还是最不耐脏的白衣，偏偏还能保持光鲜亮丽，风度翩翩……嘁，不就是轻功好吗，臭显摆什么啊！

　　墨琰使劲的磨磨牙，气呼呼的冲到白池面前，“姓白的，你跟着我干吗？”

　　“没有啊。”白池笑得眉眼弯弯，甚是无辜，“恰巧同路罢了。”

　　“是、吗？”墨琰极力的控制住自己的拳头，从牙缝里挤出一丝十分难看的笑，“那好啊，你老人家请，我走另一边总可以了吧？”反正他也没有目标，走到哪里算哪里。

　　迈开大步，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经过白池身边时甚至看都不看一眼，走了几步，却突然回头，拳头在白池眼前晃了晃，警告道：“这次总不会再恰巧同路了吧？再敢跟过来，小心我一拳砸得你七窍流血！”

　　“小墨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白池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正色道，“我突然想起来在岩州城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办，正好可以跟小墨你同去。”

　　“你、你……”他没砸得白池七窍流血，自己反而被白池气得快要七窍流血了，“姓白的，你很好，要跟是吧？好啊，那你就跟着，反正别指望我会跟你说一句话！”

　　“哎，小墨你听我说……”

　　“我不想跟你说话，也不要听你说一句话！”墨琰边往后退，边义正言辞的警告白池，“从现在开始，我就不认识你，听到没有？”

　　“不是，我是想说……”

　　“什么都不用说了！”墨琰冷冷的打断白池的话，转身就走，不料脚下一绊，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前趴去。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在耳边响起，白池长叹一声，终于可以把话说完整了：“小墨，我只是想说让你小心脚下。”

　　“混蛋白池，你是故意的，我要杀了你——”

　　不管白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总之墨琰这次是真的走不成了，也合该他倒霉，路上总共也就那么一棵断竹，偏偏就让他给撞上了，而且还很不幸的扎到了大腿里。

　　伤口处一直有鲜血在不停的涌出，墨琰紧抿着双唇，痛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因为心里还憋着一股怒气，他只怕当场就晕厥过去了。不过有白池这个神医，他当然不会让墨琰出什么差池，他当机立断的斩断竹子，把墨琰又抱回了破庙。

　　伤口很深，不停流出的鲜血把墨琰的裤腿都染成了暗红色，白池在准备好必需的物品后，沉声道：“小墨，我必须把这段竹子拔出来，你忍着点。”

　　少年低着头，一言不发，唇上早就没有了半点血色。白池手握住露在外面的一半竹子，迅速的用力拔出，鲜血如泉水般汹涌而流，少年闷哼一声，但还是没吐出半个拳头，只是眉锁得更紧，死死的握住了拳头。

　　白池迅速的点住伤口周围的穴道，又在伤口处洒上一种白色的药粉，以防失血过多。伤口很深，周围的皮肉翻卷开来，甚至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骨，不过好在没有伤到主动脉，只是一些细碎的木屑扎在了肉里，必须清除干净，否则伤口感染就不好了。白池拿消过毒的匕首把那些东西都一一的挑出来，这才开始仔细的上药，而从头到尾少年吭都没吭一声，只是用力的咬住下唇。

　　“怎么不喊疼？”白池抬头，看了一眼少年唇上咬出的血珠，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事情，“突然变得这么勇敢，大哥还真不习惯。”

　　少年终于松开了牙齿，虚弱的开口，“想笑就笑，不用憋着。”

　　“我为什么要笑？”的确，他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受伤的，他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窃喜，可是少年受伤，心疼的还是他啊。

　　“你肯定在心里偷偷的笑话我呢！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笨，特没用？就连一根破竹子也跟我过不去，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少年忽然丧气的哭出声来，“没错，我是很笨，笨的无可救药，也难怪师父不喜欢我……”

　　白池拿过一块干净的帕子，开始帮少年包扎伤口，边问道：“小墨，知不知道当初我为何把你从青龙帮的手底救下来？”

　　“谁知道你存的什么心。”

　　白池在心中轻叹，缓缓道：“当初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人除了长得好看点没什么特别的……”

　　“喂，你拿我当绣花枕头啊！”

　　“别插嘴，听大哥把话说完。”白池继续道，“可是当我看到你为了一群陌生的村民，可以不怕死的跟势力庞大的青龙帮对上，我就觉得这小孩其实挺有意思的，明明武功低微，却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当时我就认定了这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嘁，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居然会被你这个伪君子救。”

　　“这个啊是上天注定的，小墨你想逃也逃不掉。”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少年的裤子被撕了一个大洞，白池于是把自己的外衣脱了下来给他盖上，“说实话，小墨你有时候确实挺笨的，”看到少年脸色一黑，他赶紧抚慰的摸摸少年的头，“不但笨，而且傻傻的，但是你性格单纯，又心地善良，这些都是你的优点。”

　　“真的是这样？”他怎么感觉这话一点都不像是在夸他？什么性格单纯，说穿了还不是嫌他笨。

　　“呐，你仔细想想，你长得不丑，身体健康，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师父，还有那么多师兄，他们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也没人说你笨，所以还有什么好沮丧的？”

　　“可是师父已经不要我了啊，而且师兄们还来追杀我，我现在又受了伤，哪里健康了嘛！”

　　这孩子怎么就一根筋啊，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傻子，墨郁清怎么说也是把你从小带大，哪能说不要就不要。相信大哥，他不过是一时气愤，等气消了就没事了。至于你那些师兄，不是已经被大哥解决了吗？”

　　“说的也是哦。”白池的一番话让少年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他胡乱的擦擦眼泪，脸上重见了笑容，“只要我拼命的求师父，而且保证以后都乖乖的，师父肯定会原谅我。白池，你送我回长泽山！”

　　“不可能。”他是见不得小墨伤心难过，可是也不能白白错过和小墨单独相处的机会。

　　“为什么？”

　　“小墨你明知道无为教的人是多么不待见我，你忍心看着大哥去送死？”

　　“可是、可是……”少年急的差点又哭出来，他眼珠一转，突然拉住白池的手，连连的摇晃，软语相求，“大哥，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回去，我想快点见到师父，求得他的原谅，不然我会吃不下，睡不着，伤口也会跟着恶化，大哥，你忍心看着我就这样憔悴而亡吗？”

　　这个时候想起来他是大哥了，可惜啊白池早就打定了主意，虽然少年软软糯糯的嗓音确实很有杀伤力，“小墨，大哥怎么会让你有事？放心吧，大哥会好好的照顾你，让你吃好睡好，治好你腿上的伤。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腿上的伤好不了，真的残废了，大哥也会负责你下半辈子的。”

　　你才残废！谁稀罕你负责啊！少年腹诽几句，仍不肯死心，“大哥，你真的不能答应我吗？”

　　“心有余而力不足。”

　　话到了这份上，少年还能说什么，干脆也不伪装了，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翻身躺下，只留给白池一个背影。

　　“小墨，你怎么了？”

　　“离我远点，我不认识你！”

　　“……”看着少年的背影，白池唇边却漾开了一抹微笑。这就是他认识的小墨，有求于他时便软语相求，一旦知道没希望就立马翻脸，虽然有点可恶，可他偏偏就觉得这样的小墨很可爱很真实，谁叫他早就……

　　满腹的话语却只化成了无声的叹息，深遂的黑眸中全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