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抢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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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还要另寻时间呢。”一把相当开朗的声音从春华楼上传来：“久闻南海群英之首的威名，本以为传言已是夸张，谁知百闻不如一见，真人风采竟要更盛。”
听这盛赞，叶孤城抬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身上系着红色的披风，笑容灿烂不羁，眼神非常明亮，身上却有一种无根浪子的味道，正双手撑着窗沿往下看。他不止看叶孤城，也看西门吹雪，这两个人总是很难被忽略的。
“难得白云城少城主主动相邀，你们又何必择日，春华楼就是好地方。”
“四条眉毛，你是陆小凤？”叶孤城忽然道。
陆小凤正欲点头，却见叶孤城手掌一抖，剑上残余的血迹已然褪尽，一点光芒乍亮，眨眼迫至眉睫。
陆小凤陡然色变，身形随势惊退，如飘零的鸿毛，然而那剑芒实在太快太霸道，始终追在一指之间，寒气逼人，让人毛骨悚然。
房间狭小，后退的路已尽。陆小凤背脊贴在墙上，眼看退无可退，忽然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硬是又收了那么一分，堪堪让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剑锋。
剑尖贴在肌肤，并没有刺入，但是骨里却散开一点凉意。陆小凤小心翼翼的平挪了几寸避开剑锋，才苦笑着说：“自从我的灵犀一指传出，好像就总也免不了被人这样打招呼。”
少年子弟江湖老。江湖中人，往往少年时便出道，年纪轻轻就是老江湖，陆小凤也是如此，并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在白云城的密报里，他来历很神秘，没有人知道师承，却有不少身份迥异的朋友，其中就包括西门吹雪。陆小凤第一次有记录的事迹，是在七年前，以独到的眼光和头脑，为朝廷解决了一桩奇案。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在江湖中有特殊的地位。
但是最出名的，还是他那两根无物不夹的手指了，如果说江湖上还有人能徒手挡住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那么这个人必然是陆小凤。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叶孤城收剑归鞘，出声一赞：“你亦不负传言。”
刚才彼此都没有认真，但是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
陆小凤闻言，顿时笑了，每次听见别人那么形容他的身法和手指，他总是忍不住想要笑一笑的。
陆小凤自问不是风度翩翩，羽扇纶巾的那种人，对这种风雅的称呼其实挺无奈，可惜名号雅称这种东西，一向都是别人取，自己说了不算。
好在陆小凤一向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不会在旁支末节计较，更没有什么“久仰久仰”和“哪里哪里”的意思。他直接点了点窗外：“少城主不去处理下面的事情吗？”
叶孤城早已坐下，他看着春华楼的小二跑进跑出，调换着摆件，茶水，将上次和西门吹雪约见在此时的那一套重新摆放装点了。才淡淡道：“不过小事。”
陆小凤不负传闻中的聪明，只这几个字，他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青衣楼不厚道。这位正主能来坐镇，已经是十二万分的给面子了。难道还真指望他笑容满面的在下面当新郎官，热情的迎接吗？
不过……
“我来春华楼这样多次，都没看见店家这样热情。”陆小凤忍了忍，还是没忍住。
刚才还只是寻常清净的地方，竟然一下子改头换面，屏风移动，愣是变出一个两进的雅间来。壁上的前人名画被取下，换上的竟然还是一副一模一样的。陆小凤再不济，也能明白原来那个是伪作了。
桌上放着的，也不再是泡好的茶水。而是一包包茶叶，标注着名称和来源，任君挑选。换上的水还带着寒意，看起来，竟然仿佛是刚从泉眼里取出的。假如陆小凤记得没错的话，最近的好泉眼，可是要不惜马力的奔驰上半天才能稍得的。
再看叶孤城一切理所当然，处之泰然的样子，陆小凤简直无言。已经可以想象其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心中一动，看了眼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立即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一个白眼翻了过去。
说时迟，从叶孤城出剑试探，到彼此坐下来，其实不过几句话的时间。
西门吹雪没有像叶孤城那样飞身上楼，而是转身沿着楼梯往上走。但是那种平静和自我，却不分轩轾。
笔直的街道，血迹斑斑，纸钱和香灰飘舞，在清明灿烂的日光下有一种无声的苍白。西门吹雪转过身，有那么几刻，就背对着那些江湖人复杂的目光，他的剑负在背上，他的手里空无一物，但是他转身时，没有任何畏惧。
门扉再度拉开时，司空摘星已经走了，临走之前，他将一块绢布丢到陆小凤的脸上。
那上面有一个地址，一个看起来很适合藏人的地址。
陆小凤一下子觉得头痛。他很痛苦的在两边四道冰冷刺骨的视线下，当着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面，将那绢布放进了怀里，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泡起茶来，觉得自己真是勇气可嘉。
西门吹雪看着他，叶孤城也在看他。两人都没有说话。陆小凤动作僵住了，他咽了口口水，觉得应该为了自己的小命做一下辩解。
“我和西门吹雪是朋友。”
“但是我和司空摘星也是朋友。”
“我知道万梅山庄在查什么，可以的话，挺想帮个忙。但是……”陆小凤既然向司空摘星提出以此物为赌注，那么总是要遵守的。好在西门吹雪想要知道的事情，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分晓。而这样赌注，却很快就能分明。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西门吹雪冷冷道：“如果真要看，你以为能拦的住我们吗？”
陆小凤愣是无话可说。
他忽然想起之前花满楼拍他的那几下肩膀。当时觉得那是在鼓励自己，现在想来，没准是想说“你多保重”。
可是当时，至多也不过得罪一下叶孤城，怎么现在，好像连西门吹雪也一起得罪了？
再想起方才这两人一路碾压，剑光纵横的样子，陆小凤觉得茶叶有些太苦。
这边说着话，楼下纷争再起。
无论青衣楼背地里怎么想，表面功夫还是做的很足的。八十抬的嫁妆，几乎充斥了大半个街道，头尾不相见。其中不少都沉甸甸，压的扁担都弯曲了。但是无论是白云城还是江湖人的焦点，都不在上面。反而是最最前面几抬，看起来轻巧的最受瞩目。
如果是正常的婚嫁，里面应该是珠宝首饰，和一些地契房契。但是此时当然不同。除了金银，更重要的还是青衣楼方面的意向书。其实就是彼此合作的草案。当然不会有细节，只是作为一种姿态。
至于那些压箱的金银，和送出的美人，只是势力联合的寻常交互。反而价值不大。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就算有阻挠，也只是那些不愿意看见白云城和青衣楼壮大的人。仅仅是地方势力的碰撞，而不会像今天一样，几乎吸引了大半个江湖的目光。
可惜，江湖恶习，总是对难以抵挡“重宝”的诱惑。
活死人，肉白骨，祛百毒。连前朝皇裔都想要的武学密典，能增添功力的罕世奇珍！无论是哪一种，都值得人拿命去拼了。
“少城主的意思是，那东芝，其实只是一味温补之方？”
叶孤城点了点头：“东芝，形似兰花，敲打出玉声，遇日则融。性温和。可补人之五衰。寻常人用，至多年轻几岁罢了。”
陆小凤皱眉道：“那为何……”他本想问为何不说清楚，随即自己就明白，东西是不是真的那么珍贵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得到手的那个人才有资格去分辨。
有了刚才叶西一战，众人的情绪被发泄，而现在青衣楼的人也没有离去，并不是出手的时机。何况，青衣楼是地头蛇，势力盘踞大江南北，本身的威慑力，比外来的白云城要大的多。得罪白云城，还能说天高皇帝远。得罪青衣楼，却很可能看不见明天的太阳。很多人都有判断。觉得暂时不会出事。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预料。一个担夫，不知怎么的，脚崴了一下，竟然让扁担从肩头滑落。身前的箱子落地，跌开了盖子，一件东西就落了出来。
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玉器，仿佛一朵天然成形的兰花。当它展露出来时，甚至隐约有香味散出。
“丁零当啷……”锦盖歪斜，那玉兰滚落在了地上。
随着这香味和声音，叶孤城也随之侧首，从栏栅间看了下去。
一切仿佛凝固。
东芝的形貌特征，还是有流传出一些的。在场的江湖人，眼睁睁看着那挑夫歪倒，箱子撞开，玉石滚落。
有短暂的失声。
“这是……”
“形似兰花……”
“普通的玉器，怎么会散发出这种香味？”
“稀世奇珍！”
陆小凤却注意到叶孤城的脸色，一下子冰冷。
叶孤城坐在靠近窗台的位置，外面的风吹来，漆黑的长发，和洁白的衣着都有些飘扬。他半个身子沐浴在清明的阳光里，肌肤没有瑕疵，骨肉亭匀，有一种刚柔并济，韧性和强势并存的美丽。
他缓缓摊开手，让光线布满。
“青衣楼……”叶孤城一字一顿，已经带上了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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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东芝，遇日则融，正是这一点，让其和寻常的玉石迥然不同。
方才玉兰落地，叶孤城立即就已经明白了真相，但是其他的江湖人却并不明白。心心念念的宝物突然就这么赤/裸裸的爆露出来，让人再也不能忍耐。
第一个出手的是岭南陆老虎，他一身横练功夫出神入化，力能抗鼎，举手投足，如一只猛虎傲笑山林。但是第一个奔出的，却是追星腿钱尽。
钱尽外号追星，轻功自然不俗，兔起鹘落之间就已经接近目标。这时陆老虎才恰恰大吼一声，合身扑出。
却有东西比这两人更快，一道铁链“哗啦啦”甩出，眨眼就勾向那朵玉兰。
从两侧到街央，不过四五个大步的距离，他们虽有快慢，差的却并不远。钱尽只要一抬腿就能踹开那锁链，但是他却只是一矮身，闪开一条路，让身后的陆老虎继续前扑，恰好在链条收缩时撞在了一起。
玉兰被弹上空中，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如一汪凝结了的碧水。
铁链被缠绕在陆老虎身上，在地上滚成一团。钱尽脸上潮红。
众目睽睽，视线随着玉兰而转动。钱尽不紧不慢的一抬手，就要将东西收进手中。胸口却突然一凉，有一种麻痹感，瞬间就让他浑身都僵硬了。逐渐连呼吸和心跳都艰难。他想要转身看看是谁，却动不了。临死还维持着仰头抬手的姿势，却又恰好能看见春华楼上，叶孤城冰冷的目光。
那眼神非常冷漠，并没有凝视着他，而是像其他人一样注视着那枚玉兰。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强烈的不甘。但是他来不及说些什么，就已经轰然倒地。
出手的是唐门兄弟。白云城曾想调查他们，但是被避过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叶孤城起身的动作缓了一缓。
缓的不止是叶孤城。
唐门毒药的威名，很多时候，比一个真正的高手更具有威慑力。当这唐天容唐天仪两兄弟一身阴沉的走出来时，不少被其擦肩，或者原本站在一起的人。都发疯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身体，生怕沾染上什么。
不少人甚至已经开始犹豫着是否收手了。蜀中唐门最可怕，是他们涂抹在暗器上的毒，和他们作对的人，往往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中了毒，中了怎样的毒，是求生不得，还是求死不能。
唐天容和唐天仪出现的理由也很清楚，光是“可解百毒”这四个字，就已经将整个唐门得罪的死死的了。
他们不问情由，只说拳头。
这对兄弟很沉默，面色青白而阴沉，但是没有人敢忽略。他们走动间，腰际露出那一口鹿皮口袋时，更是让许多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场的多为年轻一辈，白云城和青衣楼不出手的话，难有人可以压制他们。
说起来，白云城的人，为何始终没有动作呢？
人们这才觉得异样，四处张望。春华楼上，叶孤城侧首看着唐家兄弟走近钱尽的尸体，他靠窗坐着，身姿端正，白衣如雪，双唇微微抿起，容颜如冰塑，带着常人难以发现的怒火。其他白云城人，少数能被认出来的，也都一片森冷，没有一分笑意。
唐天容已经将玉兰收在手里，白云城还是没有动。
“怎么回事，气氛有些不对。”终于后人察觉到问题，悄声说着。
“白云城是怎么回事，完全不作为。”
“说起来，这整件事就很奇怪。鸳鸯阁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东芝在哪里。”
“不过娼馆，或许只是为了传扬名声吧。”
“还要传扬，都已经是京师一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青衣楼的存在。
“唐门都出手，传言更真几分，就这么让唐家的小子将东西取走吗？”
“才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出尽风头，如果连这等使毒的下作小子都对付不了，江湖上，以后再也不用抬头！”
大利当前，还是有敢拼的人的。有人带头，其他人也会被鼓动。顿时就又有几个冲了出去。
那唐家兄弟，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副手套，指尖有一枚钉子似的利器，蓝光闪烁，含有剧毒。他向天一弹指，钉子乍然裂成数瓣，如烟花一般盛开，向四面八方奔去。
烟花一般的暗器，细小，诡诈，剧毒，碰到的人，如果不果断割去血肉，整个身体就会麻木僵硬，一时半刻，连呼吸和心跳都停止。
两兄弟非常从容，以另一种方式再现了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威势。他们没有走，而是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紧紧盯着叶孤城，不时一弹指，将想要靠近的人阻拦在外。
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叶孤城，也不是西门吹雪。还是有人能接近。
出手的人是陆小凤。
西门吹雪并不奇怪，淡淡道：“他虽然大多数时候都很混帐，但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叶孤城点头道：“这种人，总是不喜欢看见无谓的牺牲的。”
西门吹雪道：“你不觉得我是在为他说情？”
陆小凤是风云人物，他在京，白云城不可能不关注。陆小凤这几日频繁出现在鸳鸯阁和春华楼是为了什么，叶孤城应该非常清楚。
“他不需要你为他说情，你也不会为任何人说情。”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可以说是各自人生的另一面，只要遇见，就能明白一切。
叶孤城站起来，神情冰结：“本以为今日无需再出手。”
“青衣楼，欺我太甚。”
“这些年，我都快忘记。犯我白云城者，究竟是什么模样。”
西门吹雪看着他起身离开，抬手将水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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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抢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