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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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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鱼深深坐在左府凉亭中,悠闲地举杯轻啄,淡淡的茶香萦绕唇间,脸上似笑非笑,向着对坐的人道:“云儿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静默半晌的人终于给出答复。
鱼深深抬头直视左墨云那双异常清澈的大眼睛,究竟从什么时候,记忆中那只羞怯小白兔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是从她不停的纳小夫时起,还是一年前她的成人礼后?
对坐的人清澈双眼犹在,却失去了往日的灵动色彩,月白长衫下难掩主人单薄身躯,惟有那张俊秀出尘的五官仍是那么精致。
左墨云没有像女尊国其他男子般涂脂抹粉,除了性子怯弱点,沉闷了点,其他各方面都很符合鱼深深的审美观,要是没有那些如果的话,娶他倒也无妨。
“如此,甚好。”鱼深深收回目光,起身:“等下月云儿行成人礼那日我来娶你。”
左墨云见鱼深深这就要走,忙笨拙出声:“那些传闻……都是真的吗?”
鱼深深微讶,从她纳小夫到至今,都过了七年有余,左墨云这时才问,他的反应弧长也未免太长了点?
“云儿不信我?”挑眉,斜视。
“我信,但他们都说……”
“没有。”鱼深深果断而坚决的截断左墨云未尽的话语,凑过身去,用手中折扇挑起左墨云的精致下巴,笑问:“这下满意了?”
鱼深深这才见一片熟悉的红晕爬上左墨云脸颊。
左墨云小心的伸手抓住身边人的袖子,惴惴不安的寻求保证:“深深,你此生定不能负我。”
“那是,云儿打小就是我看上的人,我鱼深深此生定不负你。”
在左墨云娇羞的目光中,鱼深深走出左府。
一个月后。
玢香阁。
“明日就是左墨云冠礼日,主子真要娶他?”红衣男子修长的手指力度适中的在一双玉腿上拿捏着,狭长凤目透着股妩媚,身子柔弱无骨地靠在长榻边上。
鱼深深眯着眼享受着玢香阁顶级头牌百里醉的按摩,懒懒地换个姿势,“娶,干嘛不娶。”
“可他……”
“左运海费尽心机将她儿子送到我面前,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吗?”鱼深深轻笑,妖娆容颜在暖暖的日光中勾魂夺魄:“放心,我明日一定会让她如愿以偿。”
“主子。”
百里醉支起身,在那张梦中不知出现多少回的绝美妖颜上印下一吻,但如蜻蜓点水的吻无疑是饮鸠止渴,女子嘴里甜美的味道令他只想索取更多,一时的贪念让百里醉忘了鱼深深的禁忌,直到他被一股大力猛然推开。
“够了百里,不要挑战我的耐性。”鱼深深拧眉,闭眼,深吸口气,等身体里浮躁不安的气息沉寂下去才再睁开,冷道:“你精力如果过于旺盛就去给我再检查下底下各个环节,我不希望明日的计划出现任何纰漏!”
“是。”百里醉苍白着脸轻喘着爬起身,他怎么就忘了自家主子的性子。
京都盛传鱼深深从小就是色胚,八岁始调戏左府公子,九岁起纳夫,多年来虽小夫不停地换,但鱼深深却单单对左墨云情根深种,数年如一日。
实际上,只有他知道鱼深深此人既不是色胚,也不是情种,而是不折不扣的真小人。
所谓真小人就是,前一刻她可以与你调情,后一刻便可在你情绪高涨时将你一脚踢开。
百里醉不知道鱼深深如此恶劣性子是如何造成的,他跟着她也不过才一年时间。
记得那天,当玢香阁幕后真正大老板苏溟将鱼深深带到他面前时,第一眼他只觉得她不过是个长得像男子的女子,但仅三日,他就彻底改变了这荒谬的结论,而不可否认的是他喜欢鱼深深的这种‘真’性情。
至少她在他面前不用装,也不会再装。
那是不是说,主子对他还是信任的?
只是,主子对左墨云也能如对他这般,一脚踢开吗?
翌日。
整个京城都似被红色淹没。
除去地上铺的大红毯,送嫁人每人均着红衣,每间商铺前均挂红灯,随队还有小童不断在两旁抛洒艳丽的玫瑰花瓣。
真正的十里红妆。
羡煞京都其他待嫁闺男,只盼有着一日也能有如此隆重的婚礼。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左府送嫁的队伍却长得足可绕京城跑上一圈。
这样盛大的场面,女皇娶皇正夫也不过如此。
只是,千算万算,独漏算一个最重要因素。
在左府送嫁队伍出发没多久,一记响雷蓦然出现。
不一会儿,大雨倾盆而下。
围观人群早在大雨来前一哄而散。
整齐划一的送嫁队伍少了人群的衬托,显得孤立冷清,震天的奏乐声被雨声吞没,喜庆氛围一扫而空。
鱼深深高坐马背,雨水顺着她的发直直落下,望着前方遥遥而来的那顶花轿,忽然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黑白分明的大眼微眯,小巧挺翘的鼻子下一张扉色红唇向上弯起,红艳艳的喜服穿在身上更衬出衣裳主人的玉雪冰肌,魅力非凡,却无端的让人看上一眼,便打从心底恐惧……
那是死亡的威压!
鱼深深缓慢的伸出右手。
一瞬间,大雨毫不留情地冲刷那只晶莹剔透的玉手。
佛说,她前世杀虐太重,要她重新活过。
所以,今世她努力装天真、装良善,
怎奈,
他们却不打算放过她,
除非她把命留下,
否则,他们不会罢休!
可笑!
真当她是那条毡板上任人宰割的笨鱼吗?
让大尾巴狼装成小白兔,
那是侮辱了她的本质!
鱼深深缓缓的收回手,微笑着面对停在三丈外的人群。
“云儿,我来迎轿,出来吧。”
轿内无人回应。
回答她的是四周整齐的拔剑声。
“怎么,难道你们不是来给左府送嫁却是来给他们送终的?”包围圈内的鱼深深毫不在意的开口,语带嘲讽。
队中为首的四名纷纷对看,其中一人冷哼:“鱼深深,识相的就束手就擒!不怕告诉你,整个鱼府已被御林军包围,只要一声令下,鱼府就会被夷为平地,退一步说,就算让你们侥幸逃出几个也定逃不出城去,现在整个皇城都严密戒严中,妄出者,杀!”
“哦?听来还真是让人害怕呢。”鱼深深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惧意,手捏下巴,徐徐点头:“晤,让我猜猜,你说的一声令下会是谁发的令呢?是那个蠢女柳栖绝?或是左运海?不然是准新郎左墨云?”
“大胆!你,你这刁民……竟敢直呼女皇名讳!”
“你说柳栖绝吗?奇怪,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的吗?不是的话,你娘给你取名做什么?”鱼深深无辜撇嘴,颇意外地回看被她激得出口反驳之人。
那人还要回嘴,突然被她身旁另一名粗壮女子阻住,“二妹不要再跟她纠缠,办正事要紧。”
先前回话女子顿悟,恨恨地再瞪一眼鱼深深,果真住嘴不再开口。
空旷的鱼府门前。
千余名红衣女子手执长矛列阵对峙,既不上前也不让开,似乎只想将鱼深深困住。
雨,一直下。
随着时间流逝,远处终于出现一个黄点。
望着越来越近的皇家车撵,鱼深深嘲讽一笑,她还以为她不会来了,毕竟这天气……太坏了。
能做皇家车撵的自然是皇族中人。
当今女皇柳栖绝一无胞弟,二无姊妹,故来人当属柳栖绝无疑。
隔着雨帘看不真切撵中人是何样貌,就听撵外一女官展开一锦帛念道:“今查刑部尚书鱼雪婧勾结外邦,意图谋反,朕痛恶其罪,诛其九族,钦赐!”
诛九族?
鱼深深抬眼,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悄然隐去,眼底慢慢沁上层暗红血色。
可惜雨势太大,三丈外的人群无法看清这一变化。
最终这些人用生命的代价认清鱼深深这三字代表的含义!
柳栖绝极力想控制她脸上的骇然神色,但几米外她亲属女官那具焦黑尸体和空气中无论多大雨都冲刷不掉的腥臭味令她面上肌肉抖动不已。
柳栖绝狼狈的被人摔出车撵,眼角余光茫然四顾,触目所及,到处都是焦黑的尸首。
她的一万精兵呢?
她的御林军呢?
她的影卫呢?
该死!
“……快来人……救驾!”艰难的吐出几个字眼,柳栖绝匍匐在地,临死还希望着奇迹出现。
鱼深深甩头,抬脚踩上柳栖绝后背,弯下腰凑到她耳旁轻问:“尊敬的女皇陛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定要杀我?别告诉我说是因为我娘,如果你真要对付我娘只需暗中动手就行,没必要弄得像这样人尽皆知!”
柳栖绝对鱼深深的问话先是沉默,不过只一会儿,她却笑了起来,低低沉沉的笑声在这样的环境下听起来越发诡异,笑声很快又引发柳栖绝身体上受过的内伤,笑到最后竟咳了起来。
“……咳咳咳……原来你不知道?哈哈哈……原来你不知道!……哈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鱼深深拧眉,对这样又哭又笑的疯婆子失去了耐心,“我最后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柳栖绝偏头,两眼死死瞪住鱼深深,一字一句道:“……朕是女皇,朕……不会让你夺走朕的皇位,绝不会!这皇位是朕的,是朕……的……哈哈哈……”
鱼深深想不到耐着性子等到最后却等来这么句话。
皇位?她才不稀罕!
烦躁的丢开柳栖绝,鱼深深对身后人道:“百里,剩下的你来处理,做得干净点。”
“是。”百里醉应声,但显然音量调得太低,见他家主子回头,忙高声再答一遍。
等马蹄声消失许久,百里醉才渐渐找回知觉,再也忍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弯腰一阵干呕。
他想,如非必要,以后他还是离他家主子远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