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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暗夜(修) ...

  •   Chapter1初绽(1)暗夜

      我从噩梦中惊醒,紧闭双眼用力挥去最后的一幕。身下一片湿冷,枕头是泪,床单是汗。

      脱力似的起身,对面是晴晴均匀的呼吸,安然的睡颜。同样的夜已重复了三天,我知道再睡不着了,睡下也是噩梦,不如作罢。

      我以最谨慎的姿态爬下床,其实用不着,我本就很瘦,这三日来更甚,连床梯都不会被我惊醒了。镜中的人苍白混乱得禁不起看,我朝脸上泼了两把水,随手抓了件单衣到走廊上吹风。

      那日我在海边醒来,天已大亮,前方崖边的人早不见踪影。我逃回学校,灵魂飘忽。

      哥哥的来电被我一个个按掉,他终于不放心,找到宿舍楼下。我从楼上隐蔽的偏窗看到他的凝望,笨拙地发出一条冷漠的短讯:我在实验室,很忙,过些天联系。简单一句话因为双手的颤抖而打错了几次。

      晴晴神经大条,但作为我的唯一死党,也已费心良多。

      “你不跟我说,跟孙绍说嘛!他当年学的犯罪心理学,现在又做到一级警司,水平有半个心理师了,保你豁然开朗,那些罪犯都佩服他呢!”

      我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顺便翻给她一个白眼。

      “哎呀不是啦!不是••••••反正••••••”我笑得更开心,我总不能对着一个警司说:我哥哥杀了人,他入了□□••••••

      晴晴从某种角度讲很好涮,一着急就没了平时的伶牙俐齿。

      我一把抓住这个马上就要和别人自行车相遇的小傻瓜:“先把你这过马路不看车的毛病改改,当心人家孙大警司不要你!”小麻雀立时闭嘴。

      我窃笑一番,本人话不多,但说一句就必然达到一句的效果。

      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我咬了咬牙。就是今天了,我不能再躲下去。

      星期五的下班高峰期尤为拥挤,各色男女拖着疲惫的身心归心似箭或休闲娱乐,总归是相聚。

      出门前我瞥见衣柜最内侧挂得平整干净的白色连衣裙。

      这是哥哥送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第一次穿着它在哥哥面前亮相时,他眼神飘忽了刹那,继而击掌大笑:“我的小洁!你要迷死人了!”羞得我一阵风般换回了“常服”。两年了,我穿了它五次:两次电视节目录制,两次舞会,一次社团选拔。

      披肩发发端微卷,露出愈显白皙的脖颈,从肩部开始,轻薄的纱袖笼住大半无骨玉臂,胸部刚刚好,掐腰处却还留有余地,从左胸倾斜镶嵌而下的蕾丝是禁欲的诱惑,裙摆细碎及膝,臀部的突出似有似无,无色丝袜包裹纤直的小腿顺利地直达简单无装饰的黑色高跟鞋。

      脸色有些苍白,不伤大雅。

      我已把这身装束诠释出了与十八岁时的清纯截然不同的风情。

      哥哥早已等在约好的车站。每周就是在这里,他目送我下车,看我一步一回头地走进大学校门。
      我感受到哥哥炙热的目光,不敢回应,生怕一抬头混沌了大脑。

      “哥,”我成功的抢先开口,“我都看见了••••••那天海边的事。”他左手一颤。

      我转头望着川行的车流,却什么也没看见,双腿的颤抖在丝袜的束缚下减到最小幅度,“我不知道••••••可能以后我会接受,但不是现在。别的,我也不想知道了••••••房子我租好了,一会儿我回去收拾东西,就带爸爸出去住。”

      我们太默契,他不用开口,我倏地转头直视他:“不用回去帮我了,知道你忙,东西不多我自己可以。还有,钱我会自己赚,让我静一段时间••••••”

      我看见他眼里痛苦的神色,一股热流冲上眉目。我趁泪水还控制得住,转身招手,一辆Taxi适时停下。关门的刹那,我只听见一句颤抖的“对不起”。

      这条路的路况治理的出奇的好,不论如何繁忙,都不会变成停车场。若是车子停在哥哥眼前动弹不得,我会尴尬的不知所措。出租车转过第一个红绿灯,泪水便冲垮了堤坝。我安静的哭,也懒得拭泪。

      哭到老房子,泪已干。

      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气息将我包围得几欲窒息。里屋传来苍老沙哑的声音:“小启啊!”我无声的走过去回应。

      “小洁。”她尴尬又失望。

      奶奶的脸被岁月刻上了深深的痕迹,其实,她没有看上去那么老。

      我自觉的回答了她想问却不好意思开口的问题:“他晚些回来。我回来收拾东西,就带爸爸出去住了。”话说得无波无澜。

      我把话说完即转身,没能知道她的反应。我不生气或失望,真的,不关心就没有怨念。

      我用目光和双手抚过这所房子的每一寸。客厅,小卧室,厨房,洗漱间,这些我依赖了二十年的,再熟悉不过的小地方。最后是哥哥的房间。

      爸爸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爸,以后就我们两个人了,我回来照顾你。”

      这不应该是一个四十八岁男人的面孔:那么天真,没有一丝杂念。对着他无害的面容,人也不自觉的温柔。有时我想,爸爸很幸福了,无悲无喜,也不知道世上有悲喜的情感,真让人歆羡。

      这个房间有回忆的洪水猛兽。

      那时,不懂事的小玩伴嘲笑我是“没人要的姑娘”,我躲在哥哥怀里,泪打湿了他的衣衫。
      那时,暴雨的夏夜,我只有哥哥的被子可钻。
      那时,奶奶忽视,爷爷去世,妈妈出走,爸爸出车祸再也醒不来。
      那时,我问他,大伯和婶婶呢?他无所谓:“谁知道呢。管他们做什么?有我们还不够?我又不是养不起你。”
      我以为,幸福,不过如此。

      书桌的玻璃下最显眼的位置,压着哥哥和Clair的合照。

      哥哥把Clair背在背上,眼睛被她修长的手指蒙住,只露出两排白牙,在阳光下闪闪发亮。Clair对我俏皮的眨巴着深陷的蓝眼睛,那时我以为,这个法国美女会成为我的下一个依靠。只是不知道我在照片背面写下的“袁启 Clair”和那个一箭穿心图,有没有变模糊。

      我飞快地找齐爸爸的药,推他逃出生天。

      袁家的老房子在回视中模糊,我狠下心再不回头。

      袁洁,从今天起,你要更勇敢。

      租住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地处大学区和新泽科技园区的交界处。这样的条件本可以把房租提到八、九千,幸而房龄过长,环境实在难以改观,屋内陈设简单,无不是接近寿命的鸡肋,又是不入人眼的一层,价钱一下达到了五折。

      为了它,我平生第一次对人动了点小脑筋:翻出最旧得不露痕迹的衣服,背个大书包,再拿上一袋药。

      有点观察力的人都看得出,这是个忙碌的穷学生,想要穿得得体,无奈只有些整洁的旧衣服。若是房东再热情一点,询问那一袋子药的事,我还可以见机行事地透露些爸爸的病情。多好的孩子啊!又孝顺又努力,我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房东是个退休寡居的老太太,倒是慈眉善目。她没有问许多,炯炯的目光却烤得我脸颊发热。也许是我的装束起了作用,她又不缺钱,网上挂出的4000元租金成功减至3500。3500元每月,对我来说仍是个不小的开支,但靠着经年累月省出来的积蓄,再有计划的节衣缩食,两三个月还能维持。等我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养活两人便不成问题。

      我尽量稳妥地把爸爸安置在相对舒适的大床上,垮在床边擦汗。

      平日里给爸爸倒床、抱上轮椅这些体力活都是哥哥包办的,我只是在一旁不时帮把手,也不见哥哥气喘。谢天谢地,若是高层,我还真是无能为力。

      早已入夜了,今夜没有月亮,夜幕上星星点点的光亮平静人心。

      对于星辰和人的对应问题,一向众说纷纭,我现在宁愿相信“人死升天论”。

      Clair,在我的愿景里,你是哪颗星?周越庭的软件真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 Clair,你不是什么间谍,是不是?

      恢复了体力,又草草收拾完毕,已是午夜。

      明天我得和晴晴告别,告诉她一切。我苦笑,瞒了许久,还是要告诉她的。两人间宿舍就剩她一个,没了我善意的调笑,她会不会不习惯?还是调到其他宿舍去,再不愿与我这个杀人犯的妹妹有丝毫瓜葛?但她不会告诉孙绍,没有原因,我认定这一点。

      我倒在大床旁边的弹簧床上,用最后的知觉盯住眼前破洞的床头柜上的药。

      只有几盒了,药盒上都是细密的英文。看来我明天去买药又要花掉不少。我向来只知道给爸爸注射药剂,从未留意过这些维持爸爸生命的救命草要用多少钱来换。

      我必须尽快找到工作,越快越好。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突然松懈,我被星光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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