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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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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迦早已无力抱怨父母对某人和自己的区别对待,比如,父母常飞国外,即使偶尔有空在家也不下厨,他平时在家都是吃阿姨做的饭。但某人就不同了,只要肯回来吃口饭更不用说能在家住一晚,父亲一定亲自下厨。他曾就此事开玩笑,只要是小佳佳的,哪怕从她嘴里掉出来的饭粒都矜贵如金豆子。
这不,父亲这会儿正就某人大半碗的剩饭语重心长地进行责备,最后当然还是,屁颠屁颠跑去亲自刷碗。
说是责备,那语气,罗迦不屑。
多年以后,罗迦才理解所有细节中体现出来的父亲的不舍与宠溺,可能父亲早已料到那样的日子不会很多。
只要是关于小佳佳的,吃一顿饭都成了奢侈,更别说其他稍大一点的需要斟酌的事宜。
比如,这次。
“Jiajia……”
没人答应。
“Jiajia……”
“喔。”有人应了,当然是栾佳。因为罗正喊自己儿子的时候从来不会带着那样深不见底的叹息。
“你过来,”
“来了来了!”栾佳才依依不舍地丢下那全新的吉他跑进厨房,跑了半路还不忘回身给正为架子鼓拆包装的罗迦一个“不许碰”的眼神。
罗迦恨不得把手里的箱子劈头盖脸砸过去,可厨房里已经传来父亲开怀的笑声,也不知道那家伙又怎么讨他老人家喜欢了。
无法,罗迦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一击砸在鼓上:“一无所知的小鬼,也不问问是谁攒钱给你买的?”
调试架子鼓的时候,罗正开始试着和栾佳,嗯,打商量:“佳佳……”
“喔,”
“我和你干妈跟你提的事考虑过没有?”
“啊?”某人开始装傻。
“啊?”罗正也跟她装,拉下脸来,“不许跟老爸撒娇,这次决不买账。”
罗迦在心里笑,父亲你这是第几次说这回无论如何不买某人的账了啊?
“哦,那个部队啊……”某人终于想起来了还有那事,前一刻的眉飞色舞早已无踪,肩膀也垂了下来,像只突然漏了气的气球,她憋着嘴,“这次又是哪里?”
罗正被她的样子逗乐,伸手把她揽过来,看着看着又用下巴去蹭她薄薄的脸蛋:“我们小乖想去哪里?”
栾佳瘪嘴。
罗正瞪她一眼,收起笑意:“第一站会是北京,那,刚去肯定……有点不习惯,你大伯还有两个哥哥都在那边,也好照顾,嗯?”
栾佳盯着自己的脚丫子,良久,抬头朝罗迦这边瞥来一眼:“他也去?”
罗迦惨叫连连:“不会吧老大!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亲了?”
那家伙即刻抛两个白眼球给他,道:“那我更不去,那种……”说后面几个字的时候,她估摸着罗正的脸色,不得已顿了顿,才小声嘟哝,“……那种鬼地方。”
不出所料,看着那难得的小心翼翼,罗正便再也严肃不起来了,问她:“你倒说说,怎么就是鬼地方了?嗯?那一块全省的女兵名额只有一个,你三叔说了给你,趁他去香港之前会把你安排好,我也是为了这个才从提前回来……小乖,嗯?”
罗迦的三叔罗成,因为双亲早逝,大哥罗琛又早早去了部队,和罗正都是由阿婆(栾佳的奶奶)一手养大。
而他们几兄弟生的又都是儿子,父亲更是认了栾佳这个祭拜女儿,整个罗家对这个小佳佳的宠爱是可以想见的。
其实他们那样疼爱栾佳不仅仅因为这些,另外的原因,那时的罗迦并不知道。
当然,还有一个人也是不知道的,永远都不会知道。
栾佳转头煞是无辜地瞪着罗迦看:“你们怎么不叫他去?每年那么多男兵名额。”
罗正把那小小的脸蛋转回来,也学她刚刚的样子瞥一眼自己的儿子:“他,他是没有那个命了,我的这些已经都他折腾的。佳佳,正好大伯还有三四年才下来,等你三叔回来也是时候上位了,”罗正停顿了一下,“听老爸的,这是很好的机会,嗯?”
“呼——”罗迦终于得以捏一把汗。
说实话,他还真的没底,要是父亲为了有人照顾要他去陪她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而栾佳,耷拉着脑袋,细细长长的眉皱得紧紧的。
罗迦忍着笑,老天有眼,总算也有事情让眼前这人发愁了。
这时栾佳却突然转过身去,往架子鼓上一趴,一边撩起衬衣一边拉过罗正的手往自己脊背上肋骨上放:“老爸你过来,你过来,你摸摸,我哪根骨头够重能当得了大官?(大误)”
罗迦在一旁大跌眼镜:这一招都用?
可栾佳是聪明的,从小,这一点总是被罗迦有意无意地忘掉。
这不,罗正这手还没放上去,眼框就先红透了,哑着嗓子道:“佳……佳佳?”
厄……
罗迦也是一惊,这家伙这两年是瘦,但怎么看也不至于皮包骨头,可现在这样爬着背脊瘦得真够吓人。
父亲的手放在那一截一截微微突起的骨头上,都是颤着的,嘴巴张了又张,语不成声。
小家伙背对着他们自然看不到他们的表情。“很痒,老爸……”她边咯咯地讨饶边继续她的说辞,“况且,你之前也说了三叔才上位要忙的事情多,我这么会惹事,万一出了岔子……老爸!”
整个人被父亲从后面拥进怀里,父亲的大脸贴着她的小脸,低声喃喃:“不去,我的宝贝哪也不用去……还这么小的家伙啊,老爸看着……老爸养着就好……”
如此情境,罗迦本来想说的,诸如“这个家伙真该管管了,你们不知道她在外面有多疯……”,诸如“再不管,等你们从美国考察回来人家就是这L城的大姐大了……”之类的话也被噎回去。
于是,某人的“正途生涯”就那样被扼制在萌芽状态。
至于栾佳说的骨头轻重,罗迦的老家有“称骨书”一说。即小孩子生下来取好名字回去“称骨先生”那里给孩子根据年月生辰名字“称骨头”,依据轻重预言这个孩子的将来的作为,据说身居高位的大伯是最重的。
而像栾佳那样的“轻骨头”一般则是不服管教不受约束。
几天后。
母亲让他给他们的乖乖佳佳送毛毯,还有大袋小袋水果、酸奶什么的,当然零零碎碎的让转告的叮嘱也是少不了的。
栾佳住的公寓离学校很近,以前她和她母亲栾绮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住宿的问题父亲和母亲起初是坚决反对的,不止一次拉下脸说过栾佳,但最后栾佳不知又耍了什么把戏让两个大人妥协。
事实上,住校住外面或是住家里没有多大区别,因为父亲母亲这两年都在香港或者美国那边住,没几天在家里的,所以似乎也没有坚持的理由。
敲了很久,里面才有动静。
栾佳裹着被子睡意朦胧地来开门,黄巴啦几的头发乱糟糟的,稻草一样。那懵懂不设防的样子,罗迦想起她儿时的模样,不禁心底柔软,抬手,突然顿住。
栾佳显然还没睡够,她揉着眼睛,等看清某人快要吃人的脸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她回身看看还在床上熟睡的男孩,又转头看他。
她难得地陪着笑脸,给他让出半个门:“好久不见,罗迦。”
“呵呵,”罗迦也笑,猛地一脚踢在门上,东西扔得震天响。
他低下头,冷笑着问她:“才三天吧,好久不见?”俯身看着她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也觉得真他妈的不可置信!转身就走。
罗迦怒气冲天地从公寓出来,直接去了L城最自由出入的拳场。也不管对手是谁,看见有人就翻身上去了。
当然没几个回合输了,输了也不肯认,差点被当场打死。
罗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丢到台下,很好,就这样躺着。死死看着屋顶的灯,耳朵“嗡嗡”地响,嘴巴里面叮呤当啷的,他把牙套吐出来,呸,全他妈的血!
还好,他以为门牙被打掉了。
有人走过来,踢踢他,他睁开眼。
还道是谁。
乐少递给他一瓶水:“还打么?”
罗迦想了想,摇头。他还不想死在这里,至少在把某人好好教训一顿之前,晚上就把她提溜回家去,扒了裤子狠狠抽一顿,叫她不知死活!
虽然……
虽然,
罗迦懊恼地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他突然意识到……停车场撞见的那个下午之后,原来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去说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