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9、。29 。 ...
-
也许同样骄傲的两个人终究无法调和出一场骄傲的爱情。
因为没有任何一方允许自己爱的卑微。
明明告诫过自己金峻秀或者其他什么人都与自己无关,在对上那双满含着诚意的细长眼睛时,张佑荣还是轻易就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Jun.K证券的上市公司,不知有多少是这双眼睛换来的。
好奇心也好、报复心也罢,或者根本就不知所谓,张佑荣现在扔下了朴宰范一个人在宿舍跑出来和金峻秀彻夜地聊天。
他可以肯定自己对李俊昊绝没有超过友情以上的感情,可他现在却为了了解李俊昊而下了朴宰范的床。
归根结底,他其实并不仅仅想要了解李俊昊,而是更想要搞明白,为什么李俊昊这一离开,他的整个世界忽然就不一样了。
终究对他来讲,他在过的是他自己的人生。
李俊昊也好,玉泽演也罢,甚至于朴宰范,之于他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或者说为什么会对他造成影响,他都希望亲自一一搞清楚。
过分地强调理性、过分地追求自主,绝不允许自己的世界渐渐踏入了别人的步调。
这也正是朴宰范眼中张佑荣和赵权某种莫名相似却又最为截然不同的地方,也可以说是张佑荣和他以前所认识的任何人都截然不同的地方。
一如那天他听到他亲口说出的那句“我从来不想要他给我什么”,张佑荣不曾索求过他任何东西,包括钱和地位、性和身体,甚至爱和信任。
除了那一个早上的卸防,张佑荣似乎总可以轻易拒绝掉他的一切试图给予。
越不想要,就越是想给。
朴宰范还不知道自己其实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踩进了张佑荣的步调。
张佑荣也一样不知道。
他只是在看到黄灿成的后悔、不安和愤怒之后,越发清楚地发现自己终究无法甘于沉沦。
而既然此时有一个或许对真相了然于胸的金峻秀主动上门,他怎么会有任何拒绝的可能。
金峻秀今天到李俊昊的宿舍是为他收拾遗物,不过李俊昊的很多东西基本都在他被杀当晚就已经给搜证呈送到了证物室,宿舍里留下的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所以整理的时间也并没有持续很久。
张佑荣下午刚刚让杀害李俊昊的真凶入罪,金峻秀以此为感谢他的理由而请他吃饭,似乎合情合理。
他对金峻秀和李俊昊之间关系的了解只有——这两人原本是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的义兄弟,只是后来金峻秀成了金氏的养子,而李俊昊一直是李俊昊。
一直以来他们都保持联系,关系匪浅,这也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
自从Jun.K证券进入警方视线之后,对金峻秀的调查是免不了的,李俊昊自然被排除在了知情人之外,而他也一直很自觉地并不多加打听,并且随后就在平时更加鲜少地提起金峻秀,也算是一种避嫌。
只是这种避嫌,明显也就等同于拒绝向警方提供任何内幕消息。
李俊昊从来没有提起过任何有关金峻秀的公司涉黑或者从事不法经营的情况,张佑荣便一直觉得Jun.K应该是真的没有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即使有,也不过是那些这一行都会做的、圈内人心知肚明的商业举措。就连韩亚的劫案,他也基本没有往Jun.K的方向考虑过。
这一次李俊昊的事情发生,金峻秀始终保持安静直到今天早上,这才让张佑荣产生了一丝疑虑。
就像下午在审讯室对生菜说的那些话一样,人到底是谁杀的,金峻秀理应比谁都清楚。
可他却按兵不动。
Jun.K的生意没有丝毫变动,李昶旻那边也没有任何大小规模的动乱发生。
其实可以说生菜动手杀害李俊昊本身就是个难以理解的行为——如果李昶旻和金峻秀的关系真的如传言中一样是互相合作、而生菜又真的是李昶旻的手下的话。
生菜在坦白杀人动机的时候用了一句概念模糊的“意见不合”,和张佑荣当晚从窃听设备里所听到的情况一致,是生菜一方想要逼迫李俊昊合作而后者拒绝,可也仅此以上,再无其他。
张佑荣在审讯的过程中并没有成功地一如自己预料中一般将生菜逼入思维死角,反而却是他自己因为生菜充满戏谑的一句“你真的以为李俊昊就是一清二白、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么”触到了愤怒的底线。
可笑的是,他愤怒的不仅仅是生菜对李俊昊的侮辱,更是自己在那一瞬间动摇了的信念。
随着对案件越发细腻的触摸,他的确越来越觉得整个真相扑朔迷离。
一句“我相信李俊昊”说得多么简单而又状似伟大,可事实上同样轻易便被动摇了的自己到底有什么立场责备黄灿成、尹斗俊,又或者警署里其他那些怀疑了李俊昊的任何一个同事?
他和他们最大的区别越来越好像仅在于——他们是一步一步、循序渐次地怀疑着李俊昊,而他只在事后一次性地被灌输了所有“或许”曾经走向错误的推论。
直到饭局临近尾声,金峻秀也没有透露一丁点儿关于真相,虽然张佑荣几次三番尝试着从其他话题入手,金峻秀却一直更加刻意地维持着清醒,使他们的话题从头到尾都围绕着李俊昊。
面对游刃有余的金峻秀,张佑荣一时分寸全无。
总算理解了Nichkhun为什么会说同事们怕他“拿捏不好分寸”。
一直以来他都不过是在小范围内自作聪明。
就好像不按常理出牌地审讯犯人,他只道那是一种最直接迅速的应对方案,在有限的时间内最容易奏效,加之幸运地屡试不爽,从而给他和其他不知详情的人造成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真的长于审讯的工作。
事实上面对真正复杂的犯罪心理,他还欠缺一定的情商以及经验去分析、处理。
违反规矩的一大主因原本就是——在规矩的限制内做不出成效。
之所以尹斗俊在一课,他只能在二课。
晴好的夜晚似乎忽然蒙了一层浓雾,街灯穿过夜色照射进这间华贵餐厅的落地玻璃,只让他觉得刺眼。
十足讽刺。
朴宰范总能通灵一般地能在他最无措的时候帮助他提前结束窘迫。
突兀的铃声响起,张佑荣低转了身子接起朴宰范的来电,对方的声音又一次充满了哀怨。
“你在哪?”
“外面。”
“废话。”对面的声音有些微嗔,责备的腔调清楚明白,“不早了哎,还不回来?”
“我有分寸。”
“分寸有个P用,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
“……”张佑荣在这边沉默了半晌,捧着电话对金峻秀微微示意,起身走到远处才继续和朴宰范的对话,“别找了,很远,你先睡吧,我回去不会开灯也不会很大声,吵不到你的。”
“金峻秀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别以为他不够危险。”朴宰范忽而转为低沉的嗓音,带了一丝警告的意味。
终于看到新的连接点了么——朴宰范这个看似无关的人,和这场扑朔迷离的案件。
“我不觉得他比你危险,朴队长。”张佑荣在这一瞬间有些赌气的想法,比起承认自己在情商上的不足,他似乎更不愿意承认自己需要朴宰范的救赎,带着这些尖锐而偏激的想法,他几乎是无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了习惯性的刻薄,“至少金峻秀不会满脑子只想和我睡。”
事实证明人在负面情绪的影响下不适合单纯的语音沟通,朴宰范此刻十分想要当面看清楚张佑荣的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可他不能,所以只有被那听上去充满了讽刺与不满的语句狠狠刺伤。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张佑荣,他或许顶多是一笑而过。
可偏偏就是这个张佑荣。
凭什么要他朴宰范一而再再而三容忍他的莫名其妙。
张佑荣对于这场所谓爱情的所有故意伪装的不在意和显而易见的不信任,凭什么要他买单。
现在又算是什么情况——张佑荣和一个在他看来比自己安全又优质的男人待在外面,而自己在家里……独守空闺么?
他可是朴宰范哎,又不是什么望夫石。
以往的一切立场好像都颠倒了。
朴宰范什么时候成了围着别人打转的渺小行星了?
张佑荣又不是太阳!
“我最后问你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明显不是缓和的最后通牒。
“谈完就回去。”
明显并非妥协的模棱两可。
“我可不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
“我知道。”
电话里只剩下忙音,空洞地应和着张佑荣所剩无几的自信心。
他明白他终究无法掌控那匹脱缰的野马。
就像他终究无法掌控自己这一段脱轨的人生。
所以不若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