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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二十九

      夜近三更,死寂的院里突生嘈杂,熙熙攘攘。
      平日里一沾枕头就跟死人似的莫文都给搅醒了,揉着眼睛将窗子一拉,院里火把的光亮顺着开出的缝隙照进来,有些刺目。
      莫文眯眼看了会,发现原来是怀木,这又躺下。
      身后一双手摸过来,在他腰间磨磨蹭蹭,洪章闭着眼问,怎么了?今儿个睡那么浅?
      莫文含糊道,我也不知道,话没完狠狠一抓洪章往下摸的手,别弄我,困。
      地上睡着的麻花突然跳起来冲着大门汪汪乱吠,跟发了狂似的。

      床上莫文三魂七魄全炸了,惊醒没商量。

      洪章立马就从床上爬起来,披衣下床。
      麻花似乎挺着急,连着几下都没将门扒拉开,洪章二话不说抽了门闩子,麻花脱了缰似的窜出去,奔院里一个劲嚷嚷。
      怎么了它?
      洪章随手套了件衣裳,要莫文屋里呆着,他出去看看。
      莫文想跟,蓦地想起自个儿光着身子睡觉呢。

      麻花,麻花!吵什么?
      麻花围着怀木转了圈,嗅了嗅,冲他吠几声,转身冲出院门,在院前的空地面朝前方接着叫唤。
      怀木一回头看见出屋的洪章,当家的怎么也起来了?
      弟兄们面面相窥。
      洪章扫了眼搬进院的东西,没瞧见什么奇怪的东西,顺口一问,干得挺晚呢么。
      怀木笑了笑,说,碰上点麻烦事,不过没啥,东西一样没少就是。
      麻烦事?
      恩,也不是大事,当家的甭挂心。
      洪章点点头,又问,哨岗的人有好好在那么?
      都守得好好的,没甚不妥的地方,就是麻花它咋地了?大半夜的,发情都不带这么激动的。
      洪章示意周围的弟兄将东西堆放好,明儿个清点,答道,是有点怪,你接触过什么人么?
      怀木仔细想想,真没想出个所以然,哪天不是接触那些给咱抢东西的人,也没见麻花怎么了嘛。
      洪章便没再说什么。

      当晚麻花没再回屋里睡,在院门前的空地躺下了,洪章唤了老半天都不进门,也就随它去了。

      第二天大早,天不过蒙蒙亮,麻花便又叫上了,一声赛一声亮。
      寨里睡着的弟兄及二连三给吵了起来,莫文赶洪章出屋前手脚麻利地套了衣服,穿上鞋就跟着一块去。
      院里三三两两站了人,窃窃私语,过一会外头守夜的弟兄就进来了个,声称在寨门前发现了个小伙。
      还打着哈欠的怀木顿时醒了,精神百倍,你说啥?
      守夜弟兄把话又说了遍。
      怀木一拍大腿就追出去。

      一少年,约莫十五六,顶着张毫无血色的脸,面色不佳,身形比起莫文都还薄弱了几分,皮包头,跟风一吹就能给吹跑了,衣衫褴褛,露出来的皮肉透着青青紫紫的痕迹,几处开了口子的地方渗着鲜红,凝成了条状。
      给麻花这么没完没了的吠整得有些害怕,怯怯地蹲在那,一见怀木出来,面露喜色。
      莫文怎么都没能猜出来两人有啥渊源。

      怀木倒是一点都不喜,一见着他就嚷,你怎么跟来的?谁让你跟来的?!
      这是莫文第一次见怀木摆恁大的脸色。
      少年才给麻花惊吓完,一见怀木如此凶神恶煞顿时胆都快碎了,话都说不清楚了,我、我从旁边跟的...
      哪个旁边?
      莫文忙把叫个不停的麻花唤过来,拍着它脑袋示意它安静点,大家伙都在,没事。
      麻花便不再叫,但仍然盯着少年龇牙咧嘴。
      少年眼看这条无比凶恶的大狗终于离自个儿远了些,大气一松,心里边就差把莫文供起来拜拜。
      就、就是你们走的那条石子路的旁、旁边...
      怀木听了,没说话。
      洪章皱了皱眉头。

      小伙的话他是听明白了,抄的小道,只不过那小道常年没人走,杂草丛生,没细心点的人还真发现不了。而且那地儿窄,人难过,再加上遍地荆棘,连根草都能割人,以往除了麻花打那走过,寨里没一个挤得过去的,空有一身功夫。
      瞅瞅这人一身狼狈,除了爬上来洪章一时还真找不到别的说法。
      洪章掏了掏耳朵,问,这哪儿来的?
      怀木有些窘迫,实话实说。

      原来此人是昨天他领弟兄下山干活时遇上的,这次怀木挑的对象乃杭州一拖家带口到这游玩的富商,富商有俩不成气候的儿子,打算下手的时候正调戏良家妇女呢,此人便是那女娃小弟,要真说起来也不过是在抢东西的时候顺道解了姐弟俩的围罢了,算不上甚大事。
      可这小伙当场就跪下了,说什么佩服怀木的功夫,若不是怀木今儿个遇上那俩恶霸就该玩完了,要怀木收了他做手下,一跟就是一整天。
      听到这洪章就了了,道,我说昨晚上麻花吵个什么劲呢,原来是为这茬,那你昨晚上怎么不说?
      诶当家的,我能知道他这么死心眼追到寨子里来么?

      一听这声当家的,少年立马就悟了,麻利地转了风向,面朝洪章跪了下去,他喊你当家的?那你一定是头儿了。
      洪章张嘴想说话,不等他开口,少年接着道,你就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做的!
      杀人也能做么?
      少年一愣,反应过来洪章说的是什么之后,有些惊讶,磕磕巴巴说道,昨、昨天他、他们没有杀人...
      牛头不对马嘴,洪章眼睛一眯,仍然问着同一句话,别废话,回答我就行。
      那,那是,为什么杀人?
      洪章嘴角一抽,答他,当匪子不杀人,人就要杀你,你说呢?
      少年沉默。

      洪章打个哈欠,朝守夜的挥了挥手,轰出去。
      少年急了,大喊,等等!我可以的!我真的可以的!
      洪章已然有些不悦,回头看一眼他,听着,趁我心情还不是太差,自个儿滚,小屁孩就该跟着爹娘好好过你的太平日子,别想些有的没的。
      我没有爹娘。
      那就跟你姐。
      我姐嫁人了。
      洪章还想说什么,少年忙不迭补上,我也没有哥哥弟弟没有妹妹,更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现在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天天被人欺负,很可怜的,求求你就收了我吧。
      所以呢?
      啥?
      洪章盯着他,面无表情,所以你入寨是为了什么?
      少年第二遭被问倒了。

      洪章又说,我这是土匪窝,不是好心人的大院,天下受欺负的人多了去,人人都跑我这来要我收了他,那我是不是都得答应了收了?匪子也穷,养不起闲人。
      我不会白白呆在这的,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都可以让我做,绝对不会是闲人。
      事情是很多,不过人手也很多,目前不缺干活的人,你可以走了。
      话已至此,莫文是察觉洪章的耐性已经到了头,偏生这娃娃死心眼到了家,就连眼色都看不懂了。
      一看他还打算出言替自个儿辩驳,莫文心觉不妙,上前将他扶起来,打断道,你就别再说了,当家的不会留你的,你还小呢么,过个三年五载的长大了就没人欺负你了嘛。
      少年不死心,面露不甘,莫文便仿着他刚滔滔不绝的势头,接着劝,当土匪不是闹着玩的,你姐姐虽然嫁人了,可总不会希望你跑去深山里头当了土匪不是,再说了,这事要传了出去,以后你姐姐怎么在夫家做人?人都得指着她脊梁骨说她有个当土匪的弟弟,是吧?你真希望连累你姐姐一块被人瞧不起么?快别闹了,回家去吧。

      一番话说得诚恳又窝心,少年自刚苦苦哀求到现在,别说有人跟他讲道理,就是好脸色都没能得到几分,乍一有人这般友善同他说话,顿时心里边的委屈全搅在了一块,哇一声哭了。
      莫文一愣。
      自个儿只是想好好劝他,怎么就哭了呢?
      少年哭得抽抽搭搭,一边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
      ...你怎么个不说?你以后不回去和你姐姐见面了吗?
      听到这少年才止住了哭声,抽噎道,见面我也不说,我说我外出做活,这样也不行吗?
      莫文也不知哪里来的思路,反问道,那你姐姐问你在哪里做活呢?万一她想去看你呢?
      我......
      是吧,所以你还是别这么冲动了,回家去吧。

      少年被堵得无言以对,擦着发红的眼眶什么也不再说。
      众人是以为他总该听明白了。

      莫莫,别跟他废话,回屋睡觉。
      麻花跟着奔莫文身后,咬着他的裤管就往里头拽。
      行行行,我回屋,你松口,松口。
      麻花松口冲少年又吠了几声。
      弟兄们也都散了,该干啥的干啥。
      莫文刚同洪章迈过门槛,身后扑通一声。
      俩人不约而同回头去看。

      少年仍然跪在那,高声喊,我会跪到你们肯收我为止!
      惊了所有人一跳,那突然的。

      这倒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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