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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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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莫文在当时并不能完全理解德叔所说的防身。
比方说如何把刀子捅进对方的身体里边,在这之前他只见过厨子如何对付鸡鸭把它们做成汤菜。
但这回不一样。
对方全是活生生的人。
莫文其实还是心存侥幸的。
那些人会知难而退,不会冲上来。
火药接二连三炸在通往寨子的山路,爆出一声声如雷的动静,呛人的浓烟里夹杂着哀嚎的人声,络绎不绝。
空地前的火把仅能照出一段路程,再往下边的光景便是黑漆一片,无法看清动静。
德叔示意先停手,看看情况,火药浪费了可惜。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隐隐约约能看见人影迎面而来,三三两两,不是特别清楚。
弩箭手悄悄做起了准备。
啊包拍了拍几乎快缩他怀里的莫文,发现他竟发起了抖,嘿,你怎么吓成这样?
莫文顶着头虚汗看他,把舌头掳直了说话,我挺好...
你好个屁,诶你刚拿刀的时候不挺稳的么?这才多大会功夫?
我又没遇见过这种事情...
啊包想想也是,换常人碰上这茬也得尿裤子,生死大事不是。
你也别那么没胆子,这么多人在这呢,能有什么事?
话音刚落,弩箭手齐齐放箭,在火光下仿佛一张网,朝着下方扑去。
莫文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想看点前方的情况,壮壮胆。
箭矢就跟雨那么下,所到之处尽是人声,凄厉地在黑夜里划出一道道口子,弩箭手的听觉敏锐而快速,辨出哪儿出的动静还有余人,捕着了方向便一攻到底,干净利落。
莫文听得心惊担颤,擦了一把又一把的汗。
怀木冷不丁在这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能习惯吧?
莫文惊了一跳之外更多还是害怕,以为对方从后边过来了,扭头一看发现是怀木一根绷着的弦才有所松懈,什、什么?
怀木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站,嘿嘿,其实大晚上的看不清楚,要是白天,那才刺激。
莫文不明白他说的意思,拿疑惑的眼神看他。
怀木瞥了他一眼,又笑,白天才能看清楚那些人怎么死的呀,你想想,那么多箭扎下去,扎脑袋上扎身上,血啊肉的都糊在一块流出来,不刺激么?
莫文给他说得一股子恶心从心底里往嘴里犯,仿佛当真能看见那些人脑袋开花惨烈的模样,喉咙里发着痒,像是要吐出来。
怀木盯着莫文说不出话的脸半晌,见他仍是蹦不出一个字忽然摇头叹了口气,你啊,啊包刚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你真得好好练段时间啦。
莫文细一琢磨,自然明白怀木说的什么意思。
寨里和外界打打杀杀的事情三天两头都有,你这副德行将来怎么跟在当家的身边?现也只是晒晒小菜,刀都还没用上呢。哪天你见着当家的跟人打,指不准得晕了。
莫文挠了挠头,极轻的声音,我会努力的。
两人的谈话没能继续,怀木突然转了个身,面朝左方,谁?!
莫文一头雾水,往四周看了看,并无异样,正想说话,让怀木举起的手掌打断,别说话,去叫几个人来。
山腰的打斗一直在持续,对方的人数似乎一直都没有减少,无论何时都能听见大把的哀嚎。
黑夜的缘故无法计算对方死伤了多少人,还有多少人马和战力,局面开始有了许多不确定,渐渐成了拉锯战。
德叔皱起了眉头,大略瞅了眼空地上剩余的火药与箭矢,面上仍是声色不动,差使着将投掷火药和放箭的速度减慢,看清有人了再打也不迟。
人数上的悬殊,似乎仍然无法将所有优势占尽。
怀木悄悄抽出腰间的佩刀,握紧刀把,步子落在地面毫无声息,缓缓向前。
那在莫文看来只是一堆灌木,在黑夜里显得不大清晰,火把的光照不到那去,仅仅能看出个轮廓。
怀木挥手示意莫文赶紧去,莫文不敢怠慢,麻利地就去找啊包。
在莫文前脚刚走的一刹,灌木丛里飒飒几声异响,定睛一看,果不然跳出几个黑影,直奔大寨。
怀木心中一凛,一瞬里就看出了眉头,高声大喝,把德叔护好了!!!
冲在前头的男人闻声立马改了方向,举起手中长刀迎面劈来。
人群里皆是一愣,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突变,自开寨以来,就只有一条大道通寨门,另一侧便是山崖峭壁,就是爬,也未必有谁能撑到最后。
朝廷这回是真下血本了不成?
啊包领着几弟兄齐刷刷跳了出来,抽出兵器扑上前同另几个斗在了一块。
来人身手矫捷,灵活非凡,像是长久受训的尖子。为首的最为难缠,怀木几次险些让他夺了手上的大刀,察觉那人即使在暗处也眼神如炬,什么都能看清的模样,避免自个儿吃亏,怀木几下招数都示了弱,作招架不住之姿,引他追来,两人拼至空地一处,火把的光亮照清了面前的人,将他的手法也照了个清楚分明。
祸不单行,安插在路口两侧的火把突然灭了,紧接着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无动静。
安子快下去看看!
诶!
德叔不好了!他俩......
安子?安子你咋了?!
守在路口的匪子迅速撤回,弩箭手二话不说使劲浑身解数将手头所有箭矢放出去,火药一声炸过一声,所有人数都集回寨门前。
怀木和啊包几人正和那几黑衣男人斗得难解难分,啊包耳听八方的本事在这样的混乱里边丝毫起不到了作用,弟兄们围上来意欲搭手,让怀木呵斥着回去守在寨门前,喊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冲上来都不清楚,区区几个人,犯不着劳师动众。
似乎是这话激怒了为首的男人,纠纠缠缠的招数登时转了狠厉,刀刃闪着寒光,直往怀木肩头削。
怀木体力素来不错,斗了这么些时分也不觉乏,倒是黑衣男人似乎显得有些急躁,见他两下就避过自己的招法,一股热血充脑门,反手改攻他下盘。
怀木便是将他的脾性都摸到了,狡黠一笑,放缓了步伐,耗着他的体力与耐性。
当箭矢与火药尽数用光之时,所有人都将警惕拔高了一截,揣着家伙等着对方上门。
德叔伸手将惊魂未定的莫文拉到身旁,道,一会哪儿都别去,跟在我身后,知道吗?
莫文哪敢说不,点点头。
我给你的刀呢?
莫文从腰后将短刀抽出来,适才啊包教他,兵器在不必要的时候可以藏在腰后,最忌讳就是藏怀里。
拿好了,镇定点,不要慌。
莫文将德叔这话当三字经连同口水一并咽进肚子里,奋力将那份惶恐往下压,我会的。
半柱香的时分,杀——
人马宛如潮涌,一齐冲上路口。
弟兄们纷纷亮出了兵器。
才入眠的方无尽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满头大汗。
伺候着他就寝的绿釉给吓到了,将手里的扇子一丢,凑上前去,大人,怎么了?
方无尽胸腔大力起伏着,双目圆睁,面色发青,显然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绿釉哪里见过方无尽这副样子,不住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恶梦。
自前不久前苍山一事,方无尽便夜不能寐,日日服药,难得今夜能安稳眯了会眼,不想这才多大功夫人就醒了。
老大一会,方无尽才开口。我...我梦见小文了......
一提莫文绿釉便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安慰他,大人又胡思乱想了,他人都已经不在这了。
不、不是,方无尽冷不丁抓住绿釉替他擦汗的手,惊惶无措,我梦见回来了,好好的回来了。
绿釉给他抓得生疼,又不敢挣,赔着笑问,这样不是好事吗,这表示他一定安然无恙呀大人。
不对,不对...梦都是反着来的,小文他一定出什么事了!
大人,你想多了...
话没完,方无尽接着问,这次朝廷剿匪的事情有消息了么?
绿釉面露难色道,大人,这才什么时候呢?
我不管!方无尽突然掀开薄被,就要下床,之前我想自己带人去所有人都拦着我,说什么朝廷派来剿匪的军队这几天就到,那现在人到了又一点消息都没有!
大人您别激动,明一早就会有消息的,诶大人您去哪儿啊!!
啊包擦着刀上的血,笑了声,至于么?
莫文攥着袖子擦嘴,竭力将那股恶心咽回去,一闻见啊包刀上的血登时扭头接着吐。
啊包拍了拍他后背,替他顺气,也许是我之前就当厨子吧,反正我第一次见人血的时候没你这么严重,胆汁都吐出来了。
莫文断断续续回答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那味道,我闻得快吐了。
你这不已经在吐了么?
莫文狠狠咳了几声,将喉咙里那点残留的酸味都咳出来,挨着墙壁坐下,德叔呢?
人还能关照你吐啊,该干啥干啥去了,要我盯着你,怕你出事。
咱们就这么点人,真的没事啊?
所以你赶紧的有点能耐,帮着宰几个。
话音一落,面前砸下来一团黑影。
两人都吓了一跳,凝神一看,是对方的人,不知给谁踹过来的,还在大口吐着气。
啊包抬头四处瞅了瞅,怀木正冲他使眼色。
啊包就什么都了了。
莫文还四肢发软的当口,啊包将刀递了过来。
莫文一时不能反应过来。
啊包指了指地上那人,说。
试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