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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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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匪
题记:
当家的说可以不用写......
一
车队在山脚遇上了土匪,势头浩荡,自山腰呼啸而至,横刀阔斧,烈日底下闪着银光。
随行的仆役乱成一团,扒着马车躲在围成圈的护卫后边。
护卫领头在窗外神情紧张说着周全为妙,先让车夫和几个贴身侍卫护送马车安全离开。
方无尽当了几年中州刺史,年方二三,正值血性方刚,一听不过区区盗匪登时放开了怀将一旁伺候着的倌儿搂在怀里,不以为意道,几个小贼也值得你们这样慌张,平日训练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
领头听了顿时面犯难色,道这苍山悍匪可不比普通马贼,官府勒令抓了几年都没能将那老窝端下来,里边的匪子又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前年朝廷拨了支军队下来都死了大半在这苍山腰上。
方无尽还想说些什么,冷不丁一支带着倒钩的羽箭自车外射进,破窗而入,噔一声响,直直扎在马车内壁,与方无尽的脑袋不过毫厘之距,清晰可见杆子颤动,末梢几簇白羽晃荡两下。
倌儿尖声一叫,吓得面如土色,抱头就往方无尽怀里钻。
方才还能稳下声色的领头在这一刻乱了步伐,拔刀大喝,保护大人!!!
方无尽汗如雨下。
车内还有一小厮,是方无尽的贴身伺候,打小跟着自家大人,虽说不上娇生惯养但也好歹十几年头过得风平浪静,哪见过这种场面,心里头害怕,又不敢说,蜷在角落里悄悄将门帘掀了一点往外看情况。
护卫将整个马车围在中央,看见一片黑压压的背影,跟着而行的仆役几乎都蹲在了车下。
小、小文...
一听自家大人唤自个儿名字,小厮忙不迭回过头,压着一个劲往外冒的恐惧,上前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外头、外头你都看见什么了?
小人不知道,刚才还挺吵,可是小人看的时候只看见侍卫,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领头这时候突然发了话,声音往低了压,大人,贼人恐怕有诈,还请大人先行离开。
方无尽哪还有了适才的傲气,忙不迭点头称好。
领头差车夫动静放轻些,苗头若是不对,尽管驾车回城,不得停下。
孰料话音刚落,山腰上突响一阵轰轰烈烈的动静,似是崩裂,扭头一看,顿时脸色惨白。
这苍山匪子竟是备好了滚石!
现纷纷将那些块块一人之高的大石往山脚推落,震耳欲聋,接踵而至,这下哪还用得着交战,就是侍卫都炸开了锅,四处逃窜,躲之不及。
祸不单行,领头想让车夫趁路未堵死之前先带方无尽走,马儿这当口让接二连三滚下山脚的大石惊出了野性,本能地想逃。
车夫就是驾马多年也勒不住它,眼看就要托着车身胡乱冲撞,领头一狠心,咬咬牙挥刀就砍那缰绳,由着它去。
车内的人早已魂飞魄散,在失了衡的车内东倒西歪,磕在窗上一阵阵头昏眼花,连连喊领头先将侍卫的心安稳了为妙。
场面陷入了极度混乱,吵杂不堪。
领头看了眼来时的路,已让石块交叠着封了个严严实实。
呼天不应叫地不灵。
躲在方无尽怀里的倌儿这时揪着他的袖子可怜巴巴道,大人...
这倌儿名叫绿釉,早在几年前方无尽还未上任时便养在身边做了男宠,一直深得方无尽喜欢,一养就是好几年。
人原就生得水灵,此刻更是一双眼睛仿佛随时能掉下泪来,可怜得紧。
方无尽知道他是害怕,只不过就连自个儿都是第一遭见这阵仗,一时也想不出甚能安慰他的话,也只能是抱他在怀里拍着他的背哄着不怕不怕,不会有事。
可是,可是现在咱们也脱不了身呀大人...
方无尽语塞,他家世显赫,自认腰杆子硬实,买了这官衔以来更是有恃无恐,从未遇到过什么大事。
可如今遇上的是传闻匪子窝里最缠人的苍山悍匪,就是不怵,也多少有些心里发毛。
更何况方才那一箭,虽然是贼人示威,但若是再偏了点,可就是钉在自个儿脑袋上了。
有些时候,不是有钱有势就能打发得了一切。
这点理儿方无尽还是明白的。
守在车窗外寸步不敢离的领头又出了声,他说,大人莫太惊慌,这苍山的匪子,虽然是心狠手辣了点,但若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来便不会有事,莫反抗,将财物尽数交给他们就是。
闻言方无尽如获救命稻草,喜道,此话当真?
当真,官府受理的那些案子,多半都是出于反抗,才落得遭人杀害的结果,现下的情况撤出去是没办法了,路已经给封死了,贼人现在按兵不动就是等着咱们束手就擒,所以还请大人暂时屈就一下,见机行事,待逃出这之后,再行打算。
方无尽左右一想,别无他法,咽着口不甘,只得点头答就这么办。
绿釉却是突然间紧张了起来,抓着方无尽的手惧道,大人,我怕...
方无尽惊魂未定,起初还不能明白他的意思,瞥见绿釉吓得浑身发抖,一张脸蛋透着害怕与顺贴,方才那场混乱将妆容花了几分,反倒让人瞧一眼便能想到倌院里边的风花雪月,像极了在家中让自个儿挑弄承欢的模样,这才恍然大悟。
这副模样,怕是落进贼窝里,能给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是这当口能怎么办呢?
方无尽一时间也为难了。
绿釉鼓着勇气战战兢兢开了口,大、大人,不如找、找个人同我...换衣裳?
换衣裳?
对,我这身衣裳太扎眼了,就是普通人都能看出点门道...找人换了,不就行了么?
这......主意是有了,可找谁换,这又是个问题,方无尽瞟了眼车内,那小厮给这眼瞟得寒颤,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心中隐隐是有了预感。
绿釉自七岁起就在倌院里打滚,早练了把察言观色的本事,如今看方无尽这架势自是知晓他已有对策,只是尚未下定决心,这就使劲浑身解数磨着方无尽,道他跟了方无尽这么些年,自认一直都将他服侍得妥妥当当,土匪窝里会有什么货色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倘若真将他扣了下来,那便是一辈子都别指望爬出来的差事,求着方无尽怜他可怜,答应了他吧。
方无尽给他这几声可怜的声调乱了心神,心想他说的不假,可.....
方无尽下不了决心是有原因的。
那小厮是打小伺候他一块长大的莫文,为人乖巧,心思细腻,伺候他衣食起居就没有哪里不周到过,年幼时两人感情甚笃,虽然自他当上刺史之后两人似乎就有所疏离,但那么多年感情摆在那儿,哪能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动的。
方无尽左右为难的当口,领头已经开始同匪子说些弃械的话语,声音嘹亮,一下下撞在方无尽心头无疑都是在催着他下个决定。
绿釉是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抱着方无尽苦苦哀求。
莫文早忘了奴仆不得直视主子的规矩,原本并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老大圆溜,死死盯着方无尽看。
想说的,都说不出来。
莫文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是连结果都不愿去设想,就希望方无尽不会那样做,却是惴惴不安之余还发着寒。
方无尽,早不再是当初那个不识愁滋味领着自个儿东南西北到处跑的少爷,人心总是会变。
所以这当口还有期许是不是特天真?
方无尽让莫文的目光看得发毛,心生不快,自小到大谁敢拿这样的眼神看他。
遂那点儿恻隐之心顿时跟着没了,低声道,莫文,你过来。
莫文,便是连他的小名都不再叫。
莫文不再看他,低眉顺眼上了前。
方无尽都说了些什么,是一句都听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