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子天下》神农仕

10、第 10 章

　　墨月气极，狠狠劈出一记手刀，甲子应声倒下。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小屋附近的人已闻声赶来。

　　乐殊望着快速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十来个劲装汉子自责道：[师兄，这次我真错了，——]

　　墨月打断了他的说话道：[别说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他背起乐殊就欲施展轻功离开。

　　突然，墨月身子莫名一震，刚腾空又落了下来。

　　乐殊满脸紧张，问道：[墨月，你怎么了？]

　　墨月没有说话，抱着乐殊的手猛然用力，仿若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乐殊腿骨一阵剧痛，似要断裂开来。他忍痛道：[墨月，你的手......]

　　墨月忽而松开了手，将他放了下来，接着一个踉跄跌掉在地，低声道：[师弟，快走，去找南师兄他们。]

　　乐殊将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墨月你到底怎么了？]

　　这时，包围着两人的劲装汉子自动让出一个缺口，一个颀长的人影从暗中慢慢走了出来，冷冷说道：[他没怎样，不过中了你的毒。]

　　这人面无血色，纸般苍白，像是一个缺乏生命的人偶，但一双眸子漆黑如墨，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闪动，令他整个人活了过来。

　　赫然是那夜的男子。

　　此时他身侧人手中火把火焰跳跃，暖黄的火光映照在他脸上，给他添上了几分柔和，但他的语气冷得可以结冰：[想逃？哼，这次你们插翅难飞。]

　　乐殊怒道：[我怎会对他下毒，肯定是你在我身上动了手脚，你真卑鄙，快把解药交出来！]

　　男子右手边忽有一人出声道：[教主是不会给你们解药的,谁让你们是三生派的人。]

　　那人虎背熊腰，粗眉大眼，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们没弄错吧？我们是六清观的道人，不是什么三生派的弟子。]

　　那男子一声冷哼：[那更加没错了。]

　　乐殊暗想看来这个死人脸就是那人口中的[教主]。

　　忽又听他下令道：[乙丑，丁卯去把他们两人拿下。]

　　适才说话那大汉与另外一脸色蜡黄的佝偻老人齐声道：[是，教主。]

　　墨月轻叹：[师弟，你真傻，这下我们都走不了了。]

　　乐殊看着地上昏迷的甲子忽生一计，他将墨月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道：[墨月，你搂着我。]

　　墨月搂着他的腰，心中忽而柔软起来。乐殊身体瘦小，腰身更是纤细，不盈一握。他实在太瘦了，若是能活着逃出这里，以后每餐定要让他吃三大碗，不怕他长不出肉来。

　　[师弟，你想做什么？]

　　乐殊足尖朝甲子一挑，甲子身子便跳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他，[我想这样。]

　　他反手扣住甲子咽喉，冲着朝他们逼近的乙丑，丁卯大声叫道：[你们再靠近一步，我就要了他的命。]

　　十二侍卫中，就数粗壮汉子乙丑与甲子的感情最为深厚。

　　当下乙丑便吼道：[你敢伤他一根汗毛，我绝对饶不了你。]

　　佝偻老人丁卯劝道：[乙丑，你先别急，且听教主如何说。]

　　果然，那边教主的声音传来过来，[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

　　乙丑神情一变，丁卯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让他先忍耐。

　　[你身为教主，我不相信你会置手下人的性命于不顾。]乐殊环视在场众人一周，接着说道：[若你们的教主如此冷酷无情，视手下人性命如草芥，你们追随他又有何意义，还不如趁早离去，免得日后落得像甲子的下场。]

　　在场众人脸上皆有动摇之色。

　　教主眸子深幽，沉声道:[好一张利嘴。乙丑，丁卯你们暂且退下。]

　　乙丑，丁卯闻言退了回去。

　　教主冷冷道：[你的条件。]

　　[让我们二人安全离开这里，保证你以及你的手下不会对我们动手。待我觉得可以了，我就放了他。]

　　潜伏在暗处观望的南师兄等人脸上不由露出赞许之色，这位新师弟临危不乱，有胆有谋，他的过人勇气更是远远超出了他的年龄。

　　那名唤[金师妹]的女弟子轻轻戳了南师兄一下，目光询问，[何时动手？]

　　南师兄摇摇头，[再等等。]

　　院内教主面沉如水，宽大的衣袖重重望身侧挥下，包围乐殊二人的圈子便露出了一个缺口，[趁我未改变主意，你们逃得越远越好。]

　　乐殊手上要提着甲子，身上要负着墨月，依照他此时的武功，他无法带着两人飞起来，只得三人作堆慢慢的朝院门挪去。

　　他警惕的望着教主一行，唯恐他们对他动手，口中不断重复：[只要我看到你们谁的手动了一下，我就杀了他。]

　　众人皆形露于色，恨恨的望着他带着甲子离开。

　　乙丑更是怒吼道：[这次过后，你要是不幸落到了我手上，我保准会让你恨你娘为什么当初要把你生出来。]

　　[我常听老人言：人丑心美。若是让他们看到你，只怕他们会改口道：人丑心更丑。]

　　[臭小子，我要撕了你这张臭嘴！]

　　教主冷冷喝止了他：[乙丑，够了。]

　　乙丑只得悻悻作罢，嘴上不说，心中却将乐殊祖宗上下十八代集体问候了一番。

　　见着乐殊带着墨月安全退出了院外，南师兄朝其他人微微点头，几人身形化作鬼魅，朝院中掠去。

　　几人凭空出现，教主并不惊疑，[你们也是三生派的人。]

　　他并非询问，他的语气是肯定的。

　　这些人所施轻功同前几日从他眼前逃走的小子一样，所以，他很肯定他们也是三生派的人。

　　答话的人是南师兄。

　　他大义鼎然道：[不错。我们正是三生派的弟子。你们原教四处害人，作恶多端，现又危害百姓，罪该万死，今夜我们三生派便要替天行道，除去你们这个武林毒瘤。]

　　[哼。狂妄无知，该死。]

　　不待教主下令，他的手下已经纷纷掏出武器冲了上去与南师兄等人斗成一团。

　　乐殊刚走到院外便听到里面[叮叮当当]一片混乱，夹杂着各式各样的怒骂声，接着哀嚎不断。

　　他心中一惊，里面怕是打起来了，当下便加快脚步，在墨月指引下直直朝大门奔去。

　　快到门口时，忽而想起了一人，他脚下一顿，[墨月，你还记得那教主的屋子在哪里么？]

　　[恩。师弟，你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快告诉我它在哪边，我要去就救那人。]

　　墨月急道：[那人许是死了，你便是去了也是白搭。]

　　[他便是死了，我也要见着他尸体才能安心离去。]他无法忘记那日紫服青年向他求助的神情，他死过一次，比任何人都清楚当人心存生机却被迫面临死亡威胁时的绝望。他想救他。

　　墨月无奈，只得告诉他教主屋子在哪里。

　　[师弟，有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

　　[问吧。]

　　[那块玉，真的是你的吗？]

　　乐殊短暂沉默了一下，[恩。]

　　墨月似是不敢相信，又重复了一次，[真的是你的？]

　　乐殊不耐说道：[我说是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墨月顿了顿，闷闷说道：[师弟，我以后会待你更加的好。]

　　[你对我已经很好了。]他待他的确够好的了。

　　墨月似乎是笑了，倚靠在他肩上的胸腔一阵闷动，搂着他腰的手更加用力了。

　　他力气何时恢复的？

　　[墨月。]

　　[恩？]

　　[你似乎心情不错？]

　　[恩。]

　　[感觉好些了？]

　　[恩。]那毒并不厉害，只是让人武功暂时消失，手脚酸软无力而已，他服下随身携带的玉露丸又运功催化，方才乐殊走到大门前时，毒已解开大半。

　　[那你自己走吧。]

　　乐殊手肘朝后用力，墨月便闷哼一声，松开了搂着他的手。

　　他揉着被撞疼的地方道：[师弟，你还是这么大力。]

　　[你不知道你很重么？毒都解了，也不告诉我，我手上一个，身上一个，你当我大力金刚啊。]

　　[好了，我知错了，师弟你别气了。来，我帮你拎着甲子。]说着，就从他手中接过了甲子。

　　[哼，早该如此。]

　　不多时两人斜斜穿过一道木制走廊，来到了教主居住的屋子前面。

　　乐殊心中期盼着，盼着那紫服青年还未死，他还来得及救他。

　　墨月似是知道他的心情，在他伸手推门的时候把甲子往他手上一放，自己径直走了进去，[师弟，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就好。若他还活着，我会把他带出来。]

　　乐殊停下脚步，目中满是感动。不经意间，墨月总能轻易打动他。

　　乐殊心有所感，自然没有注意到当墨月将甲子塞给他的时候，甲子的眼角抽动了一下，他更没有注意到甲子手中银光忽闪，朝他胸前几个大穴无声挥下。

　　乐殊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声响便栽倒在了甲子怀中。

　　甲子低头，目光复杂的看着昏迷的乐殊。他忽而抱起他，脚下毫不停顿的朝来时院子奔去。

　　待墨月扶着衣物凌乱的紫服青年出来时，门口空荡无人。

　　[乐殊！]

　　焦急自责的低呼在夜空彷徨，久久不散。

　　孤寂独弯的月无言的看着这一切，夜风温情的送来一朵暗云，它疲倦的闭上眼。

　　夜色，更加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