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闻道长安似弈棋 ...

  •   第二卷第七章闻道长安似弈棋

      入夜。金营之中,多了一道矫捷的身影。来人轻功甚高,起落之际,悄无声息,身法又快,就是有人略有所觉,也不过是当自己一时眼花。是以此人在这岗哨林立的军营竟是来去自如,单以这身轻功,便可算是江湖上有数的人物。

      “啪!”突的,大牢左侧传来石子落地声响,金人小头目闻声道:“你们两个,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守门的金兵闻声奔出,这边小头目只一回头之际,一道人影身法如电,已闪身窜入牢门。那小头目只觉身后凉风拂过,竟是半点没有怀疑——投石问路,最古老的法子却也往往最有效。

      来人只几个起落,已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戚少商!——顾惜朝?”

      戚少商闻声回头,不由喜道:“追命?”

      “可不就是我?”追命也自是高兴,“不想这么巧你也在此!本来我还打算先看过康王,再去寻你呢!——话说回来,康王殿下呢?不是说他给关了起来吗?”

      “这个~~”戚少商指指正踱过来的顾惜朝,脸色有些尴尬,“现下便是顾惜朝假冒康王,前来出使的。”

      追命闻言,不由转向顾惜朝,惊道:“顾惜朝!这样也敢,你还真是胆大包天啊?不过这也省事啦,一下把你们两个全找到,正好可向师兄交差。”

      却原来是无情到底担心戚顾二人的生死,碍于自己双腿不便,故遣了四大名捕之中轻功最高的追命来打探下落。当然,顺便也是要看看九殿下的情况如何。

      “想不到无情公子竟这般记挂于我。”顾惜朝没料到无情竟然会专门派人打探自己的生死,不由有些动容,“这几年来,在下受公子照拂良多,倒有些愧不敢当了。”

      “你和他还客气什么呀!”追命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话出口了才自觉失言,忙岔开话题道,“你们怎么打算?是今日就随我出去,还是咱们从长计议?”

      “就这么走,未免有些仓促,我恐怕会失败。”戚少商想了想道,“不如请追命兄弟回去找我金风细雨楼的弟子好好部署一下,再来营救,争取一举奏功。”

      “有道理。那我先回去,让师兄放心。”追命说着,转身欲行。

      “不行。”却是顾惜朝一个闪身,拦在追命面前,神色坚定,“你今晚就带他走。马上!”

      “为什么?”“那你呢?”追命,戚少商同声惊道。

      “实话告诉你们,如今情势危急,兀术随时有可能以戚少商的性命胁迫与我,今日既有机会,你们还是尽速离开!”顾惜朝也知道如今逃走准备不足,此刻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能让你这般着急,此变故必然非同小可。”戚少商不由有些气恼,双手握住顾惜朝的肩膀,摇晃他身子道,“你为何就是不信任我,不肯说出来与我商量?再说就是要逃,也是大家一起,岂能把你一个人扔下不管?”

      顾惜朝推开戚少商双手,转身背对着他,负手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大宋出使的皇子,我若逃了,怎样向金人交代?你莫罗嗦,快走吧。“

      “不行!我若走了,金人问罪起来,你的处境就更加危险!”戚少商将顾惜朝身体扳回来面对自己,直视着他的眼睛,“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你……”顾惜朝面对他诚挚的目光,竟不敢逼视,低头闪开了眼睛。正欲再加说服,却听门口鼓掌声起,随即一个冷峻的声音道:“妙啊!好一个同生共死,兄弟情深!”

      “只可惜,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语声渐近,一人自黑暗之中现出身来,锦袍玉带,正是兀术。

      他手一挥,身后金兵立即涌上,人人手中弓箭都是拉到满弦,对准了三人。

      “四太子来的可真是巧。”现下给人抓个正着,顾惜朝却反而笑了,“不知今夜您又有些什么打算?”

      兀术也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到达他的眼睛里:“哈哈哈!我就是喜欢九殿下你这镇定如恒的样子!如今我来是想看看,今天早上小王的提议,不知九殿下可否重新考虑,给我一个不同的答案?”

      “再几次都是一样。”顾惜朝的声音更冷,不容置疑。

      “好!我倒要看看,九殿下你是不是真能永远这么镇定!”兀术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将顾惜朝脸上那泰然自若的面具撕碎,“来人呀!给我把这个九现神龙戚少商绑了,就地正法!”

      顾惜朝料不到兀术这么快就识破了戚少商的身份,此刻眼见戚少商的颈上架了两把钢刀,不由脱口道:“太子你又凭什么肯定眼前之人就是戚少商?”

      “本王也在奇怪,怎么那日劫营之后,就总是抓到来自金风细雨楼的探子呢?”兀术的声音里不无得意,“本王自然不知道这戚少商的性命对九殿下是否重要,但却不在乎拿来试上一试。反正死一个京师武林的领袖人物,于我大金只是有益无害。九殿下,你说是不是?”

      顾惜朝自然不会轻易屈服:“就算他是戚少商,那又如何?四太子您也知道,我曾千里追杀于他——我们是敌非友,他的死活,于我何干?”

      兀术也不去于他辩驳,只勾勾手指,自有金兵躬身上前,递上一纸给顾惜朝:“殿下不妨读一读,看看这个人,殿下又是否在乎?”

      顾惜朝扫他一眼,自展开那纸看去,眉宇间却隐隐涌上一股怒意——原来那纸上所写,是给大宋皇帝的信函,指明要四大名捕之首的无情前来金营为质。他心中暗骂一声卑鄙,脸上却是一副不解的神色:“在下与他非亲非故,又为何要在乎于他?”

      “也是,这四大名捕与九殿下也许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小王不过是想提醒殿下几件事情罢了。”兀术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这无情名叫成崖余,和盛这个姓倒是象的很?再者,听说他是九岁的时候,家里惨遭灭门,这才被诸葛神侯收养——算算时间,正是二十四年前的事情。那同年被灭门的盛家,不正有个九岁的大公子?本王听说这无情向来冷情冷性,闲事莫揽,怎么四年之前,就这么主动的去帮顾惜朝揭露身世,保他性命?这其中的原因,殿下可想过么?”

      兀术这番话,自是听得一旁的金兵云里雾里,只有顾惜朝大为震惊,此刻心中便如翻江倒海一般。他人本极为聪明,此刻将这许多线索连在一起,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想到适才追命的言语,心中更是肯定了几分。

      虽然此事暂时还不能作实,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世上早已孑然一身,孤苦伶仃,此刻想到自己也许还有一个最亲的亲人活在世上,兼且几年来一直默默照拂自己,怎能不心情激荡?

      兀术趁顾惜朝出神之际,自他手中取过信函,顺手交给身后亲兵:“九殿下,如今他二人的性命,就只在你一念之间。”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亲兵会意,手下用力,已在戚少商胸前划下长长一道血痕。那戚少商倒也硬气,竟是咬牙一声不吭,只恨恨怒视兀术:“九殿下,不论他要你答应什么,都万万不可受他胁迫!少商从不畏死!”

      一旁的追命也急道:“你别听他胡说,大师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的!”

      顾惜朝听了这此地无银的解释,纵是心情沉重,却也不由失笑,心中却只有更加确定。

      他仰头闭上双眼,长出了一口气,半晌,终于正视兀术那一副英挺逼人,却令人厌恶的嘴脸道:“算你狠!今日我认栽了——只是,要我答应,还有一个条件。”

      “放了他们是么?没问题!”那兀术实在是个厉害角色,此刻不待顾惜朝开口,便示意手下松开戚少商,“得君国士无双,本王又何惜几个江湖草莽?殿下请放心,三日之内,决放他们归宋!”

      “不送!”顾惜朝一拱手,面色硬如万年寒冰。

      “哈哈哈!九殿下,如你反悔,我相信这二位大侠便身在宋境,也是随时愿意为了你大宋国的存亡来我金营为质的。殿下你好自为之!”兀术带领众人退出,走到门口,却又转身加了一句,这才去了。

      “四弟,我今日找你来,正是商议那宋国九皇子之事。”这日一早,完颜宗望便唤了兀术来议事,“我这几日,越想越觉得那九皇子象是假冒的。”

      兀术一听,心中打了个突,忙问道:“皇兄,何以见得?我看那九殿下气质尊贵,不象是假冒的啊。”

      “单以气魄而论,只怕真的皇子还不及他。只是四弟你想,若来的是真皇子,那宋国皇帝怎么能不顾自己兄弟的死活,前来劫营?”这完颜宗望自己是兄弟情深,却不知那宋国皇帝只顾自己的宝座,那管的了这许多?顾惜朝假冒康王一事,钦宗是丝毫不知,却也派兵攻打,可算绝情。今日完颜宗望以常理推断,原是歪打正着。

      “再者,南朝皇子素来文弱,怎能如此的临危不惧?这年轻人必是将门虎子,前来冒充的。依我看,不如就把这冒牌货卡嚓了吧?”完颜宗望说着,抬手在颈前做了一个杀头的手势。

      兀术闻言大急,心道我好容易才收服了他,怎能这么容易就叫你卡嚓了?忙赔笑道:“皇兄说的也有道理,只是,现在这皇子的真假咱们也只是猜测而已,作不得数。这年轻人不论真假,杀了他于咱们都是有害无益。”

      “怎么讲?”

      “皇兄你想,这宋国人可不知他是不是假冒的,只知道咱们金人杀了他们的皇子,还不个个奋起与我们拼命?咱们是求财,不是求气呀。这皇子若是假的,叫宋国皇帝再换一个真的来也就是了,何必便宜了他,反而得以激励士气?”

      “哈哈!到底还是四弟想的周全!”完颜宗望大喜,这便下了国书,要求宋国再换一名皇子为质。钦宗无法,只得另派了五皇子肃王为质,双方约定三日之后,交换人质。此事既定,完颜宗望也就将在押诸人放了出来。兀术信守承诺,明白告诉顾惜朝,三日之后,借交换人质之际,戚少商追命等人便将以九殿下的身份,给放回宋国。

      那兀术虽得了顾惜朝之诺,也知道他是心不甘情不愿,是以处处示好,欲效那燕太子丹收服荆轲之事,得他真心感激相助。不但将青青放还给他,还另送了多名美貌侍女,至于金银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兀术这般待顾惜朝,那些金人将领自然不服,特别是那些多年来跟随兀术出生入死的心腹将军,无不以为那南朝叛徒何德何能,寸功未立,竟可当此殊遇?是以言语之间,就有些不干不净起来。

      这晚兀术军中设宴,众将都来参加,顾惜朝竟坐了首席。单这座次,便引得多人心中不服,席间又见兀术处处讨好,这些人心中更是不忿。终于有名虎将,名唤阿里不哥者,仗着自己平素深得兀术宠爱,拍案而起:“兀那南蛮,你凭什么坐了这个位置?这里在座的,哪个不比你功劳大?轮得到你?”

      顾惜朝只扫他一眼,连话也懒的回,自顾喝酒。

      “阿里,不得无礼!”倒是兀术喝道,“我敬重顾公子,便如我自己一般。你们待他就需象待我完颜宗弼本人,若再有失礼,任你再是亲贵大将,也要军法从事!”

      “什么?!”那阿里不哥一听,更是气愤,“四太子,我自你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便一直跟随着你,十年来咱们一起出生入死,难道情谊还比不上这个宋国叛徒?!今日我就偏要失礼了!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要为了他砍我的头!”

      说着,他朝顾惜朝竖起中指,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道:“老子这辈子,最看不起的就是汉奸叛徒!我看你长的这么漂亮,莫不是靠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得四殿下这般优待吧?!你个兔儿爷,什么时候也伺候伺候老子?”

      他此言一出,在座诸将无不大笑,声音放肆淫亵,其中含义,不言自明。

      兀术料不到阿里不哥竟敢当面挑战自己的权威,气的脸都绿了,沉声喝道:“来人呀!给我把阿里不哥绑了!”

      兀术素来军令如山,那些侍卫便再是惊讶,也只得从命。那阿里不哥更怒,挣扎道:“四太子,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这伴了你十年的忠义之臣!”

      “你真以为我杀不得你么?”兀术冷笑一声,“把他拖到门外斩了,提头来报!”

      众将万没想到兀术竟是动真格的,纷纷跪下为阿里不哥求情。原来那阿里不哥虽非带兵的猛将,却是兀术的亲随,每次上战场必然随伺在侧,也曾为他挡过不少刀剑。这兀术真要杀他,毕竟也还是心有不忍,原想打他一顿也就算了,不由向顾惜朝看去。

      却见顾惜朝半倚在坐位上,将一杯酒举在面前,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冰冷。兀术将心一横,终于将手望下一划:“军令如山,不必多言!”

      “四太子!你为讨好妖孽杀我这忠臣,太令众人寒心!”帐外,阿里不哥临死之前的惨呼传来,帐内诸人的面色都是铁青,一时之间,一片死寂。

      “阿里不哥公然藐视军令,本王这才将他斩首。你们莫不是有人不服么?”兀术环视众人,随即走下厅中,亲手将顾惜朝扶起,与自己并立,“本王再说一遍。从今往后,待他就要象待我!否则,阿里不哥就是你们的榜样!”

      众人到此,哪敢再出花样,无不离座跪下:“谨遵四太子命令!”

      顾惜朝眼见兀术为己杀了一名亲信大将,却是神色丝毫不动,便似死的不是一个人,却是一只兔子。此刻面对众人的跪拜,也是毫无表示,只傲然而立,受得理所当然一般。

      兀术见不能动其心,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金兵护着一个锦盒上前。兀术亲手接过,送到顾惜朝面前:“这是小王一点心意,公子且打开来看看。”

      那盒盖方掀起一角,便有丝丝寒意渗了出来,冷冽而带杀气。

      “刷!”在锦盒打开的瞬间,众人只觉面前一花,似有一道光芒冲天而起,竟将那满室的灯火都衬的黯然失色。

      定睛看去,一柄宝剑静静躺在锦盒之中,杀气隐隐,冷意森森,剑刃之上,似有宝光流转。

      “果然好剑。”顾惜朝伸手入盒,将其取出,食指自上而下,缓缓拂过剑身。剑光涌动,衬得他那俊美如雕刻的脸庞冷意更甚,“长3尺4寸3分,重仅1斤4两。《拳剑指南》谓:‘状极古雅,有刚柔力,能弯曲自如。单双手持之,无往不利。此是古大将所用折铁宝剑。’”

      兀术笑道:“公子果然通今博古,一见便知此剑来历。”

      “四太子过奖了。在下原本的佩剑便是仿这折铁剑所制,是以知晓。”顾惜朝将那剑虚空一劈,赞道,“这正品果然不凡,非在下原先佩剑可比。”

      却原来这剑与一般宝剑不同,状似刀,仅一侧有刃,另一侧是背,上有一窄凹槽,剑身中间印有宽凹槽,可锁敌人兵器。顾惜朝武功走轻灵阴狠一路,用这等坚韧轻便的兵器原本最是趁手。只可惜自四年前紫禁城一战,佩剑为戚少商所断,他就再没有另铸一把。不想今日,这兀术竟能将折铁古剑的原身寻了来。他为得顾惜朝真心相助,所费苦心,着实不小。

      “这折铁宝剑,就请公子笑纳。另外,小王还有一件东西,请万万不要推辞。”兀术见他喜欢,更是趁热打铁,自怀中取出一块金牌来,“有这金牌,如本王亲临,一应人手兵马,可任由公子调度。”

      “四太子!使不得啊!”那些将领终于再也忍不住了,“南人不可信啊!”

      “住口!”兀术厉声喝道,随即又转向顾惜朝,目光诚恳,语意真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本王今日将身家性命尽付公子之手,就是希望,能与公子携手开创一片江山。那傅宗书竟以公子治国之经纬之才为杀人利器,无异于困龙于渊,暴殄天物。公子放心,你在我处,定当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尽展胸中抱负!”

      说着,他将那金牌交到顾惜朝手中,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言道:“我完颜宗弼发誓,必以国士相待!”

      顾惜朝一生辗转投效,无非是希望能有人赏识自己的才华,无奈却处处碰壁。当年他就是因为戚少商一句“七略真是一本好书”而对其千里追杀却终不忍下手,也是因为丞相傅宗书将爱女下嫁布衣的知遇之恩而行差踏错,终至充军千里。

      今日兀术为他杀猛将,赠宝剑,委大权,其中诚意不由得他不动容。此刻顾惜朝双手举起那金牌,长声吟道:“丈夫只手把吴钩,意气风高百尺楼。四太子,你这番心意,顾惜朝领了。”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明日一早,便是交换人质之时了。

      顾惜朝独坐帐中,正在读书,却忽的感到一股杀意,自身后侵来。他更不回头,双脚一点,已自椅上翻起,正避过了刺在椅背上的一剑。来人剑法极高,一剑落空,随即反手上挑,此刻顾惜朝人尚在空中,正无借力之处。“当!”但听一声长响,却是顾惜朝腰间折铁宝剑出鞘,正与那剑客手中长剑相交,他借这一击之力,人已跃下,稳稳着地。

      三日之期,转瞬即过。明日一早,便是交换人质之时了。

      顾惜朝独坐帐中,正在读书,却忽的感到一股杀意,自身后侵来。他更不回头,双脚一点,已自椅上翻起,正避过了刺在椅背上的一剑。来人剑法极高,一剑落空,随即反手上挑,此刻顾惜朝人尚在空中,正无借力之处。“当!”但听一声长响,却是顾惜朝腰间折铁宝剑出鞘,正与那剑客手中长剑相交,他借这一击之力,人已跃下,稳稳着地。

      “戚少商?”顾惜朝看清来人,不由大奇,“你明日便可回国了,今夜来此却意欲何为?”

      戚少商举起手中逆水寒宝剑,恨恨道:“我万料不到,你会受了金人的职务!现今你投靠了兀术,日子过的挺美吧?”

      语音未落,他已举剑刺来:“我要在走之前杀了你这个祸胎,免得大宋受害!”

      顾惜朝慌忙举剑相迎,不由骂道:“你个白痴!”

      戚少商武功本就较他为高,此刻使开那名震江湖的快剑,左一招独步闲庭,右一招朔风边月,直逼得顾惜朝全力施为,竟是无暇再说出话来。

      顾惜朝武功虽略有不及,仗着新得的宝剑锋利,运转自如,却也尽支持得住。这二人翻翻滚滚,对拆了七八招,早惊动了守卫的金兵。

      兀术匆匆赶来,率领众人将他二人团团围起,早有军中高手上前助阵。那戚少商纵是武勇,到底双拳不敌四手,终于给众金人擒住,掼在地下。

      “顾惜朝!我看错了你!”戚少商人此刻虽被逼跪在地下,那气势却一点也不弱于人,“我真没有想到你竟甘心当了汉奸!”

      顾惜朝赶上前,啪的一声,重重甩了戚少商一个耳光:“你懂什么?如今我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正要报四太子的知遇之恩!”

      戚少商用力吐出口中鲜血,正是义正词严,一片丹心:“权势,又是权势!真没想到你经了这么多事,竟还是死不悔改!难道国家民族,就从不在你的心里么?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大胆!你这阶下囚竟敢口出妄言,如此无礼!”兀术生怕顾惜朝为其所动,连忙怒斥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杀了!”

      “四太子,算了。”却是顾惜朝举起一手,声音中略带一丝疲惫,“如今是各为其主,我也没什么好怪他的。明日还是依旧将他作为康王随从,放回宋境吧。”

      “既然公子这么说,就饶他这次。”兀术一摆手,左右便将戚少商拖了下去。

      “你这卖国求荣的奸贼!我戚少商羞于与你为伍!”戚少商人都给拖出了营帐,口中依旧骂声不绝,顾惜朝声声听在耳内,只是面无表情。

      次日,那兀术仍是按照约定,放了戚少商,追命回国。那换来的五皇子是个脓包货色,一看便知是赵氏皇族出品,绝非仿冒,也不必多提。顾惜朝留在金营之中,当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竟无人敢说半个不字。

      一日,万里无云,风和日丽,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站住!什么人?”军营出口,那守门的金兵一枪将来人拦下。

      “放肆!你不认得这金牌么?”马上来者气势凌人,正是顾惜朝。

      “原来是顾公子。”那小兵忙赔笑道,“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不知您出营有何贵干?”

      “本公子行事,是你管的着的么?”顾惜朝傲然道,这便催马欲行。

      “这……”那小兵正自为难,却见顾惜朝身后探出一个脑袋,容貌秀美,和颜悦色,正是青青。

      “公子,您就别难为他啦。”青青笑着对那金兵道,“这位大哥,小女子是顾公子的妾侍,是我今日看天气好,求公子带我去踏青的。”

      “还不让开?”

      那金兵哪敢再拦,只得让开了路。

      顾惜朝带着青青,一路纵马疾驰,很快将金营远远抛在身后。

      这边金营之中,兀术见自己派去监视顾惜朝的探子今日迟迟不来向自己汇报,心中莫名的不安,不由亲自来到顾惜朝的营帐一探究竟。

      他一进门,就见那探子给人点住了穴道,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帐中空空,哪里还有顾惜朝的踪影?

      “来人!给我到军营出口,看顾惜朝是不是走了!”兀术一见,顾不上盘问那探子,第一个反应就是顾惜朝的下落,“还有,遍搜全营,也许他此刻正躲在某处,还没有来得及离开!”

      金营之中,无人懂得解穴之法,也就不能从那探子口中得到什么,兀术只得闷坐等待下人的回话,心中暗暗懊悔对顾惜朝的戒心还是不足,对这个人,仅仅用监视已经证明是不够的。

      不多时,那些金兵便将守门的小兵绑了来:“回殿下,就是他把顾惜朝放走的!”

      那小兵已经吓得趴在地下只顾发抖,兀术上前,重重踢了他一脚:“混帐!你怎么就这么让他出营?”

      可怜那小兵给踢得一连几个翻滚,却连忙又爬起跪好:“四太子!他手上有您的金牌,如殿下亲临,小的不敢不从啊!”

      “顾惜朝!你这头养不熟的狼!”兀术盛怒之下,一掌将身边小几击碎,“你等立刻出兵,随我去把他抓回来!死活不论!”

      那些金兵得令,立即备好硬弓快马,跟随在兀术马后,如风一般向宋都开封扑去!

      “公子,求您停下,将我放在这里吧。”

      顾惜朝闻言,大奇勒马,回头对青青道:“青青,你不跟我走么?”

      青青一笑,却有些凄苦:“青青知道,今日公子不是带我出来踏青,却是要回宋国。只是,青青身为金人,却不能跟着公子去宋国。公子把我放在这里就好,我自己可以回去。”

      顾惜朝是真的惊讶了:“青青,你也知道我假冒皇子之事早已经暴露,那时你助我掩饰戚少商之事便已经给四太子知晓,他不过是看在我的份上,才容忍你至今。如今你又助我归宋,你以为他还会饶你性命么?”

      他拍拍青青的肩膀,柔声道:“丫头,别冒傻气啦,你跟我回去,我自会将你当妹妹看待。”

      青青却跳下马来,目光晶亮,没有一丝迷惘:“青青知道公子的好意。只是,我此番回去,原就是抱了必死之心。”

      苍茫大地之间,这年仅十六的少女俏生生的挺立风中,背脊笔直,看去自有一番风骨:“青青虽是女奴,却也晓得敢做敢当。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自然要受到惩罚——公子,你走吧。不论回去会有怎样的惩罚,我都决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顾惜朝没有料到她小小年纪,竟能有这般难得的心志,对这小小女奴不由起了佩服之意,下马抱拳道:“顾某敬重姑娘的志气。这块玉佩是在下的随身之物,他日姑娘如有用得到顾某之处,只需遣人将这玉佩送来吩咐一声,在下定当全力而为。”

      说着,他将玉佩放入青青手中,上马而去:“姑娘大恩,顾某永记在心!”

      青青笑着,目送顾惜朝远去,眼中的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不该哭的,哭什么呢?他说会永远记得自己的恩情,这还不够么?够了,真的够了。他能记得我,已经知足了。人总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我是求仁得仁了,有什么好哭的呢?我不后悔,不论是对当日帮他,还是对今日选择留下,接受惩罚——不要再哭了啊,青青,他将来都不会忘记你,难道还不够幸福么?只是,只是……眼泪,为什么还是会自己掉下来?

      初冬的风好冷,紧紧握住手上的玉佩,将它贴在脸上,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留下的温暖。后会无期,我今生,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爱恋。

      “是青青!”那些金兵来的好快,片刻之间,青青已经给五花大绑,送到兀术马前。面对大金四皇子的冲天怒气,青青闭上双眼,毫不挣扎:永别了,九殿下。就让我用生命,来祭奠这一场无望的相思。

      “这贱人既然在此,想必那顾惜朝还没有跑远!”兀术一鞭挥下,纵马疾行,“你们两个,送她回营听候发落!其余人等,给我追!”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