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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蒲志华在蘧临翰的影响下,对学习的态度慢慢也有所改观,学习成绩也如萧晓安安排他的位置般,一步一挪地往前移了移,在班上的排名倒也中不溜秋不上不下。初一升初二的考试成绩虽然比不了全校第一名的他三姐蒲志兰,也与班上的前三名萧丽华、范文熙、蘧临翰差了一大截,但好歹在五十多个学生的班里排在前二十名内。初二升初三的成绩虽说与蒲志兰萧丽华她们仍是望尘莫及,但在班上又往前靠了靠,排在了前十名内,带着成绩单回家,很是让蒲来福高兴了一番。眼瞅着身边的家伙从没正经过,整天只见他带着蘧临翰鬼混,不是上山就是下河,竟然学习成绩能跻身前列,尽管蒲爱东从没带过眼镜,这事还是很让他大跌眼镜,
      经常跟着蒲志华疯玩的蘧临翰学习成绩倒是变化不大,无论期中期末考试,铁定在班上前三名之内,但由于整天和蒲志华这超级不安分的家伙走在一起,蘧临翰课余生活那是一个多姿多彩。上山摸野鸡蛋,下河捉鱼捞虾,夏天下河凫水,冬天上山捕兔,爬树翻墙,打架斗骂,闹得是鸡飞狗跳,晒得是乌漆麻黑,本来是个乖乖小白脸,硬是被蒲志华拐带成了一小黑炭。蘧德衍和蓝千雅都是好强的人,心思大部分花在了工作上,见儿子学习成绩没下滑,对他的课外生活也不太管教,由着蘧临翰闹腾。闹腾也有闹腾的好处,到了初三,蒲志华和蘧临翰的身高见日的疯长,蒲志华蹦达到了一米七,蘧临翰却窜到了一米七六,走在校园里那是一个夺人眼球。
      中秋节那天,蘧德衍一大早就见自家儿子要去蒲家岙,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改姓了,大过节的也不愿在家里呆,蒲家岙是他家么。
      “学校好不容易放天假,你不去县城看爷爷啊?”蘧德衍没好气地道。
      “一来一去在车上就要呆半天,昨天晚上我已经跟爷爷打了电话呢。”蘧临翰轻声答道。
      “打了电话就行,跑来跑去的闻那汽油味干嘛。”蓝千雅描好眉眼,手里搓着润肤膏从卧房走出来道。
      蘧德衍白了妻子一眼,对蘧临翰说:“要去,把那桌上的月饼提一盒子去。”
      “阿华家里人不喜欢我带东西去,都被说过好几次了。”见爸妈不反对自己过节去人家家串门,蘧临翰高兴地说。
      “今天是中秋节,哪有空手上人家家的,站起来比我还要高,白吃白喝了多少人家的东西,你也好意思。叫你带上就带上,就说都是人家送的,多了我们也吃不了。”蘧德衍骂过儿子,转头又对蓝千雅说,“你也瞧瞧人家家里,团团圆圆的,哪个像你,家里撒手不管,还有没有点为人母为人妻的样,就你这不顾家不管儿的样,比那宾馆的服务员还不如,人家服务员还替顾客开门引路端茶送水呢。”
      “我不顾家你顾家?我又不是吃闲饭的,你要工作我就不要工作?有本事就调回县城啊,回了县城我做牛做马保证遂你的意。”蓝千雅刺猬似的马上竖起了浑身的刺。
      “是你自己巴巴的赶过来,我又没要你跟着,你要不过来,这小子在县城读书不比这乡下学校好啊?……”
      蘧临翰见他们又要掐上了,赶紧从桌子上拎了一盒月饼飞也似的出了家门。
      蘧临翰到了蒲志华家,正好碰上蒲碧桃的妈妈莽爱玉找芦仙萍借簟子,见蘧临翰拎着月饼上门,莽爱玉便开玩笑道:“阿翰啊,你不会是想倒插门做蒲家孙女婿吧,这都拎着东西送节来了。”
      “你个不正经的婆娘说什么浑话呢,都快做奶奶的人了怎么还是管不住四处跑风的豁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呢。”坐在过道边的范保珍笑骂道。
      “太婆你是不知道啊,这阿翰长得可好了,眉清目秀周周正正,我家碧桃是没这福份,要有小兰丫头那么漂亮那般会读书,我就是抢也要抢过去做女婿。”莽爱玉大大咧咧继续口无遮拦。
      “说你癫你倒疯上了,越说越不成样了,簟子在西边门房里,赶紧拿了快走吧,等你儿子把媳妇娶过门,看你怎么当婆婆。”芦仙萍见蘧临翰满脸通红的,嘴里说着就往外推莽爱玉,莽爱玉从西边门房里取了簟子哈哈大笑地回去了。
      “叫你不要拎东西来就是不听,这下难为情了吧。”芦仙萍举手在蘧临翰头上拍了拍,这小子怎么跟地里头的甘蔗似的,隔几天没见就长一段子,“上茶山去找阿华吧,家里人都在摘茶,他大伯也拄着拐杖去了呢,你去帮着照应点。”
      蘧临翰听了忙放下月饼跑向后山,经常来蒲家岙,蘧临翰对地形也熟了,碰上采茶时节,也会帮着采采茶,因为天天和自家小子粘在一起,蒲家大人们对多出的这个免费劳动力倒也不客气,用得甚是安心。
      金鸡顶虽然高,金鸡顶的茶也最有名气,但金鸡顶的茶园并不多,一则适宜大面积种茶的平缓地比较少,再则为了防止水土流失,也不能大面积的砍伐树木,蒲家岙在金鸡顶种茶的户数不多,只有蒲来福等二三户人家,其他人家的茶大都是种在仙人伞和祭天坛。蘧临翰正往蒲志华家的茶园跑去,耳边这时传来一阵美妙的山歌声:
      石榴散枝绿如油,
      石榴结果挂绣球,
      石榴开花红满树,
      石榴熟时是中秋。
      蘧临翰以前听过苍小英的山歌,当时虽然感觉嗓音稚嫩,但婉转悠扬,尤自惊讶不已,现在一听这歌声,才知道,好嗓子与好嗓子原来也是有区别的,而且区别之大不可想象。这歌声听在耳里犹如那刚出岫的薄雾,牵人魂魄,又犹如从幽兰深谷中流出的清泉,沁人心脾,好似梁间燕语苇林莺唱,又好似风拂桂花雨打荷盘,古人云的绕梁三日天籁之音亦不过如此。
      蒲家人见蘧临翰来了,都很惊讶,蒲志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天要采茶,大中秋的赶了过来。”
      “碰巧碰巧,我本来想找阿华上街去玩的。”蘧临翰不好意思地道。
      “来得好,快帮忙吧,赶在上午采完呢,不然就怕放坏了。”蒲志华毫不客气地指使道。
      蘧临翰在蒲志华身旁边采茶边问道:“刚才是谁在唱歌呀?真好听。”
      “好听吧,她可是我们村里的歌仙,”一旁的蒲志菊笑道,“要不你引个歌,让她和你对一回。”
      “二姐笑话我呢,我哪会唱这么好听的歌,和她对歌那不是明摆着献丑么。”
      “就是我以前跟你讲过的蒲春丽,她弟弟就是我们蒲家岙今年唯一考上名牌大学的蒲桂生。”蒲志华道。
      “哦,蒲春丽,你还真不是瞎夸,她嗓子实在是不得了,虽然不懂你们这里的山歌调,但听起来特别舒服。”
      “怪了,我什么时候瞎夸过谁,说话我一向实事求是的。”蒲志华做了个鬼脸道。
      “你倒是没瞎夸过,只有过满嘴跑风。”坐在树桩上一箩一箩拣茶的蒲爱东耻笑道。
      人多采得也快,没到午饭时就完了工,三担满箩的茶芽比起那满箩的稻谷来说要轻得多,但蘧临翰个子虽高却是从没挑过担的,蒲志蓉、蒲志菊和蒲志华三人各挑了一担,被蒲志兰取笑了一番的蘧临翰只有一旁搀着蒲爱东,不好意思地跟在蒲山蒲来福父子身后,慢慢下了山。
      蘧临翰正和蒲家一家大小在吃午饭时,蒲碧桃的妈妈莽爱玉又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
      “老天啊老天,不得了不得了,”莽爱玉进门就嚷开了,“仙萍妹子啊,出大事了。”
      “你这冒失鬼,这又是发哪门子邪啊,进门就鬼叫鬼叫的。”范保珍放下碗道。
      “太婆啊,出大事了,村东的苏爱萍喝□□了,”莽爱玉气急败坏地道,“一瓶子药水喝得见底,看样子是神仙也没法救了。”
      “啊!”大家一下子全部起了身。
      “这又是为了什么闹起来的啊?”蒲来福起身就往外走,他这一走除了范保珍和蒲爱东全部都跟着跑出去了。
      “喝农药的是谁啊?”蘧临翰跟在蒲志华身后问。
      “蒲建荣的伯母,”蒲志华气喘吁吁地道,“跟蒲建荣家住隔壁呢。”
      到了出事地,房里房外聚满了人,一片嘈杂声哭喊声。
      “人怎么还躺在这呢,快送医院,请蓝医生急救啊。”蒲山冲着几个壮年大汉大声喝道。
      “太公啊,恐怕来不及了,你看,一瓶□□全喝完了,一滴不剩呢。”蒲建荣的爸爸蒲述力哽咽道。
      “述刚呢,他怎么不在?”蒲来福瞧着躺在地上被大家灌了一通肥皂水的苏爱萍口吐泡沫,眼见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心道,已到这般情景就是神农氏下凡也没得救了。见只有她两个儿子在旁边哭着一团,便问蒲述力孩子们的爹在哪。
      “到萧家坳砍竹子去了,已打发人去喊了。”蒲述力答道。
      眼瞅着苏爱萍卷缩成一团,气息渐弱,蒲山对蒲述力道:“准备一下吧,这样子怕是蓝医生也没法子了,先把她两个孩子拉一边去,别让他们沾了药水。”
      蘧临翰从没见过这般情景,看得是心惊肉跳,刚吃下的饭好似全反刍到了咽喉,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出,听了蒲山的话,心道,都到这模样了,我妈就是华佗再世也没用啊。
      “好端端的怎么喝上了药水?”蒲来福问一旁直擦眼泪的蒲建荣妈妈芳国娥,心里想是不是妯娌吵架一时想不开了。
      芳国娥一向是个阿弥陀佛的人,性格懦弱,时常挨蒲述力的打骂,见蒲来福问起自己,嗫嚅了半天不知怎样去答话。芳国娥手足无措的,住在苏爱萍屋前的芦四妹却撒手撒脚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蒲山他们哭开了。
      范保珍和蒲爱东祖孙俩在家好不容易等到大家回家,忙问起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是因为信神信鬼惹来祸。”蒲来福叹气道。
      “听了谁的鬼话啊?”范保珍急忙问道。
      “上次村里几个妇女一同去玉笋山拜菩萨,苏爱萍见道观门口有一算命的,便算了一卦。算命的说她家门前有棵桑树不吉利,不砍的话她家少则一月,多则半年必定会遭遇丧事,最不利的就是她两个儿子。你老也知道,两个宝贝儿子可是她的心头肉,一听这话,苏爱萍回来便跟她屋前的芦四妹商量,求芦四妹把正对着她厅门的桑树砍了,自己赔点钱。芦四妹哪听信这一套,说我家的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砍了它。苏爱萍千求万求的,芦四妹就是不答应。苏爱萍怕自己儿子遭遇不幸,自己便喝了药水。听芳国娥说,昨天她们妯娌在一起时,苏爱萍还说起,儿子死不得,要死自己死。也真是心狠,一口气喝了一瓶,喝香槟酒也没她这么痛快的。”芦仙萍把听来的前前后后跟范保珍说了一遍。
      “算命的都是扯卵蛋,好端端的害死个人,”蒲山骂道,“游手好闲的干什么不行,专门搞些歪门邪道,坑蒙拐骗。”
      “天哪,苏爱萍多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傻啊。去年蒲晓舟分配工作办酒席时,我和她还坐在一桌呢,一直帮我夹这夹那,问我喜欢吃什么菜。她还说要是自己儿子大了,有一个能和蒲晓舟一样分在海关工作,吃商品粮,她做梦都会笑醒。没想到,平时那么好说话,待人又客气,心地又那么善良的一个人,这么的想不开。”范保珍嘘唏不已。
      “谁说不是,算命的胡扯她也信,真不值啊。”芦仙萍叹道,“还年轻得很呢,比我还小了好几岁,她这一走,两个儿子就可怜了。”
      “既然算命的算出了她门前有棵桑树,说不定那桑树还真碍事呢,”蒲志蓉轻声地说,“那算命的又不知道她是住在哪里的人。”
      “你也是糊涂虫一个,”蒲爱东骂道,“古人说的桑梓就是指家乡,桑树和木梓树在乡下多了去了,能碍什么事。”
      “肯定是那算命的骗子先用话套出了她家有两个儿子,门前有一棵桑树,才会用这个来胡弄人,编得跟真的似的,好让她信以为真。”蘧临翰插嘴道。
      “阿翰说得没错,那些个遭雷劈的江湖骗子靠的就是一张大嘴吃饭,满嘴喷粪哪管人家好歹死活。”蒲来福瞪了一眼蒲志蓉说道。
      蘧临翰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就浑身的寒颤,平时听他妈妈也说过,现在乡下老有人动不动就喝药水,□□和敌敌畏不知毒死了多少人,又记起蒲志华曾经跟他说过,现在村里喜鹊都很难见到了,吃了田地里药死的虫,都快灭绝了。这么一想,心道,怪不得他妈不愿在乡下医院呆,时不时帮人家灌肠洗胃的,那药水味哪是人能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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