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心》水磷

1、第 1 章

　　世人时常咒骂那男人“铁石心肠”，控诉者的舌尖浸满了毒液。这样的比喻实在是恰如其分，因为古老巨石从男人的抚触间辨别出了他的本质：他果然有着一颗石之心。正如同支撑起地球、建起这座城堡的花岗岩，他坚忍并且刚毅。当城堡回想自己从前是怎样以热血之身怒放出翻滚的白炽，勇猛凝固成一座座高山，这时它顿悟了男人的第二种特性。它曾经造就的那些山岳如今已是它的骨，而它从他身上感受到的炽热激情却一如当年。这个局促苍白的男孩刚在巨石上摊开手掌，它们便立即为遭遇同类而欢喜歌唱。它将他标记为“特别的”，只因他与它的共鸣比任何人都来得更猛烈。

　　城堡之歌虽然异类古怪，但同大地魔法一样，也能够被人感知。即便男孩不再是原来的男孩，变得愈发阴沉，然而直到他孩童的部分彻底消亡为止，那首歌谣从来不曾停歇。对于古老巨石们来说这不过是短暂一瞬，可它们心有所感，且怅然若失。男孩于须臾之间突然长成男人。他已改变，压在心头的悲痛甚至可以蚀刻山峦，但是一个承诺正带着熔岩般的滚烫在他胸中燃烧，直直烙进了魂灵里去。一把绝世利剑由此而生，势要斩灭那黑暗之王，大地撕裂者，歌谣毁灭者。

　　彼时苍白男人的歌谣就要唱到尽头，他的生命之泉汩汩淌向地板，渗透泥土，汇到巨石身下。几乎唱到尽头，不过却还是差了一点，此后他慢慢强壮了起来。此时男人是强壮的，但他并不是完整的，因为悲痛继续将他的歌拆得七零八落。于是天空落下的雨全是城堡的泪，只为他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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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和那苍白男人有着千差万别。如果说他像是它的骨，那么她就好比它的血管，好比花岗岩上丛生的石英。熠熠发光，明亮无比，她的感觉是渴切是探索，一如欢笑，一如阳光，城堡之歌也因此随着她的长大平添了几分跃动。

　　可是她与男人以及这世上千千万万的孩子一样，自己的歌曲都因那大地撕裂者落得荒腔走板。她真是年轻呀，城堡觉得这首歌才刚刚开始而已，可她就是有勇气有决心挺身而出，和两位朋友并肩作战。他们共同面对的黑暗甚至能将整个世界吞没，然后碾为齑粉。他们是一首可与古老巨石共鸣的三部曲，他们的喜是它的喜，他们的痛是它的痛。

　　然而他们中没有一人有幸毫发无伤。咒语给她胸前留下细长参差的淡白伤疤，刀子所带来的刻骨之痛在歌曲中打下了深深的痕迹，连城堡都有所感知。无边黑暗猛力劈开它的骨血，直到她的挚友，那个闪电般的孩子将其终结。

　　城堡渐渐地愈合了，某日起它终于又能哼起歌谣与那女孩共同跃动。可她的感觉同样去得太快，不过城堡会一直记得，就如它会记住所有的歌。后来有一天那似曾相识的、如阳光似的触感又回来了，城堡很快便将自己的歌加入到她的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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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影一般的男人和阳光一样的女人共同丰富了它的以及他们彼此的歌谣。男人的歌谣起先犹豫沉缓，但最后终于完整，染上了与那女人相仿的明快。他们的歌一起流泻着，共同谱写崭新欢乐乐章。城堡映射出他们的幸福，将其投射给所有受它庇护的孩子们，快乐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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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只小手探过来搭到巨石上，古老城堡猝然激荡起强烈一阵共鸣——它太熟悉这种融合过的触感了。城堡已经记不清类似的情况究竟发生过多少回。它只是能认出这种感觉，并且欢迎老朋友似的欢迎它。

　　一条相同的信息传递开来。沿着基石，沿着石英矿脉，穿过地球龙骨，穿过舞动歌谣的树根，最终传到了它所要到达的终点。假如它能够开口说话，它会说：“放心吧，你另一个手足已经到来，而她也将会被纳入我的庇护之下。”

　　绿草茵茵，标石斑驳，在它们头顶之上，一颗先民橡树挺立如守卫者，枝繁叶茂。古老心木忽然觉得自己青春鲜嫩，黑鹂栖息于树冠，开始啼唱起甜蜜悠扬的欢乐之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