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之巢》默上殇

21、第十九章 痛

　　夜岚坐在桌前盯着空白的桌面发呆。

　　屋外吵吵闹闹的，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最后门被谁用力推开，出现在夜岚面前的就是碧雪已经抓狂的表情。

　　“这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

　　“你还问我？小女王和那个亲王茗熙是不是你命人抓起来的？”

　　“是。”

　　“那你居然还能这么安心的坐在这里喝茶？”

　　“我没有喝茶，而且不是写信把你叫来了么。”

　　碧雪呕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三天前接到消息说，活的山蜂王和亲王皆被抓获。

　　重点在这个“活”字。

　　“原本计划不是让她们走的么，你把她们抓起来做什么？”

　　“泠蜓是被宫里的女人送到我面前讨赏的，亲王茗熙是来救泠蜓的……”

　　“她来救你让她救走便好，那个小女王不亚于一只烫手的山芋啊！”

　　“我也这么想，可那个茗熙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我们与泠蜓的交易她也听见了。当时我不知是她，泠蜓看到她之后两人便旁若无人地在院子里争论起来，侍卫们被引来之后我还能放她们走吗？”

　　碧雪脱力地坐在椅子上，“现在怎么办？杀了她们还是偷偷发掉？”

　　“放不得。或许泠蜓对这江山国土国土没有兴趣，但是茗熙她是那种为了国家子民拼命的人。她们在我们手里，山蜂族的大军便不会轻举妄动，而杀不杀她们，我们说了不算还是带回去让王上发落吧。”

　　碧雪憋着嘴，什么叫我们说了不算。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即便是杀了泠蜓她们的王上也不会说什么。何必非要费力劳神地带回胡蜂族？

　　还是说，夜岚存了私心？

　　“你知道得吧，留着她就等于是替山蜂族留下了希望，杀了她是最好的选择。”

　　“我们不是有着协议吗？”

　　“协议？那个协议小女王根本不敢拿到台面上来，那可是卖国，而且是一国的君主出卖了自己的国家。”

　　“她并不想当那个王的，所以就算不杀她……”

　　“她想不想是一回事，别人怎么看待她是另一回事！你应该了解作为一个工蜂对她们的王上有着多么疯狂的忠诚。”

　　“你想她死？”

　　“我和泠蜓认识那么多年了，从个人角度我不希望她死，但是，我们是胡蜂族的将军。”

　　夜岚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碧雪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碧雪看了看夜岚许久后才说道：“算了，这件事我不管了，你看着办吧。古曼大军的粮草我们已经截断了，现在王又被你抓了，我要回去看着她们的动向……那两人，就交给你安排吧。”

　　碧雪了解夜岚。那个看起来冷酷无比的将军，其实心底有着一块最柔软的地方。碧雪看过夜岚收集的泠蜓的画像。一年一张，就想在看着她成长。然后在初见时那些许的心悸慢慢发酵成了爱慕，眷恋等各种不该有的感情。

　　“你干嘛连这点都要学我。我是喜欢上了没感情的人，而你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茗熙不懂为什么胡蜂的将军夜岚没有下令杀了她们，反而安排她们在歌舒府邸上最好的两间厢房里住了下来。

　　是为了以她们来威胁山蜂的军队，亦或是要她们来安抚民众？

　　茗熙站着窗户前，从这里望出去看见的是门口的守卫，还有关着泠蜓的那间房间的窗户。

　　那天晚上，茗熙不顾所有怜翅等人的反对，孤身潜入歌舒的府邸。因为当时胡蜂军正在准备撤离，出兵截断古曼大军的粮草，所以守卫方面就松懈了。茗熙潜入后很容易就找到了泠蜓暂住的房间。

　　房间里除了泠蜓还有另外一个人，所以茗熙在窗外的阴暗处躲藏了起来，等待那人离开之后就把泠蜓救走。

　　可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尽然会听见泠蜓说了那样的话。她没想到泠蜓为了她就算舍弃了国家和子民也觉得无所谓。

　　可是，这让茗熙产生了罪恶感。

　　是不是说，当初她就不该诞生下来。一个巢里不能有两只蜂王，即便是其中之一斩断了翅膀。

　　茗熙就这样靠着窗户思考着，就连有人推门进来也没有发现。

　　进来的人是碧雪。

　　碧雪看到茗熙站着窗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的是软禁着泠蜓的房间。碧雪微微摇摇头，故意把手上的托盘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这声响倒是引起了茗熙的注意。见她把头转了过来，碧雪就笑嘻嘻地说：“请用膳。”

　　茗熙顺势看过去，桌上的漆盘里放着两菜一汤和两碗白饭。

　　“不是什么精致的菜肴，只为填肚子。希望你不要嫌弃。”碧雪动手摆好碗筷，然后做了个手势请茗熙入座。

　　“你找我有什么事？”

　　碧雪看茗熙站着不动，也不再叫她落座。自己坐下来拿起碗筷开始吃饭，“我呢也不在这跟你讲什么礼节了，今天我还要连夜赶回去看着你们家的大将军，她要是有什么异动而我又不在，那可就不太好了。”

　　“那还请问将军有什么话要对在下说？”

　　“……”碧雪咬着筷子盯着茗熙，“我就搞不懂那个小女王怎么就对你那么死心塌地？”

　　茗熙对着碧雪自然不可能和颜悦色，不过碧雪知道该说的还是要说。

　　“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替泠蜓和我家王上传递书信，我可以说是胡蜂中最了解泠蜓的人。”

　　听着碧雪的话，茗熙忍不住轻哼一声。

　　碧雪倒也不气一边自顾自地吃着饭，一边接着说：“我和泠蜓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苍蜂的凉汐，我想你应该还有点映像的吧。当是我们立刻认出了你们的身份，我想你也是，至于泠蜓和另外一个小女孩有没有认出来我就不知道了。那时候我们根本没有想对你们出手的打算，可是看着你一脸紧张又焦急的模样，一时玩心大起便跟泠蜓抢起了那一只花灯。但是你只看到我们两人在争抢一只花灯，却没有看见她偷偷地把一块玉佩塞进了我的手里。”

　　茗熙有些惊讶，面上却表情不变。

　　“那时我便知道，这个小女王也认出了我是谁。她明里跟我抢着花灯，暗里却是把玉佩死死滴按进我的手掌里。那是一块很普通的玉佩，可是缠在玉佩上的红线里却裹着寒蚕丝。想必你也知道寒蚕生长在两极上，那里环境恶劣，所以每年被人采集到的蚕丝数量极为稀少，用这样的蚕丝装饰玉佩也只有皇亲国戚了。当时我并不知道她给我这块玉佩有什么用意，但看她的举动也知道她不希望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于是我打算找了个时间和她单独见上一面。而我因为那块玉佩和顺利的有了这样的机会。”

　　说到这里，碧雪停了停。慢慢地喝了一口汤，还斜眼观察了一下茗熙的脸色。

　　“其实我挺佩服她的勇气，居然一个侍卫都不带就来和我见面了。而然我更吃惊的是她接下来做的事。知道她那一次对我说了什么吗？她问我，你的王对于你来说是不是最重要的人，你为了她是不是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那些事情会让你背上骂名或者被她误会。”碧雪的嘴角带上了微笑似乎在回忆当时的画面，“我以为她要我做什么会背叛我王上的事情，可是后来才知道，她这句话其实是在问她自己，为了她即将要做的事情。后来她就与我家王上达成协议。那个时候我胡蜂还没有吞并他族的力能，但是泠蜓却说她愿意把山蜂族双手奉上，只求胡蜂破城之日放过她和你，还有就是这件事永远也别让你知道。”

　　茗熙没有想到，碧雪这个胡蜂的将军会来替茗熙做解释。

　　碧雪说了很多。

　　她说，泠蜓不喜欢皇宫，那里对她而言是个巨大华丽的牢笼。

　　她说，泠蜓不喜欢那些倚老卖老的长老，她觉得她们和善得虚伪。

　　她说，泠蜓不喜欢她的妃子，她们每一个在她眼里不过是代替茗熙给她暂时温暖的替身。

　　她说……

　　茗熙一直以来都把泠蜓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最开始，为了留下泠蜓的性命茗熙不惜忍痛斩断了一对翅膀假冒工蜂让泠蜓成为新的蜂王；然后，为了茗熙的将来以及王位的巩固为她挑选合适的妃子；接着，为了使她舒服安逸的生活，替她处理各类政务保护她的王位保护她的江山；最后，为了她的血脉得到延续送上完美的男子……

　　茗熙觉得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泠蜓好，却是忘了人们往往回一厢情愿。所以她忘了问泠蜓的感受，就像她被折断翅膀的时候，她只想这痛这苦自己来承受就好，泠蜓不会受到任何伤痛，可却不知道，这是把她推到了另一种折磨之中。那种看不见的伤口比能够看见的更是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