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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中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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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客栈时正是午饭时分,店中人很多,幸好早有吩咐,店主为他二人预留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他二人刚在桌边坐下,茶还没喝上一口,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吆喝:“给我站住!”须臾,便见一个女子鬓发不整、衣衫凌乱地从大街的一头直奔这边而来,身后不远处正有四五个男的手提长鞭木棍大声吆喝着追来,看那打扮应该是官差模样。
那女子边没命地向前奔边不时回头向后看,眼看就要被追上,突然膝下一软,摔倒在客栈门口。
那在后面追着的人看见那女子摔倒,忙一拥而前按住了她。
领头的那人提起那女子,劈脸就是一巴掌,嘴里骂道:“你这个贱货,我看你还跑!”
那人下手极重,那女子受他一巴掌,半边脸顿时现出了五个手指印,嘴角也已流出血丝,堪堪抬起头来,那人又是一巴掌扇来,女子的脸颊一下子便肿起老高。
旁边早已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眼见这女子被一群大汉当众欺辱殴打得如此之惨,却无人说一句话。
那人见打得够了,揪住那女子的头发便要把她拖走。
夏夜眼见那一大群汉子欺负一个弱女子,早已忍耐不住,几次想要起身却被柴旭拉住,说道:“等等”,这时见那女子就要被带走,再也等不及了,“霍”的一下便站起身来,柴旭却又拉住了她,只不过这次他说的不是“等等”而是“我来”。他知道她的身体状况,她已万万不适合再与人动武。
夏夜也不坚持,再次坐下。
柴旭站起身来,正要走出去,却突然听得外面一个清亮的声音道:“慢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店内店外每一个人的耳中。
夏夜循着声音从窗户向外看去,一个白衣少年正从大街的对面缓缓行来。夏夜一看之下,顿时就呆在了那里——
但见那白衣少年缓缓向人群走来,仿若出水的白莲,飘逸出尘处无可言传。
原本都在窃窃私语的人群一时之间便突然都安静下来,齐齐看向那正在走近的少年,不相信人间竟有如此绝美的男子。
那揪着女子不放的一行人一时也忘记了说话,直待那白衣少年穿过人群走到身边,说了一句“放了她”,方才回过神儿来。
那领头之人梗着脖子说道:“你说放了她就放了她吗?你是什么人?她可欠了我们银子。”
那少年也不看他,沉声道:“欠了多少,我帮她还。”
那人闻言,气势明显弱了许多,向着那少年上下打量,有些结巴地道:“二……三……三百两!”
那少年似乎是懒得跟他多说,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看也不看便扔给那人。
那人一看银票上的数目,先是怔了怔,既而立时眉花眼笑,再不多话,把那女子往地上一仍,便招呼这手下大踏步离去。
那少年伸手扶起那女子,关心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那女子伸手抹了抹眼泪,抬眼一见面前的俊秀脸庞,瞬间便红了脸,很是自惭形秽地低下头去,低声道:“没……没事,多谢……多谢恩人!”
那少年笑了笑,道:“不用谢”,又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这些银子姑娘先拿着,去治治伤吧”。
那女子一见,忙摆手道:“这怎么敢?”
那少年把银子塞在她的手里,站起身来便要走。那女子再不说话,趴在地上便磕起头来,慌得那少年又忙去扶她起来。那女子流着眼泪连声说着“谢谢”,这才离去。
那少年目送着那女子离去,转身便向着客栈的方向走来。
夏夜从那少年出现起眼光便一直未曾离开过他,见他向客栈走来,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一跳,便欲上楼回房间里去,刚迈步,便听外面有个女子的声音叫道:“哥哥”,语声颇为喜悦,她听着声音熟悉,微微回头,模糊看见一个红色的身影撞进了那少年怀里,她认出那是秦小梨,便不再犹豫,快步走上楼去。
柴旭见她神色有异,唤了声“夜”,没见她应,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那白衣少年正是孤明山庄的少庄主秦渊。
昨天秦小梨和尚飞雪住到客栈,说要等一个人来,等的就是秦渊。
秦渊被秦小梨拉着,向着她身后的尚飞雪微笑着打了个招呼,一转头,便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店中的扶梯上一闪而过。
他心中一跳,甩开秦小梨拉着他的手,几步便已冲进店中,跨上扶梯,扶梯上空空如也,难道说他刚才看见的影子只是幻觉?是啊,怎么可能是真的,她是生是死都还不知道……
又是一阵失望心伤,悲痛瞬间便已淹没了心房……
随后追上来的秦小梨早已大声嚷嚷开了:“哥,你怎么回事嘛?那么用力,都弄疼我了!”
尚飞雪心细,看见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秦渊突然之间就感觉无比地疲惫,懒懒道:“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
秦小梨忙道:“哎,不要那么急嘛,午饭还要不要吃?吃些什么好呢……”没等她说完,秦渊便已走进房间关上了房门。
秦小梨瞪着关上的门,不满地嘀咕:“哥这是怎么了嘛,以前那么好的脾气,尤其是对我从来也没有生气过。可是自从去年回庄以后,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脾气坏了不说,还整天地虐待自己,动不动便不吃饭、不说话,以前从来不喝酒的,现在却喝得这么凶,你瞧都瘦成什么样了。”
飞雪在一旁不言不语,半晌方才道:“小姐,公子不是变了,公子是有心事!”
小梨眨着眼睛道:“什么心事?”
躺在床上,独自想着那无人能懂的心事,秦渊心中一阵怅然一阵落寞,眼前闪过的都是夜的影子——
她飘飞的黑衣,她腰间的玉笛,她模糊的眉眼,她为他受伤倒地……
闭上眼握紧颈中那枚清荷玉坠,这是她留给他的。那日他醒来后,没有见到她,只剩下他颈中的这块玉坠,他知道是她留下的,他曾经在她的颈中见过这个。
他发疯了一般寻找她,她的师父易前辈跟他说她死了,让他不要再找,可他不相信,她那么好的本事,又是那么奇特的女子,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死去?
后来,冬雨跟他说是她不顾性命将毒素转移到了自己身体里才救活了他,之后她便消失了,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他听了后已说不清自己的感觉了,她为什么要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她是生是死?他再也不想其它什么事情了,只有一个念头:他一定要找到她,不管是天涯海角还是碧落黄泉,不管是一个月、一年、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如果实在找不到,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他想,天上人间,他都将随她而去……再也不允许她从他的身边逃掉,再也不允许……
白天那个白色的身影又从脑海中闪过,当时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直觉,直觉到那就是她,所以才让他那么失态地追了上去。此刻回想起来,那怎么会是她呢,找到她哪有这样容易,再说,那样温馨的粉白色衣服,他还从未见她穿过……
睁开眼,房间内已是黑乎乎一片,天已经黑了,只有不很明亮的弯月映着窗纸添了些光亮。
他起身,在房中徘徊,只觉千思万绪,欲说还休。当真是“心似双双网,中有千千结。”
再也忍耐不住,他轻轻推门而出。
万籁俱寂,大约已是中夜时分,所有的人都已经睡熟了,他注意到房间的左边还有一个楼梯,正要去看看那儿通向哪里,却听得身后又轻轻的开门声。
他一转头,顿时便愣在了那里——
永恒定格在回眸的这一瞬间,
思念的万千流年就这样被命格轮换,
碧落红尘我寻了个遍,
来不及惊喜你已在我身边。
秦渊望着那虽在暗影里却仍然让人心动的容颜,突然间就被幸福晃花了眼。
他只觉喉头干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试探着唤了声:“夜……”
纵然只是一个字,这一声已让他心中思念的闸门大开,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两步,双臂一探,已将她拥入怀中,在她的耳边喃喃唤着:“夜,夜……”声音中已全都是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