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棋子 ...
-
近来，小喜的性情大变，欧阳盈盈其实是知道‘原因’的。
起初她不以为意，甚至有些揶揄。后来，见自己的贴身小丫头竟然越来越憔悴和消沉，明显的，她有点急了。
“小喜，这是你最爱吃的百花蜜，本公主全赏你了！！”
“小喜，瞧瞧这是什么？桂花酥啊！！”
“小喜，我们扑蝴蝶去吧，散散心也好啊。”
“小喜，不如，我再给你涨点月饷吧？”
“小喜，……”
淡眼望着她对我花样百出的频频讨好。内心除了一点感叹，别的真没有了。一向高贵的公主如此上了心的想让自己的丫头欢乐起来，虽然让人感动。不过可惜的是，她治愈不了我。
自从那天我回了宫后。第二天晨起发现依然躺在那张古典气十足的雕花楠木床上时，我就觉得天崩地裂了。
我的心不在这个地方，我被强制性的，不能抵抗的留在了不属于我的地方。我很茫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生活和继续我的人生。或者更确切的说，我提不起劲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继续我的人生。
在现代，虽也没什么好骄傲的，可是我还是有我的人生目标和理想。至少我每天起来都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要干什么，能干什么。
而在这里，我彻底的懵然——我已经确定回不去了！
这是一个男尊女卑，注定了女人不能独立的社会，其次，我的身份并不高。我只是一个丫鬟，无论多受公主宠爱，多特殊的丫鬟，那终究也只是个丫鬟。况且还是个这么丑的丫鬟。而更可怕的是，我还知道自己的命运，黑暗的命运。
从小到大，我一直知道自己的运气不好，可是没有哪一次让我觉得如此的凄惨和绝望。
公主望着我郁郁寡欢的脸，终于妥协：“好吧，小喜，我找个机会让你见见国师好吗？你这样茶饭不思的不行啊，人都瘦下去一圈了。”
……，我连抬眼看她的心情都没有。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解释。靠别人脑补自行得出的合理答案虽然又方便又便宜，但是却这么的啼笑皆非。
显然的，公主觉得我是为了赛华佗而‘为伊消得人憔悴’了：“小喜，我理解你，虽然我知道你也想减肥瘦下来，也希望可以美美的。可是你继续这样，每天只吃一点点东西。还没瘦下来之前，人就已经垮掉了。”
我有点惊愕。我承认我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但是每顿饭我还是保持了最起码的量。一碗饭，几道菜。这都还算是一点点。那小喜本来的食量究竟是多少啊？脸色不禁黑了一下，难怪长成这样了……
公主认真的看着我：“好吧，小喜，我支持你——减肥！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不要再继续这样折磨自己。”
在公主闪亮的双眸中，我终于愕然的张大了嘴。
晌午时分，公主说有要事，让我好好休息，独自一人出宫去了国师府——欧阳山庄。
似乎在那次我们偷溜出宫之后，城主莫名其妙的又解了公主的禁足令。为这事公主还颇为懊恼——早知道，为何不提前两天解了禁足令呢。害她们上次偷溜出宫冒了那么大的风险。
我总觉得欧阳盈盈这次出宫找赛华佗是因为我。可是公主没有明说。我作为丫鬟也没有多管多问的权利，况且我现在的心情压根也不想去管。
只是没想到，难得的落单时刻，竟然有宫人来召——城主要见我！
刚好趁公主不在身边的时候单独召见吗？
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通晓剧情的我，当然知道欧阳飞鹰是怎样一个冷血残忍的人。事实上，剧情里的大部分悲剧都是由他一手造成。
欧阳飞鹰一贯心机极深，为人狡诈阴险。做事狠辣又素有目的。所以我不认为他无缘无故的召见是没有因由的，我在心底暗暗的揣摩，我想，估计与臭豆腐有关？
终于怀疑上了吧？所以解了欧阳盈盈的禁足令？已经正式的打算要开始利用女儿了？
那么作为公主身边形影不离的丫头，不正是探索对方秘密的重要棋子吗？
一路思索着，很快的就到了中和殿。
在门监拉长声的通报中，我被带入了中和殿内。
此刻，金碧辉煌的殿内一派庄严肃穆，让人倍感压力。
欧阳飞鹰正背对着我们负手而立。从背面一眼看过去，高大魁梧的身形加上一笼金色龙纹袍，光是这样屹立不动，王者的霸气已是不发自散。
活了近二十年，除了家乡和学校，哪里也没有去过的我，其实算起来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莫名奇妙来了雪花女神龙一趟，当初一边悲愤还一边为这规模宏大的皇城暗暗惊叹和咋舌——没见过北京故宫的人，也终于看到了古代大规模的建筑群了。
整日与公主这样没有身为皇胄自觉的人处在一起，自然没感到有什么不妥。而此刻，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权利至高无上的皇族领袖，这种见到大人物的奇妙感觉，让平日里即便是遇见学院教授也倍感局促紧张的我来说，顿时就不由自主的心颤体虚起来。
更何况，欧阳飞鹰，本身也是一个手捏着生杀大权，让人不得不提防的可怕人物。
思维虽然有些短路的征兆，但是还是及时的转了转，平时小喜形影不离的跟着公主，怕是少不了见城主的机会，若我此刻表现出半点不合时宜的畏惧，恐怕这位多疑的城主没那么轻易的就揭过。
我屈身一个跪地，很好的掩盖了不由自主的惧意，垂目恭敬道：“小喜，叩见城主。”
“呵呵呵呵。”头顶上传来一阵慈祥的笑声。我的视线仅能看见欧阳飞鹰那双脚转了过来。朝我近了几步，如长辈般温和的声音继续响起：“小喜啊，你来了，起来吧。”
“谢城主。”我听话的立起了身来。这才看清了欧阳飞鹰的面貌。
果然……
该说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有其子必有其父？从赛华佗那张□□包的脸就已经不难想象欧阳飞鹰有多么的英俊。其实细细打量，两人的五官轮廓还有着几分惊人的形似。自然，两人的形象却是天差地远。不过其缘由在于精，气，神。
赛华佗与世无争，是干净得不惹半点尘埃的画中嫡仙。
欧阳飞鹰权倾天下，是滚滚红尘中不可一世的帝王，霸主。
赛华佗病弱，欧阳飞鹰伟岸；赛华佗清雅，欧阳飞鹰雄霸；赛华佗倾于中性，欧阳飞鹰却是男人中的鹰隼。相较于赛华佗那还略显稚嫩的脸，四十开外的欧阳飞鹰显然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可惜，这样一个华丽的人物。却是个阴险狡诈，不择手段的大枭雄。
也属于我绝对该敬而远之的范畴。
抬眼看了看欧阳飞鹰的神色。满脸挂着慈祥的温暖笑意。这样极具欺骗性的神色对欧阳盈盈和过去的小喜来说，直接奠定了城主大人（爹）仁慈，宽怀的好形象。但是却瞒不过通晓剧情的我。
带着警惕的心理，于是很容易就从那面带笑容的脸上，察觉出了暗藏于眼底的阴鹭。
我微不可查的颤了颤：“不知城主何事召见奴婢？”
“呵呵，小喜，你不用那么紧张。”欧阳飞鹰缓步踱到案几后，慢条斯理的坐下来，举起茶杯缀了一口，俨然一副闲话家常的神态：“小喜啊，你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名义上虽是她的丫鬟。但是实则上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和玩伴……”
突如其来的抬举让我敲响了警钟，我连忙滴水不漏的回答道：“能跟随在公主身边，是小喜几生修来的福分。”
欧阳飞鹰满意的笑了笑。突然叹息了一声：“我一向朝务繁忙，盈盈她娘又出了家，常伴青灯古佛，对盈盈撒手不管。这些年的确是亏了她啊……”
我赶紧适时的配合道：“城主一片苦心，公主怎会不明白。其实她一点也不埋怨城主和夫人的。”
欧阳飞鹰点了点头继续道：“不过还好有你一直在她旁边陪伴她，守护她。让我们着实安心了不少，我这个当爹的，其实应该感谢你。”
我的个乖乖，这是什么意思！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咚一声就跪地上了：“城主言重了，这本是奴婢份内职责，城主此言简直折煞了奴婢。”
欧阳飞鹰亲自上前把我扶了起来，温和道：“小喜，此处没有他人，你不必自称奴婢。你既与盈盈是最要好的朋友，其实我也一直把你当半个女儿看待，只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盈盈。”
我大脑有点晕晕的，哆哆嗦嗦站起来：“谢…谢城主厚待，奴婢一定不辱使命，把公主照顾周全的。”
“那甚好。不过，似乎盈盈最近总是喜欢往皇宫外面跑啊。外面可不比在宫廷内，总会多一些麻烦多一些风险。这叫我如何放得下心。哎，听盈盈说她出宫都是为了去找那个什么臭豆腐（？）玩。这个臭豆腐究竟是个什么人？可靠吗？”
我暗地掬了把汗。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终于饶到点子上来了。我小心斟酌了一下措辞：
“回城主，臭豆腐只是个寻常的捕快，为人倒是很风趣大方，公主跟他很投缘，喜欢玩在一块。我看臭豆腐倒是心地善良古道热肠，还……算是可靠吧？”
我瞄了欧阳飞鹰一眼，他一脸不置可否的态度点了点头，随后双目又微微蹙起：“不过人心可畏，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需得更小心谨慎，以确保公主安全无虞。”
“是。”
“其实为了盈盈的安危，我也曾私底下打探过。似乎臭豆腐的人际圈子并不那么单纯，竟然跟不少江湖人士也素有来往。”
这个…应该说的就是女神龙和鬼见愁了吧？
“你知道，江湖多草莽，尔虞我诈，人心叵测。不能不防啊。”
若说到人心，最难叵测的不就是城主大人自己吗……
“难得盈盈她能遇到一个喜欢的朋友。我这个做爹的也不好管得太多。但是，小喜，我希望你能替我多留意一下臭豆腐为人是否可靠。他与那些江湖人究竟是什么关系，总在做些什么，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希望你以后回来都能如数的禀告我。这也算是你为公主所尽的一份心力吧……”
老狐狸！一嘴的舌灿莲花，说到底，果然不过是想让我当你的棋子和内应吧。我半点声色不露：“是，小喜明白，小喜一定会暗加查探臭豆腐。如有任何异动定会第一时间禀告城主，以确保公主的安全。”
这样，你满意了吧……
欧阳飞鹰果然神色愉悦：“不过，小喜，这件事你就不必告诉公主了。她涉世不深，心思单纯。喜欢别人就无条件的相信别人，这事若让她知道了必定又要使小性子。”
“是。”
“那好，小喜，你就先下去吧。”心满意足的欧阳飞鹰终于放过了我。
从中和殿出来，我一身的冷汗津津。一阵后怕袭上心头，双腿竟有些软了起来。与欧阳飞鹰这样可怕的人周旋，脑细胞死亡的数量那简直得成千上万的计量。
腻死人的怀柔政策被他演绎得炉火纯青，这如山般的恩泽与赏识若搁到过去的小喜身上，还不当场把她给死死的压趴在地上，无论让干嘛也一准的赴汤蹈火了吧。
胸膛里一阵惊天的雷鼓。天云色变也不外如是。经过了这一遭，我这就算……陷进去了？
爽快的应承了‘棋子’一职。那是我根本没得选择和退路的缓兵之策。
那将来又该如何？
显然，我是不可能真的站在欧阳飞鹰这边去帮他害人。且不说良知不良知的问题。仅从历史教训上看，与虎谋皮从来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但是欧阳飞鹰已经大手一伸，把我揽入了他的控制之中。那么以后的日子恐怕是没有那么好过了。必得时时谨慎，步步为营。头疼啊头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原本的小喜傻愣天真，本也不是有所作为的料子。即便守在公主身边，混在臭豆腐旁边。但是看不出时势，掘不出有用信息。那也是常理之中。何况女神龙对公主和我肯定也少不了的有些提防。料想欧阳飞鹰也是明白的，只不过抱着少一棋不如多一棋的想法罢了。
那么，既然他想要怀柔我。我也同样的也可以腹黑他——可以让你利用，但是发不发挥作用，摊手，不做保障！
只要小心谨慎的应对。暂时应该也出不了岔子。
沿着幽长曲折的回廊行了半天，终于渐渐的心静下来。脚下加快了步子，还是赶紧回到公主府，唯有公主身边，大约才是最安全的。
刚急行两步，一抬眼，透过重重叠叠的林间间隙突然瞄见曲折的回廊那段，易山推着赛华佗朝着这方行来。
咋一见到赛华佗，我心中一惊。赛华佗进宫了？那欧阳盈盈岂不是扑了个空？这个不要紧，要紧的是眼见此刻马上就要和他碰上了。那日的尴尬，和城外赛华佗那微不可查的反感神态，从脑中一闪而过。那一瞬间，我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就率先有了行动。竟鬼使神差的一跃跳出了回廊边栏，躲到了廊柱之后。
当这一反应完成之后，我又暗暗懊恼。我这是干什么？这也太神经质了么？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干嘛的这么怕撞见啊。
懊恼归懊恼，显然我已不能再大大方方的走出去了。那边厢，赛华佗主仆二人已是越来越近，我此刻若从廊柱后走出去，肯定是会被发现的。如此一来，情形岂不是显得更诡异？罢了，只得盼着他们尽快的过去。
廊柱后空间有限，只有半块砖的距离，下方就是一米来深的坎子，种着园内各种绿化。小喜的身材本就肥硕，导致我为了不掉下去，紧贴着廊柱，踩着那半块砖，坚持得十分的辛苦。
竖着耳朵听着他们的动静。轮椅咯吱咯吱，越来越近了。
“爷，你说城主他为何会突然召见？”
“应该是为了半天月的事。”淡淡的声音。
“爷，你说过半天月和城主如今已是渐生嫌隙，既然如此，那何不干脆除掉半天月呢。”
“易山。”赛华佗略带训斥道：“我说过，谨言慎行，尤其是在这遍布耳目的皇宫大内，不是任你畅所欲言，随意讨论的地方。”
“爷，易山知道，不过这里也没有别人啊。”易山对此显得有些不以为意，倒是很郁结别的事情，显得有些不吐不快：“易山真的不希望爷再继续插手这些纠纷。爷帮助城主我可以理解，毕竟城主是爷的爹。但是半天月他可是屡次加害女神龙他们……”
“易山！！”赛华佗面带怒意的打断了他：“你倒是越来越大胆了！”
易山也猛然惊觉自己刚才急切之下，似乎有些失言了。爷一向有他的分寸，本就不是他该越矩去管的事：“是，爷，易山知错了。”
赛华佗有些余怒未消，声音显得冷冷的：“有些话你可以烂在心里，却不一定要说出来，除非，你已经开始不信任我。”
易山显得很焦急：“爷，我就是不相信自己，也不会不信爷，易山真的知道错了。”
“罢了，走吧。”
“是。”
轮椅咯吱咯吱，更近了。
我冒了一头的汗，这主仆二人好死不死，偏偏在这时候来了一场小纠纷。虽然也只稍稍的耽搁了一点时间。但是对于我这半边肥肉悬在外面的人来说，真是撑得度秒如年啊。
扒在柱子上的手汗津津的，感觉随时一个吃力不稳就会滑掉。我赶紧挪了挪屁股，微微的换了一下姿势，寻找新的着力点。
谁知道就这一个轻轻移动，脚在那半砖边缘，微微的擦出了一点极其轻微的摩擦声。
在这风吹叶落，杂声四起的朗朗白日。这样一个几尽与无的细微声响对于一般人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但是对于识感敏锐的赛华佗而言，确已经足够了。
“谁！！”只听一声喝起，随之一条金丝线如灵蛇一般，绕过了廊柱，瞬间缠住了我的手腕。
一切来得太快，我还未反应过来，就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同一时刻，我整个人腾空而起。那一刻的感知很奇妙。我由上而下的看见了围栏以及……越来越近的地面。
刚来得及在心中嚎了一声，惨了！
随后一股重重的痛楚便席卷了全身——我如同冬瓜一般，顺溜的几圈，终于滚到了赛华佗的面前。
“是你……”我听到赛华佗不悦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
该死，曝光了！
我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赶紧爬了起来。正想要挖空心思去想该如何解释这个事情。却突然听到易山那声满带惊讶加不耻加难以置信的呼声：“小喜！！你竟然躲在这里偷窥爷！！！”
……啊？
听罢这句啼血的指控，我本该囧上加囧。不过，事实上我压根么有来得及囧。因为，随后赛华佗突然金线一转，脱离了我的手腕，竟直直的缠上了我的脖子。
细细的金线有如软刃，瞬间在我肥肥的颈项上陷进半分。箍得我几乎不能呼吸。
憋得我脸涨如血，惊恐万分的望了过去。只见赛华佗紧紧的拉着手中的金线，冷冷的看着我，道：“你，听见我们刚才的谈话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棋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