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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儿童相见不相识 ...

  •   2008年情人节,天气严寒,但满街的欢声笑语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乔木约了曾落。想着反正都是孤家寡人的,在这满世界都布满爱心而所有的情人眼里出了n多个西施的情人节,单身显得格外的清冷。
      茶坊中。
      乔木问道:“你和聂蓝染怎么样了?”
      曾落说,“老样子。”
      “还想着周静之?”乔木用陈述句的语气问出了这句反问句。
      “嗯。”
      认识12年,暗恋7年,7年中有暧昧1年。一如既往的同学兼朋友,没有再突破了。
      乔木顿了顿问,“周静之现在还好吗?在忙什么呢?”
      “大概吧。”曾落陷入沉思,“很久没联系了,呵,也许结婚去了……吧。”
      “你呢?”曾落转而问:“和杨修有什么进展没?”
      乔木哈哈一笑,“十年磨一剑。”
      她笑得几乎岔气,咳了两声,忙收住笑容,闭上眼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其实,咱就是死心眼了点,又不是没男人要,怎么就拜倒在这两死男人石榴裤下,真是悲哀。”
      曾落托着腮笑了笑,“更悲哀的是,还一拜十多年。”
      两人逛了一个下午的徐家汇,结果什么也没有买。走过四中校门口的时候,乔木耳边传来某人兴奋的声音。
      曾落一脸高兴地看着身边的店面,咧着嘴笑说,“羊肉串,麻辣烫,老鸭粉丝汤,哇,这里也有老鸭粉丝汤,吴江路鸡翅膀,牛肉丸子……”
      乔木听得满脸黑线,尤其看到身旁正放学的男生女生对着曾落笑语盈盈,让她觉得太尴尬了。她一把甩开曾落挽着的手,大步往前走,边走边说:“别说我认识你啊,太丢脸了,搞的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你还真是刚进城啊!”
      曾落不好意思的收了声,赶上她继续挽着乔木走,“我这不是看到好吃的,便忍不住了呀。”
      “哼,都奔三的人了,还跟个弱智小女生似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走在前面了,真当不认识你了。”
      “恩恩。”曾落点点头,一不留神,被一个小女生撞上,皮包滑下了肩膀,她往上提了提,看了看那冒失得往前跑的女生。
      “真没礼貌啊,都不道歉。啊!”曾落突然叫了声。
      “怎么了,撞疼了没?”乔木急切地问,顺手揉了揉曾落刚刚撞到的手臂。
      “乔木,那里还有屈臣氏啊!”曾落一脸兴奋样,一手指着马路对面。
      乔木狠狠拍下了曾落伸出的手臂,“再叫,再叫就真不理你了。”
      曾落乖乖地封口,跟着乔木一路走到地铁口。
      “乔木啊。”
      “干嘛?”乔木难得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今天忘了带交通卡了。”
      乔木想想,那也没什么呀,买票不就得了。
      “到黄陂南路的火车票多少钱一张?”曾落一本正经地走在人满为患的地铁站内,一脸严肃地问乔木。
      乔木当场忍不住笑了出来,看了看不明就已的曾落还傻傻地杵在一旁,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
      “落落,姐姐告诉这个叫做地铁,不叫火车。”乔木语带笑音,而后忍俊不禁说道,“你个白痴,越老越傻了。”
      乔木说着又笑了出声,随后用手心压了压曾落的头。
      曾落也笑,“我这不是口勿嘛!”
      “我认识你的时候可不这样,你小时候傻归傻,但不白痴。”乔木开玩笑道,“是不是被周静之给逼傻了?”
      曾落敲了乔木的脑袋,“你才傻呢。我小时候很聪明。”
      “算了算了。甭说小时候那样了。”乔木露齿一笑,“今天姐姐就带刚到上海的某人进行一下一日游。”
      便见曾落不好意思地垂着头听着乔木絮絮叨叨地念着全市的几条地铁线,还有上海的标志性建筑。完全把曾落当成了游客。听得曾落直翻白眼。
      “曾落,”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乔木悠悠的感叹,“我还是喜欢现在的你,多好啊,比小时候好多了,也开心了很多。真好,真的好。”
      曾落愣了愣。以前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曾落是始终无法忘记和周静之相处的日子以及和乔木那些朋友同窗的那些年。那看似懵懂的爱情以及那貌似天长地久的友谊。
      叛逆,失望,绝望,残酷,堕落,无奈,放弃。这些糟糕的词已经很难再在曾落身上看见。她至少已经证明了,她真的做到了,做到了让自己走出低谷,让自己变得单纯而快乐。

      曾落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认识了周静之。
      周静之是转校生。
      那一天,担任班长的曾落如平时一样站在讲台上领着大家读课文。正读着,底下渐渐人声鼎沸起来。曾落拿起书敲了敲讲台,连连叫了三声“安静!”后,还是没有效果。见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教室门口。
      曾落转过头,看见一个剃着板刷头的矮个男孩子一手领着书包,一手领着个碗袋,懒懒地靠在门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教室里瞧。
      这个时候班主任走了进来,曾落便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李老师领着男孩走到讲台上,给大家介绍说,“这是周静之,周总理的周,安静的静,之间的之。”
      老师这般介绍的时候,周静之并无异样。而同学也都很认真地听着老师的讲话。若干年后,当十六岁的周静之,如此在高中的讲台前复述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曾落有刹那大叫昏倒。这是后话了。
      李老师拍了拍周静之的肩膀,接着说,“周静之的父母因为出国,所以将周静之交由爷爷奶奶照顾,因此转到了我们学校。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老师望了望有些局促不安的男孩,指了指曾落的同桌方华,“周静之,你就坐在曾落的旁边,方华,你坐到林安晨的旁边去。”
      待周静之慢慢走到自己的位置的时候,老师又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了句,“周静之在原来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所以就担任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林安晨,你们两个学习委员要互帮互助。”
      老师的目光放在了林安晨的身上。林安晨乖乖地点了下头。
      那时的孩子都还是以老师为中心的年代,老师说的便是圣旨,对于当初刚刚萌芽的投票选举,对那些丁点儿大的孩子来说,远远不如老师说的一句话。
      很多人都说,他们是80后,喜欢标新立异突显自己的张扬个性。其实,他们只是无奈地生长在一个变革的年代,处处变革,甚至是升学考试。
      五年级开始,便得知英语教材改革了,改用最浅的教材,原先在四年级学过的apple,banana之类的通通都要重新学。另一方面,九年制义务教育真正成为义务教育,取消了小学的升学考试,变成了就近安排。
      这对很多想考好一点初中的孩子的家长来说都是噩耗。孩子是无所谓,到底以后和同班同学还继续在一起。但是成绩比较好的孩子便失去了在更好的环境中学习的权利。尤其像是曾落,周静之这样的学生。
      两人第一天同座,只有三言两语,而后个管个的,互不理睬。
      第二天,两人的桌上出现了三八线。
      线是曾落划的。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都喜欢划三八线,认为自己的地方是自己的,别人不得侵犯。曾落后来想来,这其实是一种很好的维权意识。但当时的孩子其实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的,只是认为和同桌不是好朋友那么就划三八线。而她正是觉得和周静之话不投机半句多,明显成不了朋友,没有共同语言。
      在此之前,曾落和方华是为数不多的在班级中没有划三八线的同桌,前提是他们是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下课一起马兰花,三七二十一,跳着橡皮筋,踢着毽子的伙伴。
      年少的他们没有什么阶级意识,也没有什么三个代表八荣八耻。他们只是单纯的认为,在他们短短的十年中,甚至是远远的未来中,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不是一起讲话一起玩的伙伴,就是以三八线划分的过路人。
      没有灰色,也没有中性。
      曾落就是不喜欢周静之。
      而周静之也以他的行动表示了对曾落的态度。他上讲台拿了只白色的粉笔,在原先曾落用铅笔划过的三八线上又重重地描了描。那道突兀的白色长线就这么留在那了。一直到了毕业都没有擦掉。
      一人宣战,而一人毫无疑问的迎战。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只不过他们两个人选择的仅仅是漠视。
      互相沉默,互不关心。
      待那份冷漠到了终于爆发的一日。

      人家欧洲二战的打响还是因为萨拉热窝事件作为导火索。
      说到曾落和周静之的爆发,就更不得不提一下他们的导火索。
      他们之间的导火索其实很多,毕竟世间万物都是从量变到质变。
      周一的早上,升旗仪式宣布了这一周的升旗手的名单。很可惜,这次入选的名单上并没有曾落,而是变成了周静之。
      这所小学里入选升旗手的同学一般都要求成绩好,有一定的能力,团结有爱同学,最重要的是老师喜欢。
      以那个年代的时代背景来看,每周只选出两名同学负责每一天早操前的升起以及放学后的降旗。对当时的孩子来说这是很单纯的无限光荣的一件事情,能够被选做升旗手是绝对自豪的。在担任了一个半月的升旗手之后,曾落却被替换下来了。
      曾落很不服气。她在这个小学一直是个骄傲的白天鹅,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甚至是连差生都是让她呼来唤去的。第一批带绿领巾,第一批带红领巾,从中队长做到了大队长,而后选为大队部大队委员,校三好,区优秀少先队员。这些殊荣对于一个五年级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把她捧得很高很高。
      捧得越高,所以摔得越痛。
      她开始猜测是不是她哪里做的不好,班主任不喜欢她了,还是纯粹是班主任在喜新厌旧。那个时候她刚刚学会了喜新厌旧这个词,很突然的也就想到了这或许也是个原因。于是她开始关注周静之这个人。
      小学时候女生眼里的好男人无非是帅,成绩好。但是曾落反复打量周静之,他成绩是挺好,但是没有她好,他长得,实在是,那个啥的,就是矮人国里的一个嘛!脸长得也不突出,整个一个被三轮车轮胎压过再压过的脸。曾落恶毒地在心里数落他。
      自然,一个正常人的脸不管长成什么样也不可能是平面的。周静之当然不例外,小时候的他的那张脸就是属于那种有棱有角的,只是曾落先入为主了点,妄加了主观臆断。
      后来的十几年,她不断的反思,怎么就喜欢这个曾经被自己形容成被三轮车压过再压过的脸的男人呢。她不愿承认自己当年的幼稚,于是她给自己辩解说,是周静之越长越好了。毕竟男大十八变也是很难说的事情。
      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之后,虽然曾落排名在第三,但她的数学成绩明显有下滑的趋势。但周静之的数学居然拿了满分,他总分考了班级第五名。班主任在思想品德课上表扬了周静之,说他在新的环境中适应的很好,又说到他前几个星期在马路上搀扶一位盲人伯伯过马路。以李老师这般夸奖法,感觉上大有取缔曾落的意味。但曾落也知道,五年级的班委是不会改选的,她还是班级中最大的一个,但是感觉上一点一点被班主任,被同学们冷落。
      之后,区里有又一个区优秀少先队长的名额下放到他们学校了。
      当天下午班会课的时候,李老师就让大家民主选举,一人发了一张纸,大家来投票。
      曾落想,她去年选上区优秀少先队员的时候不是这么操作的,纯粹是由老师把名单报上去的,怎么今年就变了样了呢?她心底里猜测老师这么做是为了周静之,为了给他一点机会,当然,肯定是周静之家里给老师送过礼了。曾落想着,心里很不服气,狠狠努了努嘴。但考虑到自己很同学相处这么多年了,就算是选举也肯定是她当选的,不禁又仰着头笑了笑。
      曾落本来低着头,装作是不好意思,等着同学来告诉她她得选了,然后她再表现得拘泥一些,这样就很完美了,很符合她心目中的那种谦虚。而结果却是,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她听到了男生高喊着:“周静之,周静之……”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黑板,俨然看到各自的票数——曾落17票,周静之22票,林安晨6票,其余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票。他们班一共54名同学。
      班主任当场也没有说类似于恭喜周静之之类的话,而是直接把曾落叫出了教室门外。
      “曾落,很意外是不是?”李老师语气很平和,她稍稍弯着腰,一手绾了绾碎发,扣在耳朵后面,很温和。
      曾落一直都很喜欢李老师,她很漂亮,很年轻,对同学很好,尤其一直对她很好,还会请她吃饭,带她去学校电脑房玩电脑。
      他们学校是全市比较领先配备电脑房的,那个时候的机器还都在286——486之间。最好的也就是电脑房中唯一一台老师用的486。每周五放学的时候,李老师都会带她上电脑房,教她dos的运用,还教她打游戏。
      看着这样的李老师站在自己面前,没有居高临下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理解与宽慰。
      曾落双眼噙着泪珠,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曾落从三年级起就是大队长,曾落一直很优秀,但是这段日子,老师觉得曾落有些骄傲过了头。”李老师语重心张地说,“骄傲是在所难免的,毕竟曾落一直很优秀,但是过了头就不好了。”
      曾落瞪大了眼睛看着温柔的李老师,她自己其实有点觉得有些地方有些不对了,但是她不曾想到这么深刻的问题。她只是习惯了高高在上,她以为她其实还是很谦虚的,只是不曾想到,原来有一种姿态是不得人喜欢的。她自己恐怕还是不清楚的,这几年形成了官腔,有些伪善、做作。有些不顾别人的感受。她甚至很享受那种姿态,低头俯视他人而倍感喜悦的姿态。
      她想,或许她错了。
      “老师本来想让你自己发觉的,然后能够改正自己的缺点。”李老师叹了口气道,“不然以后会吃亏的。”
      曾落重重点了点头。老师说的总是对的,尤其是李老师,她对自己那么好,只要自己改了李老师说的缺点,李老师一定还会继续对她好的。
      她是这么单纯的认为的。虽然她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样才能改正这些问题。但是她以后一定会小心谨慎,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要让自己看起来和别的同学一样,就算她不喜欢周静之,只要李老师喜欢周静之,她就一定能做到周静之那样的。
      “李老师,我知道了,我一定改。”曾落坚定地说。她甚至紧紧皱着眉,一脸严肃的表情。
      李老师莞尔一笑,“好。曾落明白就好。”
      李老师还想说什么,表情忽而有些僵硬,欲言欲止道:“那这次区优秀少先队长……”看来李老师也在考虑要怎么说才不商了曾落的自尊心。
      她从教的时间不长,像曾落这样一直处于优势的孩子,骨子里是很傲气的,虽然年纪还很小,但是自尊心是相当强的。一句话说得不好,可能会毁了一个孩子也说不定。
      所以李老师在很仔细的考虑用词。
      曾落懦懦地说,“老师,我知道了。”
      她口上这么说,还是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李老师看着也不忍心,但是这是大伙儿民主选出来的,更何况,周静之的确是与曾落平分秋色的,舍了谁都是不该的。
      李老师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只是拍了拍曾落的肩膀,看着这个倔强的女生眼珠子一直在眼眶中打着转,硬是没有让它掉下来。李老师忍不住叹息,这个倔强的女孩啊。
      曾落情绪一直低落,这后来的一堂课她都没有仔细听。走在回家的路上,也是一阵低迷,她拒绝了好友的陪同,低着头,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事重重。
      她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关于要怎么改正自己缺点的问题,她很不服气,很生气的是从周静之转到他们班之后,处处都是这人。抢了她的升旗手,抢了她的朋友,抢了她的区优秀,连李老师也喜欢他。
      所以她很嫉妒,很气愤。
      前头有人低低地唱着歌曲,“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是电视台正在热播的何家劲主演的《包青天》的主题曲。明明是首有点豪壮的曲子却被哼得异常欢快愉悦,轻松自如。听得她大大的不爽。
      直起一脚,重重地踢向面前的石子。
      动作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然,前头唱歌的男生突兀的“哇!”了一声。
      听他唱歌时没感觉啥的,听他哇的一声,曾落顿感熟悉无比——那不正是冤家路窄嘛。
      周静之走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感觉到脑门上被人砸了一下,痛倒是不怎么痛,但的的确确是被吓到了。他回头正想看是哪个混蛋,确定是狗头铡还是龙头铡,好把她绳之以法。(他算是铁杆的包青天迷了。)
      “曾落,我是哪里招你惹你了?”他一脸的怒气。本来被人用石子砸到就很不爽了,一回头看到的是平日里待他十分不友善的曾落,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姓曾名落的,你不要太多分了。”他家里是书香门第,从小受的便是精英教育,母亲在他幼儿园起便教育他骂不还口,打要还手。加之他从小乖巧懂事,没有跟人动手的记录,就算是遇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他也骂不了曾落,也没办法动手。
      曾落本是想道歉的,但是看到周静之嚣张的脸,她就算心里明明有些害怕,还是不愿开口。
      “曾落,道歉。”周静之口气并不友善。
      曾落退后一步,还是目不转睛得盯着他,死死的抿着嘴。
      “道歉!”周静之不客气地走近,和曾落保持一步之遥。
      曾落感觉到了威吓,她就是死鸭子嘴硬,死死咬着唇。看着周静之恶狠狠地盯着她,她脖子向前一伸,豁出去了。
      她一手指着他说,“我踢我的石子,你凭什么挡在我前面?我本来可以踢到花坛里,都是因为你。”
      她还强词夺理来着,简直是无理取闹得跟个小泼妇似的。
      “怎么了,怎么了,说你说不得了?!”曾落自知理亏,但碰到自己讨厌的人,怎么都要争一口气。她叉着腰,毫不示弱得瞪他。
      周静之气得简直要跳脚,他也努力地瞪还她。
      “不跟你说。”仗着自己母亲的教诲,他打算拍拍屁股走人。吃亏就吃亏了,跟个讨厌鬼计较个啥。
      曾落拉住他,她可没打算放他走。要是他告状告到李老师那里去,那她的形象不就全没了。今天好说歹说都要制服他,让他以后乖乖地听她的。
      “你又要干什么?”周静之极其不满,竖起拳头来,“曾落,你不要太过分,我不想动手打你,所以你最好放开我。”
      曾落也没被吓着,她还是半仰着头,“你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让别人知道。”
      周静之愣了愣,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真无聊。他抬了抬肩膀,没有把她的爪子甩掉,他又使劲甩了一甩。那只爪子还是固执地黏在他的白色衬衫。心疼他这件刚买了不久的衬衫被她拧出褶皱来。
      这一回他更用力,整个手臂都甩开了去。“你烦不烦!”他气不打一处来,整个脸孔绯红,气得火冒三丈。
      他这一甩,肩膀狠狠得撞到曾落胸口。
      他两差不多高,不管怎么说也应该是撞到肩部的,但是先前曾落为了有高人一等的样子,便站在了路边花坛的石块上,已造成气势上不输人。但这下也惨了,那垫脚的石头本就不是四四方方的,被周静之这么一撞,一下子没站稳,摇摇晃晃摔倒了花坛里。
      那屁股下降的花坛正好种了一棵仙人掌。
      疼啊!
      她立马哇哇地哭了出来。女孩子皮娇肉嫩的,更何况又不是寒冬穿得厚实,这一屁股摔下去,屁股部位的裤子也都是仙人掌的刺。幸好手撑的地方没有种上仙人掌。这一下疼得她哭爹喊娘的。
      周静之一下子懵了。他站在那里举步维艰,正踌躇该怎么办的时候,曾落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兀自站起来,挥起一拳打在周静之左脸上。
      打完之后,她还在那哭,两只手很不文雅地放在屁股上。
      旁边有些小同学在那里偷偷地笑。
      曾落觉得尴尬,也顾不得屁股后面的刺了,哭着跑走了。
      周静之还杵在那里,他这才觉得左脸有些疼,想这小姑娘力气还真大。苦涩着脸往家里走。
      当天回家,曾落就被父亲带到医院拔刺消毒。父亲问她怎么如此狼狈,她一脸怒火,但只简简单单地说,摔的。
      而周静之的爷爷奶奶看到他脸青了一块诧异不止,他们知道周静之人如其名,不是个会惹事的孩子,但还是很意外,便追究原因。周静之含糊着说,摔的,便蒙混过去了。

      小时候的她城府便深,而成年后却傻里吧唧的。她道是环境造就人才。
      然,小时候的他,敦厚憨直,长大了,反而心机深沉。
      反正那天他们两个对这天的事情三缄其口,到不是谁袒护谁,曾落只是不想让老师知道,而周静之只是不想惹麻烦。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有再提昨天的事情。但两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
      曾落往椅子上坐的时候,疼得呲得裂开嘴角,屁股又腾空抬了抬再慢慢坐下。
      方华注意到,便问:“你犯什么错了,屁股被打了吗?”
      曾落一脸怨气瞅了瞅同桌的周静之,见他倒吸一口气,想笑却憋着。
      曾落心里不爽快,“不是,昨天被一只狗追着,然后摔倒了。”
      周静之面部神经抽搐。
      “哇!这么厉害啊,不过有没有去打狂犬病的针啊,要是得了狂犬病会死的。”方华说的非常恐怖。
      “放心放心,那只狗就算有狂犬病,他没咬到我就没事的。”曾落笑着回答,还特意瞥了瞥同桌,见他表情凝重,十分得意。
      方华关心完了曾落,又把目光转向周静之,“你的脸怎么了?”
      曾落本想听听他怎么解释的,他却一笑了之没有回答。
      曾落有这么瞬间觉得自己过分了些。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知道昨天是她的胡搅蛮缠,应该道歉,但听到周静之三个字就横竖硬不起心来。

      仙人掌事件算是他们两个闹得白热化的一桩事情了,后来的他们也就平平淡淡做着同桌,也没再出什么事情来了。
      一直到五年级下学期的时候,这是不得不提的一件事情,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而促成了以后的一些相遇,以及以后的一些追悔,一些无奈。
      市里教育局突然发布了一个通知,便是每个学校五年级只要超过四百人,就可以有一个名额保送到市重点初中。
      那其实是市重点初中最后一年招生了。而且不用考试,直接由小学保送一名学生。
      这件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了。同学们并不怎么起劲,但家长却蠢蠢欲动。
      毕竟本来说着取消市重点初中,直接就近入学让一批家长死心而无奈。但现在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女儿有希望进入全市数一数二的初中,而这所初中还有直属的市重点高中。对他们来说,怎么不是临渴掘井,又怎么不是花落花开?
      然后各个五年级的班主任接电话接到手酸,访客来了一批又一批,礼物收了一茬又一茬。
      李老师已经弄得精疲力竭了,某天,她当着全班面说了,请大家不要再送礼,更不要送钞票,这是很荒唐的行为。她说,学校有学校的立场,至于这个名额给谁我们老师心里都清楚的,不会因为你送礼而她没有送礼便把名额给了你,到底我们也要对学校负责,对教育负责。名额由谁拿到,还是成绩说了算,还是品行说了算。
      李老师义愤填膺,她从教几年虽然偶尔有家长跑到她家里来让她“关照关照。”她都好言相劝把家长劝走了,但这一回,她简直是焦头烂额了。
      曾落傻愣愣地看着激动的李老师,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言辞激烈的李老师,越发崇拜了。
      当时曾落他们班级是全年级的重点班,所以这一个名额自然落在了曾落他们班级。但是到底选谁,这是一个很艰难的问题。
      李老师主张选曾落。数学老师主张选林安晨,而英语老师力挺周静之。
      这三个老师都互不相让,以造成整个校长办公室争论不断。校长无语地看着他们争论。本来校长是最有立场说话的,但现在最没有发言权的便是他了。
      以个性来说,三个人各有千秋,将来怎么发展还是未知数,而三个人的成绩不相上下,更难有评判标准。最后看三个人的奖状,曾落和周静之都被评过区优秀,而周静之在原来小学获得的奖状也颇多,所以首先淘汰了林安晨。
      三个老师各自投票,结果数学老师因为林安晨落选,居然投了弃权。英文曹老师心里暗骂这张老师一定收了林安晨家里的好处。
      这边厢,办公室争执激烈。那边厢,教室里各自揣测。
      主曾派的,主周派的,主林派的,还有零零散散的主who派的,也在暗暗较劲。
      这几天教室的气氛压抑的很,家里的气氛也不怎么的,造成大家都没办法好好读书,真希望这件事情快点闹完。
      最后在校长室内,李老师最终妥协。
      她托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办公室走的时候,看到周静之等在她办公室的门口。
      周静之乖巧地叫着老师好。
      李老师笑笑点点头。其实她也觉着周静之挺好,尊师重道,成绩优秀,字写的漂亮,书法还获过奖。其实说字如其人,端看周静之的字,便知这个孩子该是大有出息的。转看曾落,曾落的字其实写得很难看,几个字软趴趴的,没有笔锋,也没有自成一派独树一帜。但是李老师认为她没有看错人,周静之小时候就跟个小大人一样,懂事而且优秀,以他的心性,一眼便能看到他的将来。但是曾落不一样,曾落要看是什么样的人来引导了,她遇上了什么人,她的发展便是不同的,为了他们两个人的将来,所以李老师偏心曾落,希望曾落能去市重点,在那里历练历练。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曾落是她从第一年任教从一年级带上来的,感情很深。所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偏心。
      周静之笑着和李老师说了两句,李老师表情呆滞,而后舒心一笑,点点头。
      周静之鞠了一躬,挺直着背保持着微笑离开办公室。
      下午,李老师便宣布了保送的名单,确定保送的人选为曾落。
      教室里唏嘘不已。
      曾落自己更是不相信得看着李老师,又扭头看着面带微笑的周静之。

      过了一周,周静之没有再来学校。同学们都在猜测周静之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的时候。曾落才知道,原来那天周静之见过李老师。
      他和李老师说:“我本来犹豫着是不是和父母一样出国,毕竟我年龄还小,我们英语学得又浅,出国的话会很辛苦,但是我现在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如果实在不适应,到时候再回来吧,不过我想我应该可以的,老师你说是吧?”他很从容地咧嘴笑着,很淡定地看着李老师。
      外面的风很大,天色阴沉昏暗,淅沥沥地下着雨。
      曾落的心情有着说不出的烦躁。而周静之已经离开了她的视线,他在小学还没有最后毕业前便去了英国。
      曾落当然不认为周静之是故意把这个名额让个她的,毕竟当时出国是十分罕见的尤其是这么小的年龄便出国的,羡煞人了,这当然比保送的出路更好。
      名额给了曾落,但曾落并不出奇的高兴,甚至很郁闷。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个名额都是因为周静之的退出才轮到她的,自尊心有点受挫。但转念之间,她觉得周静之这个人不怎么讨厌了。
      但他已经离开了。
      而她的小学生涯也终于结束。
      以为和周静之的过往成了历史,以为周静之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谁会想到未来呢?

      而当二十岁的时候,网络遍布,成为新新人类不可或缺的生活必备品的时候,她下载了旧版的包青天。
      算起来,包青天算是他们交集的见证者了。
      她上百度查了包青天的主题曲,才发现,原来除了那首“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江湖豪杰来相助,王朝和马汉在身边”,还有一首片尾曲。
      多年以后她发现她的爱情并没有片头曲的义薄云天,豪气万里。有的只是那首片尾曲《新鸳鸯蝴蝶梦》的缠绵的苦涩与叹息。
      那首歌是这么唱的: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到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花花世界鸳鸯蝴蝶。在人间已是颠,何苦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原来很多事情,早已经预知了。当年的她关注了开头,却忽略了结尾。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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