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月缳云1

5、锁心，解心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夫人，您又在念诗了。”康琴抱着一大束的蔷薇走了进来。花瓶里原先的几朵蔷薇早已经枯萎，只剩下几片还未及凋落的叶子，也已是打着卷儿的。
　　“是康琴啊。”韶华淡淡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夫人，您这样会闷坏的，康琴带您出去走走吧。”康琴插着花，语气中半是责怪半是恳求。
　　韶华伏在窗上，伸出窗外的衣袂在风中微微地翻飞。院子中的梧桐已经有阁楼高了，有些略长的树枝轻触着翻飞的衣袂。
　　韶华没有说话，于是康琴微微叹了口气，带着换下来的残枝败叶默默地走了。
　　“我怎么能出去呢，我要锁好这里啊。”待康琴走后，韶华看着天空慢慢飘过的浮云，忽然开口轻轻地说道。
　　这一天夜晚降临的时候，韶华像很多个夜晚一样锁上了所有的门和窗。

　　康靖遇到康琴的时候，康琴已经从韶华的房里换走了十一束蔷薇。康靖看到了那些残枝败叶，眉头皱了起来，“夫人还是不肯出来吗？”
　　康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阁楼，眼神中有道不清的担忧。“自从聿修少爷死了之后，夫人就一直这样，不哭，不笑，很少说话，每天都把自己锁在房里。我们都很担心啊，夫人可是要管理整个宫家的呀。”
　　闻言，康靖的眉头皱深了几许，“康琴，你没有劝过夫人吗？”
　　康琴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劝了，可是夫人根本都不听我说话的。”
　　“看样子，夫人是把自己的心锁起来了。”康靖说完顿了顿，忽而一振袖道：“康琴，我去劝劝夫人。

　　未及进门，康靖便听到房内传出韶华幽幽的声音：“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康靖略略皱了皱眉，径直推开房门：“夫人，失礼了。”
　　韶华只是一刹那的惊讶，转瞬间神色便又黯淡下来，“康靖？为什么不敲门？”
　　“夫人，请管理宫家。”康靖一不倾身二不施礼，语气中更有一种接近于命令的口气。
　　“管理？”韶华忽然微微笑了起来，她慢慢抱紧怀中的锦被贴近自己的脸，轻声说道：“我才不要什么管理呢，我要和聿修在一起。”
　　康靖见此再次皱起眉头：“夫人，恕我直言，少爷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可能。”韶华掩嘴笑了起来，她指着床上的锦被、枕头，脸盆边上的汗巾，檀桌上的茶壶、茶杯，一一说道：“这是聿修用过的被子和枕头，这是聿修用过的汗巾，这是聿修用过的茶壶和茶杯……你看，有这么多的聿修陪着我呢。你怎么能说聿修死了呢？”
　　康靖定定地看着韶华，看着韶华指过一样又一样的东西。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夫人，很累吧？”
　　韶华愣愣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康靖站起来打开了每一扇上了锁的窗。窗外的凉风在一刹那涌了进来，吹得床幔四处翩飞，细碎的阳光铺洒在韶华披散着的一头乌溜长发上，映得她一头乌发如玉莹润。康靖伫立在风中，看见窗外院子里的梧桐在风中轻轻摆动，他轻轻说道：“夫人，锁住自己的心是很累的。其实，窗外的景色一直很美呢。”
　　韶华愣愣地看着前方，不提防间一片梧桐叶从窗外飘了进来，落在她的面前。
　　什么时候，梧桐叶竟变得这样绿了？
　　陡然，韶华把头埋进膝间，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