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天涯》溪梦

1、别校征途一

　　天晴的时候，风没有停下来，可见小小鱼儿游来游去但又不算太清澈的湖底长满了相互纠结的水草，在清风吹拂下湖面泛起的小波澜的同时，也似乎想要挣脱。映着晴朗的阳光，湖面上的波澜像一条巨大的鱼露浮出水面，它的磷片在闪闪发光。它很平静，因为没有太多的人在钓鱼，除了还有一些情绪高昂的大一大二学生们，大三的学子们，已经有一半离开了学校走向工作的历程了。
　　每年这个时候，校园的落叶，总带着一些伤感，不知道多少的离别在某些角落里悄悄发生了。
　　天虽晴，日虽暧，但落叶，早已告诉学子们，秋天已至，校园里的各处都已铺上了或零星或层叠的枯黄落叶，落叶在秋风里慢舞飞扬。

　　自从校园招聘会结束后，校园里的气息里就洋溢着许多离别的味道，临近大学毕业了，写简历找工作，等待自己面试的公司通知去报到，成了很多大三学生们每天演绎的主题曲。他们只是一所大专，没有多大牌头的学校，没有多少知名的企业来招募员工，但他们还是在期待，还是在努力，为各自的工作各奔东西。

　　苏蜜梳着偏黄的短发，把浅蓝色棉衣的拉链拉上，再看看自己已经陈旧的深色的休闲裤，一双黑色的跑鞋和上身的衣服是多么的不着调，再看一下这间她呆了两年多的宿舍，她的室友们都已经比她先离开学校了，有的已经工作了，有的回家了，等待家人张罗着工作，她们都是本省来就读的，家境都不错，毕业前际，没有多少负担。她最好的死党敏，因为一身的肉软绵绵的，被叫成了肉包，她在招聘会前就全心投入的玫琳凯的直销中了，做得红红火火。还有可爱的好友维，依她名字的延伸被叫成维维豆奶，家里已经给她找好工作了，现在她已经在她家的那座城市里工作了。
　　只有苏蜜，从外地遥远的地方来到汉江这个城市里读书。家境不怎么好，在父母艰难的支付学费下，终于熬到了大二下学期，终天熬到了可以去工作的日子。没有受到任何照顾，只在校园招聘会上，面试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没有什么技术，只因她学的是现代酒店管理专业，没别的选择，她没有更多的经济条件到社会上慢慢的找自己喜欢的工作。
　　把宿舍里曾经的室友们的欢声笑语，还有她一路来忧郁的生活状态里，夹杂着“嘴里啃着热心的肉包，手里握着可爱牛奶，心里想着温柔小蜜”三个人友谊的美好时光，统统的都再重温一遍，然后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往着旧图书馆的大门口前进。今天，她要起程去她在招聘会上面试的公司报到了，二零零四年十一月十二日，她，将要离开学校踏是另一方土地了。
　　在笔直的校园大道上，飒飒风里夹杂着一阵阵咚咚的声音，一辆小巴士从校大门口外奔驰而来，直奔校园旧图书馆的大门口。旧图书馆大门口，除了一些平时来阅览的人们，还有门外树下，已经站着好几群学生了，每群学生们，在聊着他们趣事。但似乎都不是趣事，像是在言词离别，因为他们的眼神里写满了不舍。他们也是准备离开学校去实习了，苏蜜想着，因为他们脚下都是大包小包的行李足以证明，只是有的人是被送的，有的人是来相送的。
　　而她，她没有同学没有朋友来相送。她寂静的站在树下，落叶从树枝是上掉下来，掉在她发上，又从她发上滑落到脚下，都显得那么的寂静。她曾经多少热爱的这片片落叶，现在是那么寂静又那么纷扰，它们竞相掉落又毫无声息。

　　不知过的多久，从图书馆里走出来一位就业辅导老师，高跟鞋在那几个古老泛黄的台阶上咯嗒咯嗒的响，像一首古老的乐曲一样动听。她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走到那一辆小巴士前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位司机和她说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们的嘴巴在动，像她们嘴里在嚼无数的瓜子壳。
　　再过一会，那位老师走到树下，扯着嗓门喊到：“大家都安静一下，去内瓦天鼎酒店报到的学生请站到我这一边来，我要点一下人数”，她喊出来的的声音和刚才高跟鞋踩出来的声音有十万八千里的差距。
　　同学们纷纷地站到了老师的身边，围成一个圈，苏蜜也站过去了，但距离较远，走过去后就只能站到老师前面的圈外了，踮着脚还是可以看到老师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写着十几个人的名字，名字后面都写电话号码。
　　她想到招聘会前，为了找工作时能给面试的公司留下联系方式，她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和家里开口要些钱买了一部手机，然后她就一顿饱一顿饿的过了几个月。
　　老师照着上面的名单开始点名，点完的时候觉得人并没有纸上那么多。老师再看看纸张自己嘀咕了一会，然后用笔在上面画一扛，“1.2.3.4.5.……怎么才有9位呢一共14位。有4位先前知会我，他们自己前往火车站和大家集合，那应该还少一位。”
　　“就差一个蓝林雪了，大家先把行李放到车上，找位置坐好，我去联络蓝林雪。”老师从同学们的面孔上扫过去一遍后说到。
　　同学们都明白，老师所说的车，也就是停靠在旁边的那辆小巴士。在老师话一下，同学们就开始往车里搬行李，没有去想还没到的蓝林雪是谁。
　　都是有来相送的朋友，同学们一会就都搬完了行李，然后和他们的同学朋友在深深的道别。只有苏蜜一人，还在自己狠劲的拖着最后一行李箱往车的方向走。身材不算小巧力气也并不小，但还是其他人用抬的她是用拖的。
　　一只袋子，装着她的两床棉被和被套床单，一只皮箱，装着所有的衣服鞋子，她一件衣服都没有丢，因为她没有钱再去买新的衣服，她没有把不是时节的衣服留在宿舍，因为她有可能不会再回学校了。
　　拖吧，反正生活就是一直这么拖过来的，想快点，能赶上好点的生活，可是她生活的重量就像这行李箱一样，越想快点越感觉到沉重。
　　可她终究等到这一天，等到自己能出去给自己挣钱的这一天，不用再每日以分毛计算过日子，不用再每月初期待家里寄来生活费又在收到生活费后心里那股酸楚翻江倒海。
　　这辆小型汽车，空的时候看起来还是蛮大的，但就装了几个人的行李，剩下的就只有能坐人的位置了，连中间道上能放脚的地方都没有，司机身边的小座位也已放满了行李。学校也真是小气，就给请这么一辆小破车。
　　苏蜜放好最后一个行李箱，才有功夫找个位置坐下来。只门口有两个位置，靠窗的座位已经坐上一位男同学，还剩一个位置，她也就只能于此就坐了。跨过一个袋子，到空位的旁边，轻轻的问“你好，请问这个位置有人了吗？”其实她不想加上你好，不喜欢这样的招呼，但对于开口和陌生人说话，除了用你好又还能用什么呢？
　　男生抬头看着这她，两只眼睛眨了两下，苏蜜无意间好像读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感，忧伤，他的眼里好像有一些忧伤，但他还是很快的微笑着回答说“没有，你请坐”。
　　“谢谢”。她没有多说话，安静的坐下来。
　　“蓝林雪，快点跑，大家都在等你一个人了”，窗外的老师大声喊着，带一些责备，但不见严厉，已经没有必要严厉了，或许这只不过是最后一次的见面了。
　　顺着老师的方面向望去，看到一男一女牵手跑过来。女生记着一头长发，一身的牛仔打扮，脸蛋偏平偏平的，不算好看却带几分娇贵。身材也是偏平偏平的，或许这样的女孩子适合谈恋爱吧，都说女孩子要恋爱的时候，就开始在意自己的身材，要美腿，要丰胸，要跷臀，但蓝林雪可能还没有练到家就找到男朋友了。
　　苏蜜再低头看看自己胸，轻微的动了一下臀部，就笑了起来，自己没有恋爱也可保持这样的好身材，至少自己这么认为，一直以来，唯一让自己自信的地方就是身材了，但身材好有什么用呢？贫穷已经让自卑远远盖过了仅仅的一点自信。
　　“都说了今天下午一点半在这里集合的，怎么这么不守时呢？耽误了大家的行程怎么办？快上车”。老师还在责备，他们完全不理会老师的话，仍手牵手的上车。一上来那男生两只眼珠在车内扫了一个遍，然后说怎么没有位置了？
　　“是啊，我们坐哪里呢？”蓝林雪嘟着嘴巴。
　　前面的司机看他的旁边挪挪行李还是可以坐人的，不过坐一个人还好，要是两个人就有点挤了，于是回过头来问他们俩是不是都去报到的。他只想找位置让每个人都能坐下来，他捞个生意做也是不容易，学校请他的时候还说他车小了，为了揽生意是怎样怎样解释他的车绝对能保证每个人都能有位置坐，而且出的价格也不高，只是他问话刚落下来，那位男生马上就冲着他说我不是，我送我女朋友不行啊？唉，以前学生恋爱都搞地下室，现在的学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在恋爱。
　　“可是我们没有位置坐了啊！”蓝林雪靠在她男朋友的胸前，带一腔爹气。
　　“怎么没有位置啦，把这个袋子往那边挪一下就行啦。”司机站起来，拉伸着胳膊扯了一下旁边的袋子大声的说道。
　　蓝林雪突然收回她爹里爹气的语调，冲着司机也大声喊道你干吗凶我啊？男人也随之而来厉声吼着你干吗凶我女朋友？
　　司机愣了一下才耸了一下肩膀，一脸莫名奇妙的说我没有凶她啊，我就说把这个袋子往那边挪一下就有位置了嘛！
　　“你那么大声，就是凶我。”几滴眼泪立刻就挂在蓝林雪的脸上。这蓝林雪看起来娇贵，还真没想到是如些娇贵，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苏蜜向来是不喜欢娇贵的人，更不喜欢做作的人，因为她的位置就在门口，所以他们俩一上来就是站在她前面，她可是看很很清楚他们的表情，实在有点夸张。苏蜜想如果司机旁边行李挪开后能坐人，她倒是愿意坐到前去，一能路上一睹前方的风景，虽然从离校到火车站这一段路已经很熟，但就当做是最后一次离开做最后一次为留恋而欣赏；二是她和旁边这个陌生男人坐得那么近，这种安静又陌生的味道她实在不喜欢。
　　正当她想提自己的想法，车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子，拉着蓝林雪说你去和我挤着坐一下吧，蓝林雪准备说话时她男朋友又立即插上一句，你那里也只能挤一个人啊！那位女孩子又说你就非要亲自送她啊？苏蜜只看到那位女孩的背面，但可以听出她的口气里有一些不耐烦，要转身回原来的位置上。在她转身后要抬起脚步，苏蜜不知啥的突然觉得腿有点酸想伸出去伸展伸展，不料刚伸出去就绊到那位女孩子的脚，她一下反应把脚收回去。苏蜜一看绊到人了，赶紧抬头和那女孩子说对不起，但还没开口自己吓住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却长一张她熟悉的面孔，长得太像同自己两年多的好友维，一丝念头闪过脑海里，这一漫漫长路的旅程，也许自己不会那么孤单，身边有这么一位如此相似的朋友。
　　她还没说出对不起，那女孩子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回头对蓝林雪的男朋友说你爱送就送吧然后高高抬着脚跨过苏蜜身边再阔步回到位置上坐下来了。
　　苏蜜想这男生是爱之切还是太过于倔强，幸好她还没有提出要让位，要不然肯定只得到一句话你这里又坐不了两个人，那她一定和那位女孩子一样会不耐烦的。她喜欢做好事，但绝对不喜欢做了好事别人还嫌你做得不够好。
　　老师从车外站了进来，四处扫了一下说怎么了怎么了？
　　男生把蓝林雪搂到怀里咬牙切齿的说司机凶人，我要他向我女朋友道歉。
　　“我怎么凶她了，我就是说话声音大了一点嘛”
　　“妈的，你车上位置都没有了，还那么大声干吗”
　　司机还想说什么，老师就制止了那个男生说好了，别吵了，别吵了，停顿了几秒钟继续对男生说这位男同学，车是小了点，大家挪一挪，让蓝林雪坐下来就行了，没有位置了你就送她到这里吧。
　　“不行，我要送她到酒店上班后才放心”
　　苏蜜听到一些燥动，同学们好像是想动一动，看看哪里还有位置可以坐人，可是还没有挪动听到男生接住老师的话，动作都停止了，然后都从鼻孔里奔出一种哧哧的声音。
　　无语，老师无语，司机无语，大家更是无语很久了，不过幸好在大家还在忍耐的范畴里那男生拉着蓝林雪说我们下车，自己打车去，然后就真下车了。
　　终于清静了许多。
　　辅导老师在他们下车后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对大家说：“先不理他们了，让他们自己打车去吧。我最后和大家说几句话，这次出去，是到社会去开始大家的工作生涯，和在学校不一样，面对的事面对的人都要从头改变。既然大家都是同一学校，又是去同一家公司上班，在外面，大家要相互帮助，相互照顾。另外，大家要懂得忍让，懂得收敛自己的脾气。不要像刚才的蓝林雪和她男朋友那样，大家都明白我的意思。最后祝大家一路顺风。
　　高松，你负责一路上照看大家，如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顺利到酒店后也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坐在最里面的一位憨厚老实的男生站了起来，对着老师点头说知道的。重要的事情交给老实的人负责，老师都比较放心。老师说完回头和司机说了几句拜托的话便下了车。
　　司机启动了车子，车轮缓缓的转动了。
　　“蜜，蜜，我是肉包啊，我来晚了”
　　苏蜜望着车窗外，看到肉包气喘息息的跑过来。可是已经赶不上车轮的速度了。苏蜜隔着邻坐的男生，趴到窗架上，右手臂有些压到男人的前腹，但苏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次分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于是她也左手向着在追跑的肉包挥手。
　　“蜜，我知道你今天要走，所以请假赶过来了，豆奶她太远了，来不了，不能送你，我帮她带话，我们都会想你的。你要保重”。
　　“我知道的，也会想你们”。车速已加快，也许这句话肉包并没有听到，但已不重要，想念会一直在心中。离别刚开始，思念就已经扬帆。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视线里对方越来越模糊。嘴里啃着热心肉包，手里握杯可爱豆奶，心里想着温柔小蜜，这些只有她们三人才会明白的，美好的日子结束了，苏蜜的离别场景也就一瞬间的功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