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河西走郎

9、黑妞

　　回客栈的路上，徐方发现麦阳心情低沉，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上前揽住麦阳肩膀：“是不是也想娶媳妇了？”

　　麦阳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姐姐披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这少年一路走来都是精气十足，徐方开始还担心他一头扎在失去亲人的阴影中走不出来，看他神色如常也就渐渐忘了。此时他提起那在如花年纪就香消玉殒的姐姐，徐方才知道他心中痛苦并未消失，只是被压抑着罢了。

　　徐方抬头看了看空中皓月，微风送来阵阵淡渺的花香，他想起刚才那新娘眉梢眼角流溢的喜悦幸福，朗声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沙扬娜拉！”

　　“徐大哥你又在念诗？”

　　“我是想着，你姐姐若是大婚，肯定比刚才那姑娘更美！就算你看不到也没什么，人的幸福不只是在那一天得来的，重要的是平时点点滴滴的积累。好比说，如果你每次想到你姐姐的时候，心里面都有很幸福的感觉，回忆起来的都是些很幸福的画面，那你们就很让人羡慕啦！可要是你以后一想起她就这副表情，你姐姐在天有灵非得生气不可！我问你，你姐姐遇上什么事会比较高兴？”

　　麦阳认真想了想：“姐姐她看见我一顿饭能吃四个窝头的时候会很高兴。”

　　“这个简单，一会儿回去你就吃四个窝头，让她也和我们还有这里的百姓一同高兴高兴！”

　　麦阳一听愁眉苦脸：“徐大哥我刚吃了很多小吃，已经吃不下四个窝头了。”

　　“呃……没关系我帮你！你姐姐不介意你和好朋友一起分享食物吧？不过刚才我也吃了不少，也不知道要是再塞两个窝头进去会不会消化不良。哎，满盈啊……”

　　常满盈听他说到那句“我也吃了不少”时就一个人加快脚步走了，此时已经离他两人老远，任徐方在后边大声叫他也不回头。

　　第二天三人又起了个大早，早饭时徐方一直在抱怨常满盈昨晚不肯帮忙害得他吃了两个窝头撑得睡不着觉。常满盈慢条斯理喝粥吃热腾腾的包子：“你想的馊主意为什么要拉上我？”

　　“我还不是为了麦阳？”

　　“麦阳你也是，你徐大哥脑筋不好你就不要理他，大晚上还死命吃窝头怎么会不难受！”常满盈将一碗热粥推到麦阳面前，“喝点热的，会舒服一些。”

　　徐方只好在一旁长吁短叹。

　　马车里常满盈压低声音埋怨徐方：“你明明知道这里的人一旦死连魂都没有了，还说些什么在天之灵的鬼话骗他！”

　　徐方也压低声音：“书里都是那么写的，我顺口就说出来了哪还想那么多？而且你不是也说这是秘密吗？我当然不能说实话。善意的谎言而已，你不至于这么反感吧？”

　　“我的确没什么资格说你，难道还有人能诚实一辈子吗？”后一句话倒像是说给他自己的。

　　徐方瘫坐着揉揉仍旧很撑的肚子，没有注意常满盈的话。

　　三个人一路上谈些有关于各邦城风景民情的话题，常满盈虽然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却因为书读得多熟知各地状况。如此行了六七日，到达了一处隶属川城名叫“葫芦口”的小村庄。

　　按照徐方从前的地理知识，越往北行气候应该越冷，可是这一路上明显能够感受到气温在升高。在常满盈言简意赅的介绍下，徐方已经对四方神兽有了大致的了解。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叫做黑水河，是智者玄武的居住地。此外，向南走到达极南地区有一座山叫做赤霞峰，静者朱雀一般就住在山头上。而向东方走能够到达茂青林，在里面能找到玄者青龙。反方向的西方自然就是由白虎坐镇，勇者白虎，居住在西方怀白谷内。有一些地方还会将四方神兽当做图腾崇拜，可以看出它们在普通百姓的心里是更类似于神话一般的存在。

　　比如这个葫芦口就是把青龙作为图腾。当然这是常满盈说的，因为徐方压根就没有看出村口大石碑上画的那条小蚯蚓原来是青龙。

　　奇怪的是，这个村庄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安静得异常。徐方和麦阳并肩坐在车辕上，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时间恰是正午，有些人家的炉膛中还生着火，炊烟在有点阴暗的空中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野兽。没有任何打斗争执的痕迹，全村的人似是突然之间就消失了一般。

　　可怕的静谧。

　　麦阳不由自主催促马匹加快行进速度。徐方退回车厢中，常满盈也从窗口看到了外面的情况，紧锁眉头一脸严肃。

　　“满盈，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能让这么多人都消失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逗留了，尽快赶到川城内再做打算。”

　　徐方点点头：“麦阳已经在加速了，最多半日我们就能进城。”

　　受到葫芦口压抑气氛的影响，三人一改往日的欢声笑语，都闷不吭声暗暗在心里揣测。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马车进入到一片树林中。徐方和常满盈正端坐在车厢内，突然听到麦阳“吁”地一声勒住了马匹，接着斥声道：“你要干什么？”

　　徐方大惊，连忙掀开布帘，只见一个姑娘挡在马车前，手中一把短刀横在脖子上。

　　“麦阳，怎么回事？”常满盈问。

　　“常大哥，我好好赶着车，她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我再慢一步非伤着她不可！”

　　常满盈见那姑娘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一身粗布衣裳看不出颜色，皮肤棕黑却细腻，圆溜溜的眼睛透出坚定的神色来，放柔了声音问她：“姑娘你为何要拦下我们的车？”

　　“救人！”

　　“你怎么了？病了？被人追杀？”徐方看她模样不像是有病在身，以为她有仇人在附近，忍不住打量四周。

　　“不是救我。”

　　“那是救谁？”徐方奇道。

　　“我不知道！”理直气壮。

　　三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常满盈仍然温声细语地问：“你都不知道要救谁，我们可怎么个救法？”

　　那黑姑娘迟疑了一下，才说：“我只是不知道他是谁，他受了很重的伤，晕倒在那边，我恰好看见了。我一个姑娘家又没办法带他到城里找大夫，所以才等在这里盼着有人能经过。”

　　徐方盯着她双手：“能不能解释一下你拿刀架在脖子上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我怕你们不愿意救，想用我的性命威胁你们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