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可道》河西走郎

78、真相

　　隔天管羽再陪着包芝圆来的时候，带来了关于上一次巧鲤差点遭遇袭击的消息。

　　原来那跟踪巧鲤并伺机向她下手的人是贵人坊的许福泽派来的。赛酒大会上巧鲤的“桃李”拔得头筹，一时间洛阳纸贵，名门大户纷纷想要下手抢购。无奈当初巧鲤一共只酿了五坛酒，三坛在拜师宴上喝了，一坛做了改良的试验品，最后一坛便是那让酒痴都赞不绝口的成品。

　　也就是说，酒中极品“桃李”，近期无货供应。

　　可是总有一些人，仗着自己有钱有势，偏偏就是要求那求不到的东西，以此彰显与众不同。许福泽的关系网很广，此时却成了莫大的压力。很多慕名桃李的贵人纷纷要求他务必要代自己搞到桃李酒，哪怕只有一杯也好。

　　许福泽有些发愁，没有的东西让他上哪儿去弄？这些人不敢直接得罪黄泉楼，只能给自己施压，完全不听他的解释无奈，总之一句话，想办法搞到桃李酒，银子不成问题！

　　贵人坊八面玲珑的许老板硬着头皮想去请求苏丹丹，却连苏楼主的面都没见上。

　　许福泽被逼了挺长一段时间，最终决定铤而走险，绑架巧鲤让她酿酒，再不济逼她说出配方和酿造方法也成啊。没成想刚预备下手就被包芝圆忽悠的群众们打得抱头鼠窜，再后来巧鲤来回都有人护送，彻底没了机会。

　　这事儿许福泽做得也不算隐秘，苏丹丹稍动用人脉便查了个清清楚楚，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慵懒地靠在躺椅上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但是熟悉苏丹丹的下人们知道，姑娘这回可是动怒了。

　　第二天，贵人坊在境城消失了，无论是店匾还是伙计，包括许福泽在内的所有人和物件，都像被大风吹跑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方听得胆战心惊，果然境城之内，得罪杨三慢尚且有一线生机，得罪苏丹丹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巧鲤只是“差点”被劫走，苏丹丹就扫了整个贵人坊，他可是害管羽受伤的祸首啊，搞不好苏丹丹早就想把他心肝肺掏了喂狗……

　　手一抖，就把夹在筷子头的一块牛肉抖到了桌子上。

　　包芝圆正欲讥笑他一番，头一晕，手中汤勺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哎呀！黑汤圆，这汤勺你可得赔偿！”

　　包芝圆没有反应，半张着嘴盯着桌子，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

　　“糟了！阿圆，阿圆，你听得到师父说话吗？”谭不响扶着她肩膀急匆匆问着。

　　仍然没有反应，包芝圆的眼睛空洞一片，一个没有灵魂的娃娃……

　　谭不响不禁悲从中来，掐她人中，“阿圆，师父不该瞒你！你一定要醒过来，在这世上你已不是孤身一人了，你还有一个亲妹妹啊！”

　　在座众人闻言无不诧异，包芝圆明明是个孤儿，何时又多出来一个亲妹妹？

　　“师父好疼！”包芝圆叫道，泪眼汪汪捂着嘴。

　　还好，还好清醒了。

　　“谭老，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黑汤圆还有个妹妹？”徐方追问。

　　谭不响环视众人，徐方，常满盈，麦阳，管羽，巧鲤，个个都将他的话听得分明，不能再瞒。

　　“也罢，诸位都是老朽信得过的人，此事无需隐瞒。阿圆，师父一直想找个何时的时机告诉你你的身世，但话到嘴边却总说不出，索性就趁今日，将当年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于你。”

　　“我的身世？师父不是说，我爹娘早已经过世了吗？”

　　谭不响点头，“不错，你刚一出生，他们就过世了。但是阿圆，你爹娘并不是普通人，而且他们当年生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

　　包芝圆惊呆，“一对……双胞胎？”

　　“阿圆，你的父亲名叫张子期，母亲叫做罗经。他们恩爱多年，是一对修仙人。”

　　徐方悄悄捅了捅身边的常满盈，悄声问：“修仙不是要摒弃情欲吗？”

　　常满盈也低声回答：“修仙的方法很多，双修也是其中一种。”

　　徐方了然，继续听谭不响说话。

　　“我与你父亲是好友，相交几十年。你母亲有了身孕时，我还去道贺过，跟你父亲说好，要吃你们的满月酒。可是，你父亲没有等到那一天。

　　“子期另有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保管着记录凡人姻缘的姻缘册。十四年前，有一个不明身份的男子闯进你家中，要抢夺姻缘册，与你父母大打出手。那人打中阿经，导致早产，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当时你母亲有一个贴身的小丫头，叫做杨容，年纪不大，被你母亲视为养女。她受阿经之托，带你们逃命，却不想慌乱中抱错了对象，只带走一个孩子和一只枕头。后来我赶到那里时，你爹娘已经过世，我找到了不停啼哭的你，抱回去抚养。我一直以为你是子期的独生女，却不知原来你还有一个姐妹。”

　　包芝圆听到自己亲生父母之事，早已泪流满面，一把抓住谭不响的袖子，“师父，她在哪儿？”

　　谭不响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她还活着，活得很好。就在灯会那晚，我见到了杨容，是她告诉我子期另一个女儿的下落。”他转头看向巧鲤，“巧鲤，不，廉姑娘，你可知道，你并非廉家夫妇亲生？”

　　巧鲤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竟然还和自己有关系，一时愣住。

　　徐方惊讶极了，“谭老，难道她们两个……是，是……”

　　“不错，她们是亲姐妹，是双胞胎，是子期的女儿。”

　　“怪不得，我说巧鲤怎么不大像她两个姐姐，反而同黑汤圆有几分相似，原来竟是亲姐妹！”

　　巧鲤的身世廉家并未对她隐瞒，她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但廉家将她视如己出，两个姐姐更是对她呵护有加，她对此从不介意，也没有想过要去寻找亲生父母。此时知道了真相，顿时呆住，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包芝圆望向巧鲤，满面喜悦，随即捂住脸，“太好了，我还有一个妹妹！太好了……”

　　她边哭边笑，边笑边说，大家都为她高兴。巧鲤也被感染，走到她身边蹲下，头靠在她腿上，眼一闭，也是两串泪水。

　　包芝圆从椅上滑下来，将巧鲤抱住，这个从一出生就无奈分离的妹妹，瘦小而懂事的妹妹，这一次相聚，她一定不会再让她离开。

　　谭不响的视线也被泪水模糊，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对这一对刚刚重逢的姐妹而言，将是多么重大的打击。然而事已至此，他必须要相信自己这个徒弟。

　　“阿圆，还有一件事师父必须要告诉你。”

　　包芝圆从巧鲤肩上抬起头来，笑着说：“莫不是我还有一个妹妹？”

　　“阿圆，这件事攸关你的性命，师父希望你能坚强些。”

　　包芝圆知道，师父要告诉她的，就是她时常沉睡晕倒的原因，果然是关乎她的生死。当下拉起巧鲤，在椅上重新坐好了，换上严肃的表情，“师父，你说吧。”

　　谭不响看着这个自己抚养了十四年的孩子，她心性坚毅，头脑聪明，不仅是子期的骄傲，也是他的骄傲。不论事实多么残酷，她都到了必须要面对的时候。没关系，就算她迈不过，他这个做师父的打也要把她打过这道坎去！

　　“阿圆，你母亲当年受人一击，直接影响到了肚子里的孩子。你生来就与常人不同，你的魂魄，是不完全的。”他又看向巧鲤，“你天生不会说话，恐怕也是受了影响的缘故。”

　　“魂魄不全？所以我才常常一睡不醒？”

　　“没错，这是你的身体自己做出反应，以适应不完全的魂魄。”谭不响顿了顿，“可是现在，问题已经没有那么简单了。阿圆，你最近可有感到什么不寻常？”

　　包芝圆老实回答：“有的，我时常会晕倒，最近一次苏醒之后一段时间还丧失了记忆。”

　　果然，势头比他所想的还要猛。

　　“魂魄不全的人，”他又重复一遍，觉得口中干涩，“魂魄不全的人，寿命会很短。”

　　包芝圆盯着谭不响看，忽而展颜笑了，“师父，你就直接说吧，我还能活多久？”

　　“我原以为你至少应还有两年寿命，现在看来，恐怕是我太乐观了。”

　　“一年？半年？一个月？”包芝圆追问，她一定要知道那个确切的数字。

　　谭不响缓缓摇头，“师父也无法确定，或许就在明天，你会真的一睡不醒。”